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取經
年輕和尚轉頭對中間的和尚低聲說了一句話:“師叔,她醒了,我們可以走了?!?/br> 那個和尚點點頭,叁人站起身。 花千遇的目光落在,那為首的和尚臉上,他的相貌看起來尚在青年,約莫二十六,七歲左右,能被稱作師叔,看來他輩分很高。 為首的和尚,見得花千遇眼中的探究,他露出溫和的笑容,表明自己并無惡意,喧了句佛號,雙手合十道:“這位施主,貧僧見施主獨自睡在此處,大漠中危機甚多,頓覺不安便擅自靜守在此,多有冒犯還請施主見諒?!?/br> 他略微低沉的聲音說不上有多好聽,但是語調從容,不緊不慢,透著一股祥和韻味,另傾聽者極為舒心。 哦,喜歡多管閑事的和尚。 花千遇彎唇一笑,不甚在意的說:“即是如此,那便多謝法師了?!?/br> 那和尚溫聲說道:“無事,施主不見怪便好?!?/br> 花千遇的目光掃過這叁人,并不打算就此讓他們離開,她狀似不經意的隨口問道:“西域鮮少有中原僧人來此,不知法師西出中原,所謂何事???” “聽聞西域有一佛國于闐,藏有梵文經書,佛法典籍,貧僧等人是來此取經的?!?/br> 他并未保留,將所行目的全部講于花千遇聽。 取經?唐玄奘? 花千遇怔了一下,目光流露出一絲古怪,她問:“敢問,法師法號?” “貧僧法號,法顯?!?/br> “這是貧僧的兩位師侄?!彼钢髠鹊奈渖f道:“常悟?!?/br> 看向白凈的年輕和尚,又道:“?;??!?/br> 那兩位僧人,皆合十對花千遇施禮。 原來不是唐僧??!嚇她一跳,她就說自己寫的文里面應該沒有融合西游記??! 明白了心中的疑惑,花千遇學著他們的樣子雙手貼在一塊合十,別扭的回了一禮。 “于闐在絲綢南路,渡過玉門關之后,走南路一路過且末,精絕,其后便是于闐,法師怎么走北道?” 對于花千遇源源不斷的問題,法顯并未表露不耐,他耐心的解答道:“去于闐之前,貧僧等人也要去一趟龜茲國,故而從陽關出發走北路,途經龜茲,在南下于闐?!?/br> 這和尚的路線倒是她和規劃的一模一樣。 “原來如此?!被ㄇв鳇c點頭,她解開駱駝的韁繩,牽著駱駝走過幾人身旁。 她的身影停頓了一下,轉身說道:“從陽關到達于闐國,少說也有幾千里路途,法師何不于商隊一同前往?” 法顯回望她,他的神情溫和,雙眸清澄明凈,喧了句佛號道:“此行雖路途艱苦,對于貧僧等人亦是一場修行?!?/br> “原來是這般,法師高德令人敬佩?!被ㄇв霾煌床话W的夸贊道。 “我先告辭了,就此別過?!?/br> 駝鈴聲起,黃沙漫漫中,紅裙飄搖著艷色。 “哦,對了?!被ㄇв鲈俅瓮O聛?,她轉身含笑望著法顯,眼波流轉,不帶引誘之惑,卻沾染著橫生的媚意。 她一步步走近,輕聲說道:“如若我未猜錯,法師們的駱駝被過往的強盜劫走了吧?!?/br> 此言一出,常悟和?;勰樕⒆?,他們互相對視一眼,又看過來。 見到他們的反應,花千遇的嘴角緩緩綻開一絲笑容,有幾分嘲諷的意味包含在里面。 果然如此。 真如他們所說不跟商隊是為了磨煉修行,但是為何沒有駱駝,在沙漠里沒有駱駝代步走上幾百里,他們的鞋子早就應該磨破了,但見他們所穿的芒鞋磨損的并不嚴重。 再假設他們不需要駱駝,并且帶的有替換的鞋子,但是為什么他們卻連行李都沒有? 唯一的可能便是遭遇了劫匪,西域通往中原的道路上,有很多商隊,卻又有不少劫匪為此而生,他們搶劫商隊所運送的珍貴器物,換取食物和水,盡情的享受富裕的生活。 這些和尚連水都沒有,能不能走出大漠,可不好說??! 摸清了他們的目的,并且在花千遇眼里,他們已經是個死人了,她說話也不客氣了:“和尚,爛好心,早晚是要付出的代價?!?/br> 其實她是想說,為什么不殺了那群強盜,但是想到他們是出家人肯定不會殺生,便也沒有說這種廢話。 她的眼神看來冷漠而又鄙薄,現在的態度算不上是落井下石,但絕對是冷眼旁觀,也是,她本來就不是什么好人。 好人在余毒國是不長命的。 ?;蹖ν蝗婚g就變臉的花千遇感到很詫異,他解釋的說:“強盜劫去了駱駝,便少了一些人受害,況且他們并沒有傷及性命?!?/br> 花千遇可沒有這些和尚這么善良,她冷笑著說:“他們不殺你們,不過是礙于你們的武力不敢輕舉妄動罷了,如果換了一個弱女子,她的下場只怕會更慘?!?