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不厭 第6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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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真的?!奔К幇谅钠乘谎?,抬腿跨進紫宸殿門檻。 今日姬瑤心情大好,意外的沒有犯懶,回來就走進偏殿,坐在紫檀案前,讓徐德海取來奏章,逐一批閱。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徐德海進來稟告:“陛下,太傅大人求見?!?/br> 姬瑤闔上奏章,抬眸道:“傳?!?/br> “是?!?/br> 徐德海躬身退出去。 沒多久江言闊步而入,饒是須發花白,襯著那象征身份的紫袍,氣勢依舊不遜當年。 “老臣見過陛下?!?/br> 姬瑤莞爾一笑:“太傅大人不必多禮,找朕有何事?” 江言道:“重開聞天鼓一事,陛下要三思而后行,畢竟不可控的因素太多,弄不好會適得其反?!?/br> 姬瑤沒想到他竟是為了重天鼓一事過來。 還真是有意思,秦瑨安穩了,太傅大人又鬧騰起來了。 姬瑤面上的笑意輕減了幾分,只覺一個頭兩個大。 “朕剛才在朝上說了,如何開,怎么開,還要從長計議,太傅不必憂心?!?/br> 聽著她略顯冷淡的話音,江言點到為止:“陛下心頭有數,老臣就安心了?!?/br> “嗯?!?/br> 姬瑤微微點頭,等了一會,不見江言有離開的意思,便問:“太傅還有別的事?” 江言斟酌片刻,“陛下,趙郡李氏一案盡量從簡查辦,不要擴張出去才好?!?/br> 話音落地,姬瑤登時壓低眉眼。 她面前的紫檀案上擺著一個鎏金花絲香爐,里頭龍涎香燃的正旺。 她伸出嫩手,把裊裊香煙往鼻前扇了扇,翦水秋眸意味深長地看向江言:“此話何意?” 江言如實說道:“趙郡李氏這些年雖然勢微,但李老太爺在太宗時期就配享太廟,于公于私,都要在朝中為其留上幾分薄面。世家族系龐大,難免出現一歪瓜裂棗,爛個的單獨剜去就好,若是端了整盆,怕會引來世家不滿,動搖了陛下的根基?!?/br> 姬瑤嗅著龍涎香,垂目不言。 她知道太傅的意思,世家之所以強大,就是因為幾代人的盤踞積累,就像根深葉茂的大樹,狠狠扎在盛朝的土地上。 朝廷各處,天下四海,都有他們的族人分布。 她身為天潢貴胄,生來就與他們為伍,親近世家是與生俱來的習慣。 如今仔細斟酌,世家本就盤根錯節,若不加管制,放任自流,到最后不為她所用,豈不是養虎為患? 何況那些人作惡多端,不細查都對不起她自己…… 于是,姬瑤難得駁了江言的意思:“太傅此言差矣,我在外面親眼看到固縣縣令侵吞賑災糧,那參了糠的米粥我可是吃了好幾天。然而這只是朕看到的,朕看不到的地方還不知道有多少腌漬事,這樣的世家,就是江山的蛀蟲,如何能成為朕的根基?” 江言面露錯愕之色,這是他第一次在皇帝的話中聽到了對世家的不滿。 這不是一個好信號。 他敏銳察覺出來,李氏案似乎會變成一個轉折。 如此以來,這個案子最好不要徹查…… 如是想著,江言沉聲勸諫:“陛下,老臣覺得——” “太傅大人?!?/br> 姬瑤微抬聲調,打斷他的話:“朕知道你是為朕好,但朕若網開一面,便對不起這天下百姓,對不起在地方拼命維護政績的官員,更對不起朕自己喝的那幾碗糠。要怪就怪李氏貪得無厭,徒留把柄在旁人手里。若不牽扯趙郡最好,若是牽扯,朕會要求大理寺和刑部秉公辦理,誰敢徇私枉法,誰就是我朝的罪人?!?/br> 她說話不似先前那般嬌柔,鏗鏘有力,不容置喙。 江言清楚她的性格,那股犟勁上來,八匹馬都難拉回來。 他若再據理力爭,難免落得跟秦瑨一樣的下場,造成君臣不睦。 為了日漸衰敗的趙郡李氏,不值得。 好巧不巧,誰讓他們偏偏撞到陛下面前。 可能這就命吧…… 江言長嘆一口氣,垂首道:“老臣告退?!?/br> 眼見他沒有繼續糾纏,姬瑤不禁松了口氣,笑道:“太傅慢走?!?/br> 出了紫宸殿,江言二話不說,直接來到門下省衙門找到英國公,冷臉囑咐:“陛下鐵了心要辦趙郡李氏,告訴各世家,這段時日需謹小慎微,族里有積病的,趕緊處理,莫要招來殺身之禍?!?/br> * 自打這天起,面對并不明朗的朝局,官員皆是夾著尾巴做人。 一晃倆月過去,冬日蕭瑟。 朝廷上鮮少有人再跟姬瑤因為政見而爭論,她每天堅持上朝,下朝,處理政務,日子過的安逸熨貼。 