早逝元配重生后 第71節
跑上前,管事先是同店門處那個滿臉興味打量著兄妹二人的阿史德旻延深深行了一禮,而后優熱情地將人迎進鋪子內坐下,一邊命人上茶,一邊小聲同來人解釋著。 “給您添麻煩了!這是主家的郎君和娘子,今日隨貨物剛到。這前頭也沒見過什么場面,您莫怪?!?/br> 知曉這主家指的就是那人,阿史德旻延錯過了先前的機會,現下也不好再當著管事的面出手。便也松了一直按在刀鞘上的手,接過茶,卻并不飲。 “哦,是嗎?今日隨商隊進城的?” 知其身份,那管事哪里不明白阿史德旻延話里的意思。 朝那頭瞟了一眼,見許瑾正收了手,轉身背對著他們,朝縮成一團的娘子噓寒問暖,管事這才笑笑,將聲音壓得更低了些。 “主家的安排......這鋪子借的是康家的名號,對外,您自是知道的......” 見阿史德旻延不置可否地抿了一口茶水,管事知其不會再在這事上過多糾纏,便是順勢將聲音略微揚起,滿是歉意地連連朝阿史德旻延拱手作揖。 “哎喲,您萬萬不要怪罪小店!這實在是,郎君年歲到了,該學著獨立行商了,娘子頑皮又膽大,便也跟著來了,唉......給您添麻煩了,您見諒,您見諒!” “您來的也正是時候,小店新到了隴右的酒,同出那家尋鶴酒坊,您且試試?” “是嗎?那便弄些好的過來?!?/br> “誒!好的,好的?!?/br> 見管事接過話,躬身打算退下,阿史德旻延想起他留在密道里的那封信,還有來此的目的,也是擱下茶盞站起身來。 “與你同去,我倒要看看,你們這趟千里迢迢的,都弄來了些什么好貨?!?/br> “是是是,您請,您請......” 管事引著阿史德旻延往后頭行去,在路過許瑾二人身側時,落在身后的手,忙是朝他們揮動著,示意他們趕緊離開。 察覺到管事的小動作,阿史德旻延也尤若未見,只是繼續往里頭走。他多次來此定貨,對這店鋪內外,倒也熟悉。 只是這腳下不停,腦內的思緒,也尤未停下。 在黑沙城中,與他互相聯絡的,那人的手下,共有兩處。 一處,是那暗道之中的匣子,每每有需要交流之事,只要留了信函在里頭,次日,便能得到回復。 另一處,則是這間在街上一眾胡人的店鋪里,不算顯眼也不算落拓的糧食、酒水鋪子。 暗道里的聯系之人,他始終不知是誰??v使他有心排查,或在暗處蹲守,也從未見過其人身影。 不知男女,不知老少,只知每次對推進大事進程有益之事,暗道里那人,總會動作極快地布置下去,使他們各自得到滿意的結果。 而這間鋪子,則更多地是在明面上,配合阿史德旻延處理一些細枝末節的小事。 就如今天這個胡女這般...... 來此之前,他已經在暗道中留了信,告知如他們計劃那般,阿史那憲已經對大王子和可敦生出暗恨,對于這個母親和同母手足,已然生出異心,可以開始推進下一步的計劃。 而這個胡女,不過是他想借此與他們賣個好,便于雙方合作,更好地推進后頭的其他事情。 但現在來看,管事明里暗里都強調著的,是這雙兄妹不是他們的人,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屬于康家的人。 既是如此,那他,好似也就不必再賣這個好了...... 就是不知這胡女一家在康氏一族里地位如何? 若阿史那憲下手沒個輕重,玩死一個在康氏舉足輕重家族的女孩兒,那對于他和阿史德一族圖謀之事來說,可謂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一時想起方才在前面對meimei百般守護的人,阿史德旻延于唇角勾出一抹玩味的笑。也不知方才那個一瞬藏起自身氣勢的人,和阿史那憲那個瘋子,誰能更勝一籌呢? 黑沙城的這池水越渾濁,對他所謀求之事來說,就越是有利,不是嗎? ———— 晚間,換了身常見坦領襦裙的賀七娘靠在憑幾上,一下下捻著管事特意給她準備的果子,滿是不好意思。 