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有點討厭哎！

    海上起了風，晚上坐在院子里吃飯很是涼快，冬珠點了兩盞油燈捧出來放飯桌上，洗洗手又歡快的去端碗拿筷子。

    韓霽跟沈遂想去幫忙端菜，被海珠嫌棄地趕了出去，“本來就沒幾個菜，你倆再端摔兩個，今晚凈喝粥了?！?/br>
    一桌的海鮮河鮮，豬rou雞rou是不沾半點，海珠有些歉疚道：“穆大夫你將就一頓，下次來了我好好招待您?！?/br>
    “客氣了，已經很豐盛了，我不挑食?！蹦麓蠓蜃约簞邮忠ㄍ胫?，白的蠔rou，紅的蝦，煮開花的米沾了蟹黃的色，翠綠的蔥花和鮮嫩的菜葉，光是顏色混在一起就格外讓人有食欲。

    “南方雖然濕熱得讓人難受，但有一點好，一年四季不缺青菜吃?！蹦麓蠓蛐ρ?，“西北的這個時候已經飄雪了，飯桌上看不見一點綠，京都也冷了，都是些存在地窖里的青菜，缺的就是那股菜青味兒?！?/br>
    “也有不方便的，食材存不住，剩菜擱到下一頓就不能吃了?！焙Ｖ檎f，“吃rou也不方便，豬rou只有早上是新鮮的，買回來泡冷水里到晌午就有味兒了，一桌子的魚鮮里混著一道不新鮮的菜，就是再饞rou也吃不進去?！?/br>
    “這倒是真的?！必irou還好說，穆大夫在西北待久了喜歡吃羊rou，來南方的這兩年，就吃過兩頓羊rou，前腳吃羊rou后腳嚼黃連都趕不住上火的速度。

    韓霽跟沈遂都無法插話，這倆對做菜什么的一竅不通，唯一一點的了解還是來自那本食方。

    熱粥打底，胃暖了大家放下碗開始吃生腌，蝦腌的時候還是活的，蝦rou特別鮮，沾了酒又混了料汁，吃著沒一點腥味。

    “你們才來南方的時候吃得慣生腌嗎？”海珠問韓霽。

    韓霽點頭，“打仗的時候什么都吃過，發酸的rou干都是香的，何談這些東西了?！?/br>
    生腌吃完再舀碗魚丸紫菜湯，一口湯一口煎魚，這種古怪的吃法也都吃得盡興，到了最后，什么都沒剩下。

    飯后冬珠洗碗，風平擦桌子掃地，海珠送三個男人出門，他們晚上睡在船上。

    “明天早上就走？”海珠問。

    “嗯，還要去下一個漁村?！表n霽把腰間的玉佩解了給她，“我們說是在海上巡邏，一東一西隔得遠，你要是遇到麻煩找不到人，你就拿著玉佩去無人島，就我們去的那個，我的兵在上面駐守?！?/br>
    海珠沒接，這相當是把調兵權給她了，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太貴重了。

    “我一個撐船打漁的姑娘能有什么麻煩，遇到無賴潑皮解決不了，我把人拖水里淹也淹死了?！焙Ｖ楸П鄣鮾豪僧數溃骸斑€是想用這玩意兒把我拴起來給你當軍師？休想?！?/br>
    話說出后，韓霽也發覺荒唐，他受了這句調侃，就勢收回玉佩，“行，哪天答應給我當軍師了，這塊兒玉佩就是你的?！?/br>
    三人上船，海珠也關了門。

    *

    次日一早韓霽和沈遂乘船離開，海珠等退潮了撐船去碼頭，她先去醫館把穆大夫留下的藥方拿給藥童讓他抓藥，等候的間隙找個臉生的大夫把脈。

    “從七月中旬到現在一直沒來月事，大夫你看看我有什么毛病?！?/br>
    “體虛體寒，你可是生過大??？姑娘你可要好好補補?！卑衙}的大夫看了眼海珠的穿著，衣料不差，想必家里也有條件，“藥補不如食補，我給你開個食方你抓些溫補的藥回去燉湯喝……”

