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第一太子妃 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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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解釋蒼白無力,朱元璋很不滿意,可到底是心腹愛將,還得指著他沖鋒陷陣。 朱元璋掀了掀眼皮,淡聲質問,“常樂,你怎么說?” 他要個十來歲的孩子解釋,解釋為何平日喜歡讀書。 她還得感謝他給自己解釋的機會,常樂只覺荒謬,荒謬得令她想笑,更想哭。 “三月”一縷春風拂過,送來桃花清香盈滿室。 掌滿座生殺大權之人還在等著她的解釋,常樂強逼自己斂起不合時宜的憤慨。 她思索了片刻,問道,“爹爹,你還記得最開始學一百字用了多久么?” 常遇春不明白女兒突然扯遠的話題,還是認真道,“我記得是半個多月吧?!?/br> 常樂點了點頭,“那時茂兒三歲,只用了七天?!?/br> 在座之人均不解其意,李嫻耐不住問,“什么意思?” 常樂淡淡掃她一眼,“幼童有很強的學習能力,而此階段陪在身邊最多的恰是孩子的母親。倘若母親有才,言傳身教,想必有助于其日后成長。倘若母親無才,便是有心也無力?!?/br> “故而,女子無才或許是德,但不利于子嗣,也不利于家族傳承?!?/br> 常樂輕描淡寫做了總結,拜腦子里的史書所賜,她仔細研究過朱元璋的生平。 以他的性格,無論怎么解釋,無論她怎么保證自己絕無覬覦權利之心,他都不會相信的。 那就只有利益交換,封建帝皇比任何人都在意子孫的能力。 朱元璋深深看了眼自己親口定下的兒媳人選,轉而問道,“百室,你怎么看?” 李善長,字百室,他略作思考,“依常姑娘的意思,女子也該入私塾,入國子監讀書?” 他問得很有技巧,常樂知道自己不該被繞進去,可忍不住,她忍不住反問,“有何不可?” 同樣生而為人,憑什么男子可讀書,可考取功名,而女子只能養在后宅,只能做莬絲花依附男人過活! 李善長笑了:“男女大防,古今有之。世家貴族最重禮儀,日后主公還需與士大夫共治天下?!?/br> 他還以為小姑娘多有能耐,原來也不過是有點小聰明而已,還妄圖推翻千百年來的規矩,異想天開! “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常遇春雙眼瞪得像銅鈴,“主公浴血奮戰得來的地盤,他們躲在后面不出人不出力,還時不時拖后腿,憑什么要與他們共治?!” 李善長看他跟看三歲小孩似的,難得耐心解釋道,“自古馬上得天下,可治理國家依然要靠讀書人,哪怕兵強馬壯如忽必烈,入主中原時不也捧起了孔家?” 常遇春不以為然,“不就是要那些之乎者也的么,主公難道不可以自己培養么?” 他理所當然道,“主公現在有軍隊,有錢糧,有人才,最重要的是還有全天下的百姓,百姓人人都想讀書,都很勤奮?!?/br> 他們一群農民都能硬打那么多地盤,難道那么多百姓還讀不出狀元來? 李善長張嘴要反駁,話到嘴邊,卻發現無論如何都沒有滴水不漏的說辭,尤其...... 他飛速瞟眼朱元璋,常遇春那亂七八點的想法分明是說到了主公的心坎里。 的確,主公自個培養人才,既能施恩于百姓,又能擺脫世家大族的鉗制,還能引起他們的恐慌,可謂一舉三得。 朱元璋親手扶起仍跪在地的愛將,拍了拍他的胳膊,“遇春,好樣的!” 常遇春傻愣愣摸了摸自個腦門,“主公,我就是覺得天下當是主公的天下?!?/br> 朱元璋感動壞了,主臣兩人惺惺相惜,執手相看淚眼。 常樂微微勾起嘴角,捧起桌邊的檸檬薄荷水輕啜,她家老爹頂著張老實人的臉,拍起馬屁來那叫一個真誠。 朱元璋:“請朱升、宋濂、劉基、章溢、葉琛、王祎至王府議事?!?/br> 他抓著心腹愛將的手不放,兩人一前一后出了包間下樓,眼看著即將走出大門,突然停步贊道,“福樂酒樓,名副其實!” 第10章 吳王府,外書房。 朱元璋大馬金刀坐在主位,“我欲籌辦國子學,諸位可有良策?” 國子學乃歷朝歷代培養人才的機構,吳王勢力發展至今,能征善戰的武將從不稀缺,可擅治理國家的文臣確實少之又少。 主公能起建國子學之念,是件好事。 只不過,是不是有點太突然了? 他們這位吳王草莽出身,要沒人專門提出來,可能都不知道國子學三個字代表的意義吧? 劉基掃眼李善長,聽說他陪著主公、夫人和世子去了福樂酒樓捧場, 照理肯定是他提的,可看他那仿佛“嘎嘣全家”的表情,又不太像,難道里頭還有隱情? 