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娘，我二哥想你了?！背逼竭陆钦f。

    “嗯，這還是他記事后頭一次離開我這么久?！鼻厍G娘抱不動了，她拎個椅子坐下去，哄道：“不哭了，你看你弟弟都不哭，丟不丟人？跟你姐你哥出去就高高興興玩就是了，哭什么，又沒人委屈你?！?/br>
    “沒人打他罵他?！憋L平說。

    “我知道，是他沒出息?！?/br>
    風平沉默地盯著人看，他看著被母親抱在懷里抽泣的小孩，不由出聲：“娘……”

    “嗯？渴了還是餓了？我去做飯?！鼻厍G娘要放平生下地，他卻緊緊抱著不松手。

    風平搖頭，低聲說：“你哄弟弟吧?！?/br>
    他怔怔地看著地上的土，心里琢磨著為什么他出門半月沒想起娘，他有過想娘想到哭的時候嗎？好像是有的。

    院子里安靜下來，只有平生的哭聲和秦荊娘的細語聲在回蕩，潮平咬著手指發呆，時不時瞅一眼輕聲說話的母子倆，他臉上沒了笑，心情還有些低落。

    長命左看右看覺得無聊，他走到檐下逗狗。

    “別哭了?！倍椴荒蜔┝?，“都已經回來了，還哭什么？下次不帶你了?！?/br>
    “我也不去了?！逼缴鷰е耷徽f。

    “玩得比狗還歡的人不知道是誰?！倍橐а?，說：“娘你別理他，他就是哄你的，他在船上跟我們玩的時候嘴咧的比碗口還大?！?/br>
    “就是就是?！丙W鵡幫腔。

    “你知道什么？別亂說話?！焙Ｖ橛窒胄α?。

    鸚鵡嘰喳幾聲，動了動爪子，待著她肩上不吭聲了。

    “行了，不吵了?！鼻厍G娘推平生下去，說：“我去做飯，你坐椅子上，腿都給我壓麻了?！?/br>
    “我想回去?！背逼搅锵碌首?，他摳著手指往門口走，說：“大姐二姐，我們回去吧?！?/br>
    “你也想家了？”長命問，“你哭一個我送你回去?！?/br>
    潮平不吭聲，拖著腳慢吞吞往門口走。

    “到伯娘這兒吃飯，吃了飯再回去，快晌午了，你奶沒準備你們的飯?！鼻厍G娘把潮平拉回來，說：“坐著，伯娘去燉魚炒rou?！?/br>
    她進了廚房，平生也跟了進去，他坐灶下燒火，嘴里絮絮叨叨講島上的事，會爬樹的螃蟹，還有很高的樹，大串的香蕉。

    “哥，我們回去吧?！背逼嚼L平的手往外扯。

    “我要留這兒吃飯?！憋L平摟住潮平，說：“吃了飯我們就回去?！?/br>
    大黃狗過來了，它進廚房繞一圈，出來了走到大門口對著院子里坐的人汪汪叫。

    “干什么？想趕我們走？”海珠氣得撿起地上的石頭打它，“你等著，我們把你家的rou吃完，吃不完的打包帶走，骨頭都不給你留?！?/br>
    “臭狗?！丙W鵡大罵。

    “小黃，閉嘴?！鼻厍G娘惱火地出來，“你這死德行跟誰學的？再不閉嘴我打你?！?/br>
    挨了訓，大黃狗瞬間蔫巴了，它垂下尾巴蔫了吧唧地走到大門外坐著。

    潮平重重哼一聲，這下不提回去了，屁股黏在板凳上，心想一定要大吃一頓再走，氣死這臭狗。

    魚燉上鍋，秦荊娘拿錢去找村里趕海的人家買三斤蝦，又找人借坨rou買只雞，回去了好一番折騰才吃上飯。

    吃飯的時候大黃狗臥在桌子下面，老老實實等著人給它扔骨頭，但這次沒人理它，它聞著rou香舔著嘴筒子鉆出來，繞著桌子走一圈，站在平生和秦荊娘中間眼巴巴瞅著。

    平生抿著嘴偷偷丟了沒啃完rou的骨頭喂它。

    “不準喂它，餓它一頓?！鼻厍G娘盯著狗訓。

    大黃狗嚇得塌下耳朵，它含著骨頭低著狗頭，愣愣地站著不動。

    “算了算了?！焙Ｖ橐姴坏盟蓱z的樣子，她攬下吐在桌上的雞骨頭扔地上，說：“它就是這性子，說了它又不懂，別訓它，也是一條好狗，怪可憐的?！?/br>
    狗還保持那姿勢不動，嘴里的哈喇子都掉地上了，也不嚼含著的骨頭。