    藥包比她想象的多，為了方便攜帶，海珠去布莊扯了塊兒布把藥包包起來挎在肩上，再去買兩只雞，給冬珠和風平捎點吃的就包袱款款的回家了。

    波光粼粼的河面上不見一艘船，河邊坐著釣魚的小孩，海珠劃船進村了才發現她奶就在河邊站著，不知道看她多久了。

    海珠頭皮一麻，想到即將到來的嘮叨她就渾身起雞皮疙瘩，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她直接把船劃到她奶面前停下，理直氣壯地說：“我去給我二叔抓藥了?！?/br>
    “又花了多少錢？”齊阿奶拿她沒辦法，“你啊……我猜也是這樣?！?/br>
    “治病的事談什么錢？”海珠把她的藥拿下來，其他的裝包袱里連帶一只老母雞扔岸上，“布不用給我了，剛好能給潮平做身衣裳?！?/br>
    “這是最后一次，治不好治得好都到此為止，你二叔也是這意思，我們其他人也要過日子的?！饼R阿奶見海珠又要犟嘴，她輕聲說：“你想想你三叔，擔子被你挑去了，他心里壓力大，我怕他為了賺錢也把命丟海里了?！?/br>
    海珠這才點頭，這時候她想她奶和她叔但凡有一個喜歡占便宜就好了，但要真如此，她也不愿意cao這個心。

    她拿起船槳劃船，冬珠和風平在家門口釣魚釣蝦喂海龜，海龜就趴在盆里放在河邊，龜殼露在水面曬太陽，來食了它從水里抬起頭。

    “好享受啊老家伙，你爪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打算什么時候回大海？”海珠蹲過去問，龜鰭上的傷口已經長了新rou，完全不影響它行動，出來曬太陽吃食都是它自己爬出來的，冬珠把盆子拎出來它再爬進去。

    “姐，別讓它走了唄，我跟風平釣魚喂它?！倍檠肭?，釣魚喂海龜可比哄潮平好玩多了。

    “它要活動的，現在趴盆里動都動不了?！焙Ｖ閼岩蛇@大海龜是想賴上她們姐弟三個躺平了，但又不敢確定。

    她把雞宰了放瓦罐里燉，囑咐冬珠等雞湯燉出香味兒了把藥材倒進去，“我帶著海龜出海轉轉，它要是走了那就放他走，不愿意走我再帶它回來?！?/br>
    尊重它的選擇，畢竟是只救命恩龜。

    姐弟三個合力把它抬上船，海珠帶著上船就翹著頭的龜出了海，她先跳進海里，然后扒著船舷把龜倒下去。

    海龜落進水里繞著船游動，海珠不管它，她鉆進海里往海底游，想要找找血鱔都是在哪個環境活動。

    兩只海鳥一個猛子扎進水里，尖利的爪子摳破魚腹，海珠清晰的在水下看清了血色由濃轉淡的過程。

    迎面游來的魚群受了驚，海珠趁著混亂張開網兜攔截了兩只?？煊懈觳查L的魚，渾身帶著金屬的冷硬質感，她覺得這種魚看著眼熟，鉆出海面用針扎破魚鰾的時候想起來了，是鰹魚。

    鰹魚大多喜歡跟在鯊魚身后浮游。

    海珠想了想，再一次鉆進海里往水底游。

    圍著船打轉的海龜輕飄飄地跟上她，一人一龜毫無方向的在水底亂闖。

    網兜漸漸裝滿，海珠準備回去了，她看向吃飽了肚子的海龜，這家伙還跟著她。

    “走，跟我回去?！彼抢话?。

    第28章 鯊魚偷襲

    海龜沒上船。

    海珠爬到船上先把頭發攏起來擰干, 嘴里還在說讓它老家伙等等，綰頭發時頭一抬，就見船頭劃過一個龜殼。大海龜浮在水面上, 四只龜鰭在水里劃動, 離船越來越遠，一股腦朝來時的方向游。