/br> 她方才走過法顯身旁的時候就查驗過了,他們的武力都很深厚。 也難怪他們敢叁個人踏足西域。 花千遇言辭轉利,咄咄逼人的說:“你怎么會認為,強盜劫掠了你們,就不會去搶劫其他人了,這不是行善渡人,而是放虎歸山?!?/br> 聞言,?;鄄毁澩膿u頭。 一旁的常悟皺起眉頭說:“女施主,你此言不妥,人無善惡,善惡存乎爾心,強盜雖劫掠財物,卻也罪不至死?!?/br> 花千遇嘴里發出一聲譏笑:“屠刀沒有落在你們身上,自然是不知道疼的,他們罪不至死,那么被殘害的人就該死了嗎?” 常悟辯解的說:“小僧不是這個意思?!?/br> 他還欲再言,法顯叫住了他,對他輕搖搖頭,常悟便噤聲不言。 法顯輕斂眉目看向花千遇,垂眼沉思,此女聰慧、多疑、性情卻尤為涼薄。 他開口問道:“若換作女施主,該如何去做?” 花千遇的回答很簡單:“殺光他們?!?/br> ?;垩燮ぷ右惶?,不禁望過去,花千遇的語氣中并沒有殺意,反而很平靜,但正是這份平淡,才讓人心驚,人命在她眼里,猶如草芥。 聽此回答,法顯面上并無慍色,他溫和的說:“眾生平等,不以其小而善而被忽視,不以其兇殘暴惡而被拋棄,世間因果循環,今日種下惡因,他日必得嘗惡果?!?/br> 花千遇不信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如果有能力,殺人她是不會等到第二天。 此時天色將晚,她還需要再趕一段路,沒心情同他們在辯論。 也不想和這些和尚瞎扯了,真要論辯個對錯,才是最傻的,她一個人怎么可能說的過叁個。 她柔媚一笑,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她輕輕慢慢的說:“我不想和你爭論這些彎彎繞繞的道理,我只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br> 如果一個人真的能輕易的改邪歸正,監獄也就不會爆滿了。 “那便祝諸位法師旅行順利?!?/br> 花千遇笑容燦爛的看著他們,神情和善,說出口的語氣卻是要多譏諷,就有多譏諷。 她踩著腳蹬,翻身騎上駱駝,紅衣身影逐漸遠去,留下一串行走過的印跡。 常悟看著花千遇遠去的影子,對那句漂亮的女人都不是善茬的話,深信不疑。 他看向法顯,眼底有一絲憂慮:“師叔,我們該怎么辦?” 他們的行李和駱駝被劫走之后,就立刻出發去往有水源的方向尋去,如今因為方才那個女子,又浪費了半日時間,不知能不能堅持找到水源。 明白他們心中所憂,法顯微抿嘴唇,溫和問道:“你們可怪貧僧停下來等她睡醒?” 聽到問話,常悟眼睛睜大,連連搖頭說:“豈敢責怪師叔,她一女子孤身在沙漠中確實危險,師叔此舉也是行善?!?/br> 雖然那女子,看起來似乎并不怕危險。 法顯輕點頭,他往前方走,輕輕撥動扣在左手的佛珠,他道:“你們覺得她方才說的話,可在理?” ?;鬯伎计陶f:“有一些道理,卻也不全對?!?/br> 常悟道:“我也是如此覺得?!?/br> “關于好壞之分,之前就有僧人提過,教門中人也是各執一詞,爭論不休?!狈@邊走邊道。 “強盜殺害百姓固然可惡,但是他們為何會變成強盜去殘害無辜?倘若他們生于富貴人家衣食無憂,沒有外界的逼迫,他們也只是普通人,當然成為普通人,也會因各種原因變壞?!?/br> “因此,無論選擇哪一個都是對,又都是錯,對的一面換個角度看可能是錯,錯的一面也可能是對,對即是錯,錯即是對,對又不是錯,錯又不是對,是非對錯難辨也?!?/br> 法顯平淡的望著遠處的沙海,古井無波的眸子,帶著一些看破世情的悲憫,他嘆息一聲,道:“自古以來,善惡并不是那么容易分辨的?!?/br> 常悟和?;塾浵逻@些話,皆都雙手合十,誠心言道:“受教了?!?/br> 前方的黃沙平鋪厚實,沙漠堆砌的沙丘輪廓清晰、層次分明。 法顯通過連綿的石壁的走勢,沙丘的厚度,來判斷水源的距離位置。 他轉而對兩人說:“這附近有石壁,我們離水源并不遠了?!?/br> 頓時,?;巯采厦忌?,他道:“太好了?!?/br> 常悟道:“師叔,那我們趕快走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