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上不得臺面的私生女
據說藥效很強的藥也沒能發揮半點作用。 司戀閉著眼,聽見窗外的鳥啼聲逐漸清朗熱鬧,身后的男人動作小心地掀開一角被子起身下床,然后放輕腳步離開。 門被合上。 司戀睜開眼。 天亮了,能透過窗簾的縫隙瞥見天光。 不多時,臥室門倏然被打開,她立馬重新閉住眼。 去而復返的男人在她的床頭柜上放了什么,很快離開。 樓下響起汽車的引擎聲,一路向遠,最后消失在山林晨光中。 司戀去窗邊看了一眼。 樓下那輛車不見了,司賀離開了。 她重新躺回床上時,發現床頭柜上多了杯牛奶,還在冒著氤氳熱氣。 她想起在歐洲的日子。 因為故意捉弄他,她借口稱自己早餐前一定要先喝一杯熱牛奶。 要入口不燙的,但又熱得剛剛好的牛奶。 酒店送來的牛奶煮沸過,很燙,司戀嫌棄說不喝,司賀便找人送來罐冰塊。 他加了一顆進去,她嫌燙,他再加一顆,她還是說燙。 等第三顆第四顆加入,她推開杯子,狡點的狐貍眼彎彎翹起:“太燙啦?!?/br> 可司賀也不是沒常識,再加下去整杯牛奶就變成了冰牛奶。 他后知后覺她在戲弄他。 “已經涼透了,你喝不喝?” 他放下冰夾。 “燙,不喝?!?/br> 她傲嬌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回復。 他定定回望了她幾秒,司戀正思忖著怎么繼續耍他,等來的回應卻是司賀扳過她的下巴,印在她唇上的一記深吻。 他的鼻子很挺,司戀很少見到亞洲人有這樣高挺漂亮的鼻梁。 他微微歪過頭吻她,鼻尖觸碰到了她的臉頰,兩人貼得很近,她聞到了他皮膚上極淡的須后水氣息。 是被陽光浸透的,溫暖燦爛的味道。 她陷了進去,順勢抱住他的腦袋,指尖滑入他的發中,讓普通的早安吻變成一發不可收拾的交媾。 后來那天,所有的出行計劃全被打亂,她酸脹得下不了床,連餐食都是被司賀端到床邊一口一口地喂。 ...... 司戀觸碰床頭柜上的牛奶杯,被燙到后她縮回手,室內開了暖空調,等再過半小時,等到王姨來叫她起床的時候,那杯牛奶就會變成入口適宜的溫度了。 她不愛喝牛奶,也就在相處的那幾周里騙了他,可他把她隨口胡謅的玩笑話當了真。 司戀把牛奶挪遠了些,抱著被子坐了會兒,見時間差不多了,她提前下了樓。 正往樓上走的王姨看見司戀,臉上露出微笑,又很快掛起憂愁:“小姐怎么還是失眠,大少爺送來的藥也不管用嗎?” “藥也沒有那么快起作用吧,王姨,你不用cao心我?!?/br> “怎么能不cao心呢小姐,睡不好白天就會沒精神,長此以往身體哪還吃得消啊?!?/br> 人好像上了年紀就會變得話多起來,司戀看著喋喋不休的王姨,想起了外婆。 早幾年她還在世的時候,也時常嘮叨司戀要注意身體。 可司戀一個學設計的拖延癥患者,不熬夜趕due很難。 熬夜加上失眠,因此惡性循環。 “王姨,我先去洗漱了?!?/br> 司戀被鬧得腦袋暈,只想趕緊離開。 等她洗漱完,早就在門口等候著她的三個年輕女孩帶她去了梳妝室。 司戀閉著眼被她們擺弄,有人幫她選旗袍,有人幫她梳頭化妝,一番cao作下來,等收拾完畢,才剛到清晨七點。 “小姐,該出發了?!?/br> 其中一個領頭的女孩對著司戀道。 她聲音很細很輕,以為司戀睡著了,所以不敢大聲講話。 司戀睜開眼。 她沒照鏡子,只是扶了扶耳垂上扯得有點疼的玉墜:“嗯走吧?!?/br> 女孩上前替司戀系上毛絨坎肩,司戀不習慣事事被人伺候,拿過來自己穿上。 出了別墅的門,有輛低調的黑車等著她。 見司戀出來,司機恭敬地拉開車門迎她坐進去,原先陪著司戀的三個女孩沒上車,目送她離開。 司機恪盡職守開著車,司戀也不搭話,就靜靜靠著車椅,看窗外墨綠的樹叢向后退去,拉出一道道斑駁的殘影。 大約十幾分鐘后,車停在一座青灰色的古宅前。 “謝謝?!?/br> 她謝過后下了車。 地面鋪著青石板小路,穿著旗袍邁不開腿,她只能時刻低頭注意鞋跟別卡進石板縫隙,生怕拔不出來。 宅院大門外停了幾輛豪車,有三兩個侍者站在大門口處靜默地等候。 