    海珠心里一樂，她沒作聲，把頭發梳順披在肩頭, 解開風帆升起來, 判斷了風向調整好角度, 船跟在海龜后面攆了上去。

    今日是小潮日，漲潮的時間在午飯后，這時海面上風平浪靜, 漁船滑行的速度慢, 始終落在海龜后面。

    拐進河道，海珠收起風帆，海龜先她一步游了進去, 她劃槳追上去時早已看不見龜影。

    等她把船劃進家門口的水泊, 就見那只老龜卡在岸邊，龜鰭被水草纏住了動不了。

    “冬珠, 風平, 快出來看?！彼χ?。

    “看啥？”冬珠先跑出來，“逮到大魚了？”

    海珠指了指岸邊的水草叢，“這家伙竟然認路, 也是, 海里的東西方向感應該都不差。它自己游回來的，有船都不坐, 還趕在我前面先回來的?！?/br>
    冬珠跟風平趕緊連拖帶拽的把大海龜拽到岸上，兩個孩子圍著它打轉，由海龜帶著跑進家。

    海珠搖了搖頭，把船錨砸進土里，船固定住了她拎著桶跳到上岸。院子里香味兒四溢，rou香里摻著一股特殊的味兒，味道醒腦挺解膩。

    盆里曬的水已經熱了，海珠把魚獲倒進裝有海水的缸里，對玩龜的小孩說：“風平先出去，大姐要洗澡了?！?/br>
    “我去給你拿衣裳?！倍橄聪词峙苓M屋，“穿哪一身？紅色的吧，紅的好看?！?/br>
    衣裳放在凳子上，她不等海珠開口，一溜煙跑進灶廚里，“放心吧，我不偷看你?！?/br>
    海珠輕笑一聲，麻溜地脫了濕答答的衣裳，拿著水瓢舀水往身上澆，水珠落在青石板上濺起細碎的水花，最后匯集在一起順著流水溝流經大門，匯進河道里。

    最后一瓢水澆在頭發上，海珠拿布包著，穿上衣裳喊：“我洗好了，該進來的進來，想出來的出來?！?/br>
    冬珠和風平先后跑到水缸邊上，見里面有兩條沒見過的魚，鱗少，魚皮泛著異樣的光。冬珠拿棍子把魚攪上來看得清楚些，“這魚能不能吃??？”

    “應該能吃，我待會兒拿去給魏嬸兒看看?！焙Ｖ榇甏杲撕Ｋ囊律?，過兩道水搭在繩子上，然后按老大夫說的，背對著太陽站院子里曬，頭發曬干，身上曬出汗。

    風平見了進屋倒碗熱水出來，現在家里燒火的活兒都是他的，每逢海珠撐船出海了，他就燒一罐開水，燒開了揭蓋晾著，人回來了剛好能喝。

    “姐，晌午是煮米粉還是蒸干飯？”冬珠問。

    “煮米粉吧，可以多喝點雞湯?！?/br>
    “那我就把米粉拿出來泡著?！?/br>
    這個家沒人偷懶，姐弟三個都是勤快的，不管是做飯洗衣，還是刮魚殺雞，但凡有一個人有事做，另外兩個閑著也會過去幫忙。

    頭發曬干了，海珠從腦后編條長辮子，她聽著灶廚里嘀嘀咕咕的說話聲，心里很是寧和。冬珠和風平像兩個勤快的小海螺，早上她出海了，小姐弟兩個把院子掃干凈，污水溝沖一沖，家里收拾齊整了就出去拾柴。有他們兩個在，海珠壓根不cao心家里，又懂事又勤快……