各自梳洗過后,一進這書房,管事就給她面前擱了好幾碟甜口的果子,同她和藹且憨厚地笑。 “娘子同屬下家中的閨女兒差不多年歲,想來也會喜愛這些吃食的。前頭哇,得了郎君傳信之后,栴檀娘子就特意給屬下傳了話,讓多備些甜口的吃食,屬下想來想去,也就只想得這些果子,娘子您快嘗嘗......” 一席話,惹得賀七娘面紅耳赤之余,對于栴檀的想念,也自心內一角被勾起,繼而越擴越大,沉甸甸的,墜得她干脆賴在了書房里,等著許瑾口中“她稍后便到”之人現身。 又捻了一粒果子放進口中,黑黢黢的夜色之中,終有細碎人語傳來,隨著緊闔的門扉被叩響,賀七娘眼睛一亮,立時自坐塌上起身,搶在管事的動作之前,奔過去,一把打開房門。 門外,栴檀緩緩抬手摘下頭上的兜帽,尚未來得及開口,懷中猛地撞入一團盈滿淡淡酒香的熱氣,緊隨而至的,是歡快如同雀鳥一般的清脆聲線。 “栴檀......栴檀!好久不見了,栴檀~” 微垂下眼,栴檀沉靜的面容在觸及賀七娘仰頭望來的目光時,瞬時變得柔和。斂去眼角眉梢的寒意,她朝正雙手緊緊攬在其腰間的賀七娘展顏一笑。 “娘子,許久未見?!?/br> 視線平移至屋內,栴檀喚一聲郎君,隨即忽視掉許瑾那張面沉如水的臉,目光將屋內掃過一圈。 待看清屋內除開郎君和管事外再無一人,栴檀想到傍晚時分得到的消息,一時有些疑惑。 消息里所提及的胡女,難道不是他們的人嗎? 不解的目光因懷中暖意下移,栴檀看一眼正攬著她滿是親近的賀七娘,又飛快抬眼看一眼屋內,然后,再次迅速收回視線,看向賀七娘...... 驀地變了臉色,栴檀一把將攬著她的賀七娘攔腰提起,半摟著懷中小聲驚呼的娘子,大步邁進屋中。 對許瑾愈發難看的臉色,還有掌事驚慌失措,在幾人身前掃來掃去的眼神視而不見,栴檀眉頭緊鎖。 “郎君,娘子惹上麻煩了?!?/br> 作者有話說: 七娘:報一絲~報一絲~我的長處灰常多~~但對你們這群死變態來說~~最特殊的,應該是我的buff名為“一鍵召喚許狗”? 吼吼吼吼~~~折耳根出息了~~~折耳根科三一把過~~孩子拿到駕照惹~~~吼~吼~吼~吼~~~~(發出jian笑~~~) 第63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首發 ◎許瑾莫不是真的腦子有點問題◎ 深夜, 此間驟起狂風。 狂風于門外肆無忌憚地咆哮、嘶吼,如同千萬頭兇猛的獸,橫掃過草原、戈壁, 然后橫沖直撞地拍打在門窗外,將老舊的門窗撞得哐哐作響。 門窗的縫隙之中, 它們奮力鉆進, 龐大的身軀被擠壓著發出一聲聲如同鷹哨一般的尖利呼嘯, 氣勢洶洶的,像是下一刻,就要生生掀翻面前的阻礙, 闖到屋子里頭來。 躺在柔軟、干燥的被褥里,鼻下盈滿被褥在太陽下曝曬過的氣味。明明該是長途跋涉后的一夜好夢, 賀七娘卻像是在鍋里烙著的胡餅一般, 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 瞪著眼睛盯住頭頂懸掛的帳子,翻個身,又盯著不遠處的桌案細瞧。賀七娘的雙眸儼然已經徹底適應了屋里的黑暗, 就連帳子上的褶皺都看得仔細、分明。 可她, 就是無法入睡。 明明身子已是累得感覺連抬腿都困難,可賀七娘的腦子里, 卻是清明得仿佛現在還可以背下半本詩集。 要知道, 在這之前, 她明明是只消看一眼那密密麻麻的字, 就能腦袋一偏, 直接一覺到天明的人吶! 想著要么干脆起來, 點盞燈, 看看屋里有沒有被遺漏的賬冊之類的東西, 也好借此給她自個兒催個眠。 賀七娘卷著被褥在榻上拱了拱,先是翻身將自己卷成一只面朝下的青蟲,而后才蠕動著腿和手臂,令她卷著被褥,跪坐在了矮榻之上。 伸出半邊手臂,一瞬感知到被褥之外的涼氣,她忙是就著這個姿勢挪到榻邊,探身從旁邊的矮幾上抓出一件外袍,先行罩在了身上。 