    秦荊娘嘆口氣，挾塊雞胸脯rou扔給它，無奈道：“吃吧吃吧?！?/br>
    她一出聲，垂下去的狗尾巴翹了起來，輕輕搖了搖，大黃狗趴下去嚼骨頭，吃了雞胸脯rou就高興了，忘了挨的罵，歡歡喜喜繞著桌子尋摸骨頭。

    走到海珠這邊的時候，她跟冬珠各挾塊豬rou喂它，走到風平和潮平身邊，他倆挾塊豆干扔給它。

    長命嘿嘿笑，吃頓飯像是看了場戲，他挾了雞頭扔給大黃狗，說：“明天跟平生去我家，我讓人給你燉骨頭?！?/br>
    “想用吃的誘惑它背主？”海珠問。

    “我試試?！遍L命看向其他人，問：“行嗎？”

    “不行，它是狗，別拿人的那套來對付它?！焙Ｖ閲涝~拒絕。

    “那就算了?！遍L命聽她的話。

    飯后，冬珠和海珠幫秦荊娘洗碗，收拾利索了才出門離開。

    大黃狗吃完骨頭就不認人，送人出門的時候緊緊盯著，一直把人送出村了才回去。

    “這是怕我們轉回去拿它家東西？”長命琢磨道。

    海珠重重“嗯”了聲，“盯的緊?！?/br>
    “臭狗?！丙W鵡出聲。

    “小鳥，唱個小曲?！背逼綔愡^來說，“我給你開個頭?！?/br>
    聽鳥唱過曲，潮平也學會了兩句，他哼了兩聲，鸚鵡不等他話落立馬接著唱。

    大晌午的，路上也沒人，海珠就不管束它，任它在耳邊唱，越唱越起勁，一直唱到大街上才閉嘴。

    “渴了?！彼Ｖ檎f。

    “忍忍，馬上就到家了?！?/br>
    走進青石巷，巷子里沒有人，潮平快步往家里跑，大門開著，他跑進屋喊：“奶，爹，你們看誰回來了？”

    “誰回來了？”齊阿奶從齊二叔屋里走出來，說：“我看看？不認識，哪家的小孩？走錯門了？”

    “不認識我們可就走了？”海珠笑盈盈地走進來。

    “走走走，都走，我待會兒請八抬大轎再接你們回來?！饼R阿奶笑了，說：“鍋里燒的有熱水，你們洗洗刷刷換身干凈衣裳睡一會兒?！?/br>
    第218章 海珠，你最好了

    風平和潮平跟長命去他那邊洗漱, 海珠跟冬珠在家里打熱水洗澡，洗完澡出來蹲在水溝邊舀水澆頭，晾頭發時整理帶回來的東西。

    “活雞在你三叔那邊的院子里放著?！饼R阿奶說。

    “這兩天給宰了燉吃了, 免得越養越瘦?！焙Ｖ閺膲ι先∠驴巢竦? 香蕉串用刀尖劃開，在海上飄了五天，青香蕉轉變為青黃交織的顏色，再放稻草里燜個兩三天應該能全熟。

    “奶, 等香蕉熟了, 你拿出去給巷子里的老人小孩分點, 吃這個通便?！焙Ｖ檎f。

    “通便？那多給你二叔留點?！饼R阿奶拿個香蕉放窗臺上，說：“曬曬，曬熱了給你二叔吃?！?/br>
    齊二叔癱三年了, 整日整夜不是坐就是躺, 吃了不消化，時間久了，腸胃一日不如一日。

    “我二叔有需要啊……”海珠掰下一大串放進木盆里, 舀四瓢水沖刷浸泡, 香蕉皮洗凈擦干，再用針串線從香蕉根部穿進去, 最后懸掛在屋里。這是瓊崖的當地人跟她說的法子, 能讓香蕉保存的時間久點。