    “姐，快張嘴?！倍閽吨鴤€雞翅膀跑出來，“雞rou已經燉耙了，你嘗嘗?！?/br>
    嗯，還是個貼心小棉襖。

    海珠嚼著雞翅膀拎條鰹魚去鄭家，魏金花正在做飯，她的兩個兒子泡在河里洗澡游泳，還不如風平懂事。

    “魏嬸兒，你看看你認識這魚嗎？能吃嗎？”海珠站在門口問。

    “能吃，你還吃過，不過你可能沒印象了。你兩三歲的時候你爹跟你鄭叔撒網逮了七八條。這玩意兒rou柴，腥味還大，適合做咸魚?！?/br>
    “能吃就行，我待會兒吃了飯就給腌上?！焙Ｖ榭丛罾餂]柴了，她轉身往外走，“魏嬸兒你做飯，我回去了?！?/br>
    回到家，冬珠已經把米粉煮熟了，海珠把鰹魚丟水缸里，她把瓦罐里燉的雞湯倒出來，一人撈半碗米粉，舀兩勺雞湯兩勺雞rou，端上桌就開飯。

    燉雞rou的藥材里有紅棗和枸杞，雞湯喝著清甜，紅棗也燉耙了，棗rou厚實，海珠挺喜歡吃的，甚至為了身體好，她把一起燉湯的藥材也給嚼了。

    “姐，我喜歡吃這種菜?！倍榘凳?。

    “以后我每天晌午都燉罐rou，就是你倆要多撿些柴?！焙Ｖ橐蚕矚g，一碗湯喝下去身上就出了汗，這跟曬出來的感覺不同，出了汗身體舒服多了。

    “吃了飯我就去撿柴?！憋L平說。

    海珠笑，“傻不傻？天涼快點了再去?！?/br>
    做飯的不洗碗，飯后海珠收拾了碗筷，從灶下抓把草灰抹碗上，搓去油星沖遍水就干凈了。

    水缸里的鰹魚沒了活泛氣兒，從缸底飄到水面，海珠從墻上取下刮魚鱗的剪刀，撈起五六斤的海魚放水盆里。魚半死不活的時候最適合刮鱗，怎么折騰都不會擺尾。

    剪開魚腹，鮮紅色的魚rou隨著刀鋒露了出來，海珠愣了一下，若不是披了魚皮，這種魚rou看著跟豬里脊rou沒什么差別，很新鮮的紅，rou按著挺有彈性。

    海珠把魚腹里的東西清理干凈，舀半瓢水沖沖，看著嫩生生的魚rou她有點舍不得腌，太糟蹋了。

    等冬珠和風平拖著一捆樹枝回來，進門就見飯桌上擺著一盤生rou。

    海珠調了料汁，她招手道：“快洗洗手，我琢磨了一種新吃法，都來嘗嘗?！?/br>
    魚生切成了薄片有種晶瑩剔透的美，鮮紅的色淡了些，是任何顏料都染不出的色，看著這顏色壓根想不起魚腥味。

    海珠先挾了兩片沾上料汁嘗味，她進去又沽了一小勺醋倒進去拌勻，再嘗一口。

    “味兒可以了，你倆嘗嘗?！?/br>
    海邊生活的人對魚腥味接受能力比較強，冬珠和風平都能接受這種味道，但不喜歡吃，寥寥吃了兩口就不動了。

    “有點不新鮮了，下次若是再遇到，拿回來了就給片了?！焙Ｖ橐矝]多吃，半盤魚片進了大海龜嘴里。

    剩下的一條半鰹魚她給抹上鹽，腌好后用裝水的盆子壓著。

    午睡過后，腌魚的盆里沁出一層水，本就緊實的鰹魚更硬實了，海珠拿繩從魚嘴里穿過去系個活扣掛在院子里曬著。

    “我出海了啊，晚上別煮粥，我回來了做飯?！焙Ｖ楦榻淮?，她把大海龜從盆子里倒出來，“我把海龜帶去海里尋食，你倆別往河邊走，想泅水等我在家的時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