劉基沉思了會,沒想出個所以然,決定暫時略過其中的怪異之處,他拱了拱手,問道,“主公有何要求?” 國子學由來已久,主公沒有別的想法,只需吩咐下來,他們循照舊例即可。 可主公既然特意召集那么多人,想來是有什么特殊的要求。 朱元璋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國子學當為國所用?!?/br> 不為國所用,難道還能為別的所用? 劉基微微挑眉:“主公的意思是?” 朱元璋抓起書桌邊的碗,猛灌了口冷茶,“也沒什么,那些書香世家,百年貴族不是瞧不起我原是個農民么?” 劉基更驚訝了,以他對朱元璋的了解,他很在意自己的出身,怎么突然? 他在福樂酒樓遇見了誰,發生了什么事? 劉基又掃了眼沉默的李善長,一頓飯的時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朱元璋曲起食指,敲了敲桌面,沉沉道,“往后,他們也不必再入朝為官?!?/br> 他講得很直白,在座之人聽的很清楚很明白,也正因此,更覺震撼。 古往今來,王朝建立之初,為著盡快坐穩皇位,安定天下,皇帝往往會與世家望族聯手。 而他們的主公,貧農朱元璋竟妄圖開創歷史之先河么! 難怪李善長一臉的苦瓜相,這事要能搞成,于國于民都好,要搞不成,那得出大亂子! 哪怕多智如劉基,也陷入了難以抉擇的困境,一不小心可就得成千古罪人??! 書房一時之間靜了下來,誰也沒敢做那出頭鳥。 而書桌邊,從來默不作聲的朱標卻突然道,“爹,國子學籌建之事不如交由兒子來辦?” 他的話音剛落,數道視線齊齊向他聚集,全都充滿了驚異。 朱元璋同樣難以置信,“標兒?” 他家標兒自幼聰慧,可到底年歲尚小,且國子學之事,朱元璋并非不知道其中艱險。 朱標:“爹,兒子讀書多年,想要看看自己是否學有所成?!?/br> 他眸光清澈,笑意盎然,那是少年人對外界的向往,以及世事皆在握的自信。 朱元璋看著心愛的,出類拔萃的好兒子大笑三聲,連聲道“好好好!” 他家標兒,不枉他多年栽培! · 福樂酒樓新開,常樂近來的主要精力多是放在酒樓經營一事。 托朱元璋的福,他那天在門口實名制的親口好評,連日來酒樓生意好到火爆。 宋瑜兩歲多的兒子有點不大舒服,常樂索性把記賬之事也攬了過來。 元末明初那會,阿拉伯數字并不流行,記賬用的還是一、二、三...... 常樂看得眼花繚亂,趁著賬本還不算厚,趕緊給改了簡單的1,2,3...... 明媚的春日,燦爛的暖陽,擺在窗邊的書桌前突降下片陰影,常樂下意識擋住賬冊,再抬起眸,“世子?” 朱標不知道什么時候悄無聲息進了她的書房,正擎著似有若無的微笑。 也不知道他小小年紀,尚帶嬰兒肥的圓臉,怎么做出的這表情。 常樂欲蓋彌彰般合起賬冊,隨后起身行禮,“見過世子?!?/br> 朱標略抬了抬手,“樂兒,不必多禮?!?/br> 他很自來熟的坐到了書桌對面,點了點被常樂合起的賬冊,“那是?” 常樂:“......福樂酒樓的賬冊?!?/br> 也沒什么好隱瞞的,剛才是她自個驚弓之鳥了。 朱標挑了挑眉,倒也沒有多問,想來吳王世子家大業大,還沒把個酒樓放在眼底。 福樂酒樓緊挨秦淮河,自常樂的書房往外,是鱗次櫛比排列在河面的各式畫舫。 朱標的視線掠過波光粼粼的河面,似悵惘道,“那晚,幸而有樂兒在第一時間制住了邵佐......” 他指的是兩人被邵榮俘虜,差點被帶離應天府的那晚。 那晚險象環生,兩人也算共同經歷了生死,可他此時提起,真的只是單純的感懷回憶么? 常樂垂眸沏了杯檸檬薄荷水遞過去,“那時全賴世子足智多謀,與逆賊周旋,爭取了時間?!?/br> 她這會兒,全無那夜的果斷、勇敢,與養在深閨,遇事光會掉眼淚的千金小姐沒有任何區別。 朱標深深看眼她,常樂始終半垂著眸光,仿佛羞于與他對視。 半晌,朱標似乎是輕笑了聲,道,“樂兒為何要常叔叔讀兵書,卻要藍玉讀四書五經?” 他這一問,常樂心中更為警惕,朱標今兒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到底是想問什么? 又或者是,他想逼她承認什么? 常樂思索片刻,道,“樂兒以為兵書是每個將領都該研讀之物,四書五經更該是每個人都該研學之經,是故,爹爹和舅舅既要讀兵書,也要讀四書五經?!?/br> 朱標突然笑了,頃刻間又搖了搖頭。 常樂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她自覺那樣的解釋天衣無縫,不明白有何可笑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