磨磨蹭蹭地從卷成青蟲模樣的被褥里鉆出來,然后哆哆嗦嗦地將矮幾上備著的,原本打算明日穿的胡服從里到外穿戴好,披上外袍之后,她這才終是覺得滿屋子的涼氣被屏退了去。 用雙手手臂將自個兒環胸抱得緊緊的,賀七娘一點點挪到窗后,聽著外頭肆虐的風聲,鼓足勇氣,打開了窗。 “呼......” 一陣風,席卷而至。 被吹得一個哆嗦,賀七娘慌忙抬起手,半遮住被風吹得都有些睜不開了的眼睛。過了好一會兒,這才揉著眼睛,抬頭往外看去。 臨睡前,那漫天傾灑開來,懸掛于枝尖葉巔的月色,如今已被烏云遮擋得嚴嚴實實。就像是在她翻來覆去的這段時間里,有一只無形大手,自天際扯過衾被,將明月牢牢藏起一般。 抬手將窗戶關緊,屋內沒得月光,賀七娘只得是踩著鞋子,摸到案前將油燈點燃。 一個多時辰前,栴檀借著夜色離開前所說的那件事,隨著她此時的舉動,仍是一遍遍在她腦中重復。 叫賀七娘攏著衣衫倚案坐下時,腦內陡然冒出一個頗有些荒誕無稽的想法來。 那些生來便是位高權重,因有些身份,而沒怎么見識過人間疾苦的男的,約莫一個個的,那腦子都是有些毛病的吧? 否則,怎么就會有人如栴檀所說的那般,好端端、平白無故的,就偏生喜歡收集眸色各異的胡女進到自家后院,甚至還會等到對這個人膩煩之后,便活生生挖掉一個人眼睛,美其名曰為收藏的瘋子呢? 再次抬手撫上面頰,賀七娘雙手捧著她的臉,側身探頭。 對著銅鏡里的倒影眨眨眼睛,她用手指扒拉著自個兒的下眼瞼,將身子往前傾,非常認真地再將她這雙眼睛看了又看。 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怎么就會有人,不過是在街上無意間見了一眼后,就會饒有興味地命人暗地里打探她的身份呢? 為著的還不是別的,竟是叫人依據他往日的惡劣行徑,立馬就猜出他那是看上了她的這雙眼睛了。 眨眨眼睛,賀七娘看著鏡中,她這雙在年幼之時、前世在東都之時,為她帶來過欺負,奚落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思來想去,她只有一個理由能夠解釋那人的動機,那就是他有病,而且還病得不輕。 看著鏡中的自己小小嘆了口氣,賀七娘單手撐住腮幫,將頭撇向房門處。 眼前,隱隱約約浮現出許瑾當時聽到這話之后的樣子。 就那般一言不發地端手坐在案后,不飲茶,不說話,也沒了往日里慣常會做的,捻著指間轉動戒子的小動作。 賀七娘雖是知道,許瑾沒有動作,很大的可能是因為由于要掩飾身份,摘去了指間的戒子??伤诖诵幸宦飞?,時不時會捻著手指緩緩捻動的動作,眼下都是沒有的。 他只是靜靜坐在案后,垂著眼,整個人周身縈繞著一股子冷意,令原本籠罩在其身前的燭光都不得不悄悄后移,將他的半邊身子歸還于森冷晦暗之中。 賀七娘不知他這一刻到底是在因為栴檀的話生氣,還是在反思他是不是不該帶她到此地來。 但屋內除開她之外,另三人如出一轍的難看臉色,也著實叫她生出不安,有點子如坐針氈了。 本打算岔開話頭子,好生問問栴檀這段時日在黑沙城過得可還好,可有遇著過什么危險,結果,本是一直沒有出聲的許瑾,倒是冷笑一聲,隨即開了口。 “既如此,那便了結了他?!?/br> 涼颼颼的一句話,簡短,卻每個字說得像是冰錐。幽幽出口之際,賀七娘都毫不懷疑,許瑾的言下之意,是最好明日便能得到那人喪命的消息。 下意識咽了口唾沫。 賀七娘生生打消她同栴檀好生敘舊的打算,在其和管事肅冷著面容,回復屬下得令之時,竟是借此窺見了許瑾未曾告知的,那些他孤身一人走來的往昔。 他說出了結一人性命的話語,輕飄飄好似不過是走在街上,見著了一顆水靈靈的菜,便掏錢將其買下一般輕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