    “過些天應該就有新鮮的香蕉運到碼頭來賣，日后不缺香蕉吃?！焙Ｖ檎f，又問：“給我二叔叫個大夫來, 腸胃不好開些藥?！?/br>
    “在喝了, 不過大夫說治標不治本，藥一斷該堵的還是堵, 藥又不能久吃?！?/br>
    “娘，別跟海珠跟冬珠說這些?！饼R二叔在屋里喊，這種見不得人的小病小痛挺讓人沒尊嚴的。

    “好好好，不說?！饼R阿奶撇過臉回答，說：“頭發晾干了，你倆回屋睡，我去隔壁看看那兩個小子，怎么還沒回來？”

    海珠從箱底拿出最后一個木匣，這是老酋長給的沉香，韓霽收了轉手給她了。她進廚房拿火折子出來，火折子吹出火苗，沉香做的木條在火苗的炙烤下燒出火星子，一股清淡的藥香散了出來，擴散的范圍越來越大。

    墻外一聲噴嚏響，大白貓邁著爪進來了，進門看到海珠和冬珠，它步履急切地跑了過來，還沒靠近又打個噴嚏。

    “你聞不慣這個味？”海珠看貓一眼，她舉著燃燒的沉香送進齊二叔的屋，說：“聽人說沉香的香味助眠，二叔你試試?！?/br>
    “好?！饼R二叔還沒睡，他躺在床上搖蒲扇，溫和地問：“這趟出去玩得開心嗎？潮平鬧不鬧？”

    “不鬧，挺懂事的，日日玩得嘻嘻哈哈的?！焙Ｖ橥庾?，說：“二叔你休息，我們也回屋睡了?！?/br>
    “好?！?/br>
    海珠又點燃一條沉香，拿進屋見鸚鵡蹲在桌上打瞌睡，想起貓的反應，她湊過去晃了晃，見鳥沒有反應，她將沉香條插在土里，帶著香味的白煙徐徐升起。

    海珠跟冬珠躺進硨磲殼里，松軟的被褥和堅硬的殼交觸，跟晃悠的船板相比，穩當的感覺讓人踏實。

    剛躺下就有了睡意，海珠閉上眼喟嘆一聲，思緒轉瞬就沉寂了。

    當冬珠和海珠的呼吸聲平穩下來，鸚鵡悄咪咪睜眼，它小心翼翼飛到海珠的腳邊，輕巧地斂起翅膀落在硨磲殼里，鳥蹲在被褥里，頭搭在觸感溫涼的殼上，它學海珠也輕嘆一聲，美滋滋地睡下了。

    院子上方的天空，日頭一寸一寸西斜，小院里灑落的陰涼越來越多，吹拂而過的海風也少了幾分炙熱，多了些許清涼。

    齊老三抱著星珠過來 ，見齊阿奶坐在檐下洗衣裳，盆里粉的綠的，一看就是海珠和冬珠姐妹倆的。

    “人呢？不在家？”他問。

    “還在睡，你把你二哥弄起來，給他推外面去，巷子里的風大，涼快?！?/br>
    “好?！饼R老三夾著星珠進屋，一手將孩子丟給他二哥，他推著木板抬起來，用木條卡住，推著人往外走。

    “香——”星珠抽鼻子。

    齊老三這才反應過來，他也聞到了香味，只是沒多想。

    “海珠拿回來的，已經燒沒了，香味還沒散?！饼R二叔說。

    “挺好聞的?！饼R老三推著輪椅繼續走，出了大門，他又抱起星珠，進屋推木車拎桶去打水，洗澡又洗衣，兩缸水不夠晚上用了。

    等他打水回來，海珠和冬珠已經睡醒了，兩人坐在大門外，一人捧碗水有一口沒一口地喝。

    “那是誰？還記得嗎？”齊老三給星珠指。

    星珠抬頭，含在嘴里的腳趾頭放下去，哈喇子扯出不短的絲，她認真盯門口坐的人。

    “三叔，去打水了？”海珠放下碗站起來，走到木車邊抱星珠下來，臉對臉地問：“你是誰？”

    “可能她也想這么問?！饼R二叔笑，說：“星珠，她是誰？是不是你大姐？”

    “大姐”二字一出，星珠立馬哭出聲，嘴巴癟著，眼睛水汪汪的，眼淚一顆接一顆滾下來。

    “怎么哭了？真不認識了？”冬珠探頭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