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逝元配重生后 第21節
帶了翠玉戒子的手指點點小犬鼻頭,方硯清似是意有所指。 “小東西日日想你,在家中吵得不行,沒敢給它起名,怕它記仇?!?/br> 一把收回被欺負的小犬,賀七娘輕飄飄眄一眼方硯清,嘴上忿忿。 “也不知是誰更會記仇,一聲不吭就走了個干凈?!?/br> 方硯清轉著戒子的手指微頓,隨即又恢復成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把玩。 偏半垂下的眼簾,險些沒能遮住眼底的洶涌與晦暗。 隱晦地打量一番賀七娘眉梢顯現的嬌嗔,想到那個她拼命也要護下的胡人男子,方硯清微一皺眉。 再抬眼,已是恢復為往日云淡風輕的溫文模樣。 為她添上一口茶,他同她溫聲解釋。 “家中出了些事,因此才會走得那樣匆忙。不告而別是硯清的不是,還請七娘勿怪?!?/br> 沒想著里頭還有這樣一層緣由,賀七娘揮去心頭莫名縈繞的怪異感覺,又追問了幾句事情解決的如何,是否有她能出力的地方。 得了已妥善解決的回答,她這才舒了一口氣,小小聲絮叨道。 “原以為你是去東都,準備來年的春試了。心想只怕今后想再同你正式道謝都難,卻沒想著......” “二郎,對不??!是我過分了?!?/br> 賀七娘直起身子,同方硯清致了歉。 繼而又想問問他為何眼下時節竟不在東都溫書,反而來了隴右。 沒成想,方硯清卻是展顏一笑,敢在她開口前,同她說道。 “七娘有所不知,我全然無心科考,本是打算料理完家中事務后,再回洛水村的?!?/br> “不辭而別本就是錯,七娘又哪里有什么對不住可說?” “我本念著有朝一日,定是還能再相見。卻沒想,竟是在隴右尚能再聚。只我若能再早一些的話......” 方硯清那些感慨的話語,賀七娘早已聽不大清,滿心滿眼,只剩下他那句全然無心科考。 可是,若此時的方硯清根本就沒有科考的打算,那么前世她眼盲之后,他為何會主動說自己即將往東都準備科考,可以順路送她去投奔許瑜? 作者有話說: 七娘:確定只有修狗想我嗎??確定嗎??確定嗎? 方狗:是呀,只有修狗想 折耳根:咦?有股綠茶味~ 第16章 016 ◎將她打橫抱起,大步往睡榻前去◎ 賴在賀七娘膝頭的小犬張大嘴打了個哈欠,比起前幾月,它已經長大了許多,原先的絨毛褪變成烏黑油亮的背毛,摸上去很是順滑。 她并未追問方硯清為何會無心科考。 且見他隨行護衛,衣著用度無一不精細、貴氣,興許,科考對他來說,確如雞肋。 略一思忖,賀七娘猜想前世之事,可能全然只是方硯清尋出來的,一個能讓她放下戒心,安心接受幫助的借口罷了。 現下得知,那樣翩翩君子態的方硯清,也許并未因名落孫山而失意、悵然過,賀七娘的心底,反倒不合時宜地生出些許的欣喜來。 想來,她私心里,總是不愿見到似他這般雍容雅步的人,落于人后、黯然神傷的。 小犬打著哈欠,扯出一聲嚶嗚。 賀七娘捏捏它的耳朵,另一只手的指尖繞著它的尾巴尖逗弄。尾巴尖時不時地躲開她的sao擾,而后又掉過頭來,輕拂她的手腕。 馬車內,很是靜謐。 自方才那番交談后,她與方硯清二人像是約好了一般,皆未再言語。 半垂著頭,賀七娘看似全神貫注于膝頭趴俯耍賴的小犬,其實視線卻落于書案。 得見上頭那茶盞瓷胎淺青類玉,潤透似冰。 內里盛放的茶湯清亮色綠,正隨著馬車的前進,蕩出一圈一圈的漣漪。 恰如她此刻的心境,乍看似一如往昔,內里卻實在難復平和。 手下逗著小犬,卻也時不時抬眸,然后飛速地偷瞄一眼對面。 此刻,方硯清端坐于書案后,左手抬袖,右手不緊不慢地手持銀匙,往那三足金烏的銅香爐中添著香料。 愈盛的日光透過車窗,被窗欞經絡切割成各異的光斑,撒落在他身間。 隨著馬車的行走,這些光斑如同被仙人點化過后的山野靈物,靈動跳灑在他的發絲之上,眉宇之間。 有那額外調皮一些的,正悄無聲息地沿了他的手指、戒子,一路勾上袖口處若隱若現的手腕,而后,匯入方硯清衣料上的銀絲繡紋之中。 