唯獨入夜的時候,無人陪伴,總是難眠。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就像扎進rou中的刺,早就成了身體的一部分,饒是拔掉,也會有血液噴涌而出。 每當姬瑤睡不著時,她總會胡思亂想,不知秦瑨是否跟她一樣輾轉難眠。 這個疑惑一直縈繞心頭,卻找不到機會詢問。 臨近臘月,年關將至,朝廷諸事繁雜。姬瑤和秦瑨抬頭不見低頭見,卻各忙各的,幾乎沒有時間單獨相處。 直到這天,姬瑤批完奏章,難免一陣頭暈腦脹。 勤政愛民沒這么簡單,她桌上的奏章總是堆的像小山那么高。 好不容易休息一下,姬瑤趴在桌案上無所事事,又覺得甚是無聊。 她長嘆一聲道:“這宮中的生活真沒意思……” 徐德海遞上一杯清茶,看她啜了一口,試探道:“要不要讓鶴菱過來給陛下談個曲?” 姬瑤聽罷,一口茶忍不住噴出來。 “咳咳咳……” 她嗆的連連咳嗽,嚇得徐德?;琶ε艿剿砗?,撫著她的背,為她順氣。 “哎呦,小祖宗,您慢著點喝!” 姬瑤好不容易緩過勁來,難以置信地看向徐德海,“鶴菱還活著?” 徐德海如實道:“他還活著呢,只是瘸了一條腿,倒不耽誤彈琴。奴把他叫來?這些時日他一直想見陛下?!?/br> 自打姬瑤回宮,一直沒有召見過她養的那群樂伶,更是沒看過什么曲樂歌舞。 徐德海這么一問,她免不得有些心動。 可轉而想想,忙不迭又放棄了這個念頭。 秦瑨一向看不慣這群小白臉,先前她說過回來要遣散這群人,她一忙給忘了,秦瑨似乎也忘了。 若再折騰,秦瑨記起來,這群人可是真要被輦出宮門吃冷飯了。 入奢容易從簡難,那多可憐啊…… 姬瑤有些于心不忍,擺擺手道:“算了算了,陪朕出去走走吧?!?/br>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御輦載著姬瑤離開了紫宸殿。 徐德海跟在一旁,詢問道:“陛下想去哪?是去太液池劃船,還是去三清殿上柱香?” 姬瑤倚在軟墊上,摸著自己嫣紅的指甲,思忖片刻,道:“去外朝?!?/br> 外朝是官員們處理政事的區域,徐德海一下子有些糊涂,先前陛下嫌少到過外朝,怎么今日突發奇想,要去那邊了? 他沒有多問,只讓御駕調轉方向。 在姬瑤責令行進月華門時,徐德海大抵明白了幾分,這大概是要去中書省了。 果然他沒猜錯,姬瑤命御輦停在了中書省衙門外。 徐德海攙著姬瑤下來,躬身詢問:“需要老奴去通傳太傅嗎?” “朕不是來找太傅的,朕找宣平侯?!奔К幰恢赣偅骸安槐赝▊?,朕自己進去,你帶著他們到月華門外等朕?!?/br> “是……” 饒是不放心,徐德海還是應下,一步三回頭的走向月華門。 雖說這些時日,宣平侯和陛下的關系和睦了不少,但這突如其來的探視卻讓他心底有些慌。 這兩人,不會再吵起來吧? 時至晌午,官員們用完膳都在休息,衙門內外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這正隨姬瑤心意。 冬日朔風凜冽,她裹緊玄色氅衣,小臉縮在暖和的狐裘里,悄悄溜進衙門。 中書省衙門威嚴崢嶸,進門是一處寬闊的院落,平鋪青石地面,正廳乃政事堂,中間大屋是中書令等直官理政的地方,東西兩側各有耳房,乃是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地盤,一房是秦瑨的,一房則是江言的,再往后便是吏,樞機,兵,戶,刑禮五房。 這個時辰,官員們大多都趴在案上迷糊,沒有察覺到外人進入。 姬瑤記得秦瑨好像在東耳房處理政事,她彎下腰,貼著墻一直溜到東耳房的窗戶旁,順著敞開的窗欞朝里望。 幾尺見方的耳房內,布置甚是單調,除了塞滿書卷的八寶架,就是一張擺滿奏章的桌案,靠墻有地龍燒的正旺。 秦瑨沒有休息,上身靠著圈椅,雙腿直接擱在案上,翹腳幞頭被他扔在一旁,紫袍的圓襟也被解開,漏出里面雪白的中衣,眉眼間一幅慵懶氣息。 他凝神盯著手上一本明黃奏章,不多時,用手指摸了摸上面的朱批。 隱約間,他好像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香氣,嚇得趕緊扔掉了奏章。 回長安兩個多月了,秦瑨整日沉浸在公務里,不敢讓自己有一絲放松,熬到很累很累,才敢上榻入睡。 他努力回避著自己的情感,將和姬瑤的那段親密時光看作是逢場作戲。 然而兩人每日上朝還要掛上幾面,他拼命去忘記的事,總會在她的一瞥一笑間死灰復燃。 周而復始,讓他有苦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