繞著小犬尾尖的手指微頓,賀七娘不得不承認,原真有人單單是換了穿著,便連氣質都能變化顯著的。 暫且莫說他所佩戴的戒子與玉冠,只這衣襟與袖口處的銀絲繡紋,就襯得眼前的方硯清很是不一樣。 銀絲造就的繡紋呈現纏繞之勢,攀沿依附在他脖頸、手腕之間。 明也是低調含蓄的樣式,卻因底下的那抹玄黑,莫名叫人聯想到山野老林之中,那隱匿在濃密枝葉之中的銀環蛇。 仿佛,正藏身方硯清的衣襟之下,森冷窺視著她。 心尖一跳,賀七娘忙不迭撤回眼神,雙手捧起茶盞,灌了一大口暖和的茶湯進肚。 暗惱于自己竟是還留著前頭倉惶逃命時的陰影,連帶對著方硯清都生出了這般可怖的聯想。 賀七娘將手指搭在茶盞周沿摩挲,暖意透過茶盞瓷胎傳遞進掌心,并著先前進肚的茶湯一道,終于將她后背泛起的涼意漸漸祛除。 為著安撫自己,賀七娘捧起茶盞,又緩緩飲下一口茶。 誰料,全程未曾抬過頭的方硯清卻是開口問道。 “七娘這般小心翼翼地看我,可是我有什么不對之處?” “咳,咳咳!” 嗆咳出聲,賀七娘頗有些狼狽地用袖子掩住唇,好歹是勉強阻攔下那險些噴到書案上的茶水。 咳得眼角泛起淚花,她循聲望去,卻見方硯清仍是頭也不抬地專注于手邊香料。 難掩怨氣,她當即皺起鼻頭,悄悄沖他頭頂束發的玉冠瞪了一眼。 “瞪了我?” “沒有!” 雙手捧緊茶盞,賀七娘眼神咻地斜飛上車窗,擺出一副打死不承認的模樣。 “我沒有瞪你!我也沒有看你!是你多想了?!?/br> 當然,如果她沒有感覺耳根處,那燙得教她難以忽視的溫度的話,賀七娘自認還能反駁得更有底氣些。 余光瞅見方硯清終是放下了手中侍弄香料的器具,賀七娘梗著脖子,臉頰紅透,從牙縫里一字一句地擠出氣音。 “我,沒,有!” 她本打定主意絕不承認,方硯清卻是在那躍動光斑的環繞下展顏一笑,將盛了糕點的漆盒往她這邊推了推,笑道。 “是我看錯了,七娘的確沒有。是我看岔了,七娘勿惱?!?/br> “來,嘗嘗這糕點。我記著,你是喜甜的?!?/br> 腹內本就無物,賀七娘脫了險境后,早已餓得前胸貼后背。 當下見了那一格格擺放整齊,看上去很是誘人的糕點果子后,也不同方硯清客套。沖他抿唇笑了笑,便捻了一塊看上去最是令她食指大動的。 只那饞人的糕點還未送入口中,便聽了這句話,賀七娘不免茫然若迷。 停下往口中送的動作,她滿目疑惑。 “二郎怎知我喜甜?” 她確實愛吃甜食,但總的來說,她能吃到的機會,本就算不得多。想來知道她喜甜的人,也不該很多才是。 幼時隨阿耶天涯奔走,父女二人在鄉野間居無定所。摻了蜜糖的吃食金貴,很少得見不說,更別說過多地花費銀錢去買。 后來定居在洛水村,阿耶開始釀酒來賣,家中日子漸漸好了起來,她才得以嘗到那令人著迷的香甜吃食。 在阿耶離家之前,他每次賣了酒或山上的獵物,就都會買上一包甜甜的糕點果子,帶回給她。 后來,則是帶回給她,還有許家。 許瑜這人不愛吃甜,因此,許家那些糕點果子,除開孝敬他祖母的,自是一個不落地全進了她的肚子。 而阿耶離家之后,她得攢錢供許瑜念書科考,除了每年釀造蜜酒時自己會小小喝一口解饞,更是再未刻意買過甜食。 那么,她喜甜這件事,方硯清為何會知道? “無意間曾聽你家隔壁的嬸子提起過?!?/br> “哦,這樣啊......” 雖還是有些想不明白,但她猜著,約莫是嬸子為家中小子去書塾送束脩時提到過,便也沒再追問了。 輕輕咬下一口糕點,賀七娘瞬時便被那滿口的香甜味道喜得笑瞇了眼。 一連吃了好幾塊糕點,又飲下整整一盞茶。 吃飽喝暖后,已是整整一夜沒合眼的賀七娘指腹摩挲在小犬身上順滑的毛發中,竟是靠著車壁,沉沉睡去。 聽她呼吸漸漸變得均勻且平穩,垂眼看書的方硯清一言不發地擱下書冊,用銀針給香爐里燃著的寧神香又撥了撥...... 抬手輕叩車窗,外頭立時有人回應。 “郎君?” “加快腳程,今日務必進城?!?/br> ———— 噔噔輕響,房門外,有人隔門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