司戀路過時瞟了一眼車標,沒看見司賀開的那輛。 “小姐?!?/br> 引路的人見司戀沒跟上來,低聲喚了一句。 司戀收回視線,跟上前。 剛回來的時候從司家長輩口中得知,這座古宅在清朝后期建成,當時司家靠木材生意起家后移居南城,選定在云霧山上建立祖宅。 據說占地面積超過五千平,耗時三年,花了近十萬兩白銀,費了不少工夫。 百年過去,宅院翻修過幾次,但大體還保留著最初的模樣。 司戀覺得有棟鑲著五彩玻璃的小樓最符合她的審美,是當年的家主在法國留學結束后,用運回來的玻璃找專業工人筑造的。 比其他古舊深沉的建筑好看多了。 走到腳踝發酸時,總算到了餐廳。 早餐時間已經過半,司戀到遲了。 不過她也無所謂,撫著裙角翩然入座。 “你來了?!?/br> 主位上的中年女人抿了口春茶,淡然道。 司戀對美的事物格外鐘情,所以很難不去看她。 她的長相優雅端和,是典型的東方美人,頸上一串南洋澳白珍珠項鏈也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司賀的骨相很像她。 “大伯母?!?/br> 司戀低眉順眼地叫人,叫完主位上的,再對著其余人一一打招呼,“二嬸,三嬸,meimei?!?/br> 就和這些古建筑一樣,司家要守的規矩也很古舊繁雜。 遵循著祖上定下的規矩,晨間七點用早餐,問候長輩,然后才能各自安排自己的時間。 喝茶,聽戲,看展,或者其他。 “既然回家了,時差也調節得差不多了,明天起就七點來吃早飯吧,”林竹筠放下手中的茶具,對著司戀道,“不然總是吃些半涼的,對胃不好?!?/br> 她說話的音色總讓司戀想起前兩天聽的昆曲小調。 司戀聽不懂戲臺上的人在唱什么,但吳儂軟語的腔調,聽上去軟綿綿的,和林竹筠說話時一模一樣。 “嗯?!?/br> 司戀柔和一笑。 有人上前幫司戀盛了碗酒釀圓子,司戀喝了一口,甜得發酸,喝了半碗就不想碰它了。 她沒胃口,喉嚨仍舊隱隱作痛,因此早餐很快結束,她沒跟著林竹筠她們去聽戲,獨自坐在鯉魚池邊發呆。 池里引用了山上的活泉水,每條鯉魚都活蹦亂跳。 不遠處戲臺上的唱腔悠悠傳過來,司戀找人要了包魚食,一邊喂魚一邊聽。 隨手撒下半包,她看見有條頭頂上滿是金色圓點的紅鯉魚搶食最多。 難怪它的身材比別的魚都胖。 小胖子,不給你吃。 司戀繞著假山走到池塘的另一端,把剩余的魚食倒下去。 魚尾蕩起水花,撲通撲通的聲音逐漸將那邊戲臺上的聲音推遠。司戀拍了拍手,準備去趟洗手間就回自己住的別墅。 這座宅子確實很大,司戀沒找到洗手間,迷路走到了花園。 這處是做了最大修繕的地方,純歐式的軟椅中,坐著幾位年輕女孩,其中一個是剛才和司戀同桌的女孩,幾人都比司戀小一兩歲。 她們穿著改良式的短旗袍,手邊放著新款的高奢包,正在熱絡地聊天。 司戀沒有聽墻角的習慣,正想離開,可不巧,她聽見了她們談論的話題,關于她。 被陌生人討論自己,司戀閑來也無事,倚著墻默默聽起來。 司家家族龐大,發展至今已經分出許多支脈。 主支一脈只有兩房,除了當家家主司璋懷外,就是司戀的生父司瑜懷。 主支繼承了司家絕大多數的產業,繼續從商擴展商業版圖。 其余支脈有的從商,有的從政,有的破產后潦倒無名。 到司戀這一輩時,與分支小輩的血緣關系已經很淡薄,也只有在逢年過節時才會在主宅見上一面。就比如今天日子特殊,是雨水節氣,所以遠房的人也來用早餐。 司戀聽她們聊道。 “是今天遲來的那個人吧,她氣質不錯,不是說一直在美國生活嘛,穿旗袍走起路來也挺像樣的?!?/br> “哪兒像樣了,蛇似的扭腰,招蜂引蝶的,你能扭成那樣?”前半小時前還和司戀互相打招呼的女孩不屑道,“你我都扭不成那樣,因為我們是正經人?!?/br> “哈哈哈你嘴可真毒?!?/br>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br> “不過這兒石板路穿高跟鞋可不好走,還有青苔,我都差點打滑摔一跤,她扭腰走路也正常?!庇腥瞬辶司湓?。 “你心善,她媽就是靠著一副裊裊垂柳腰,勾得二伯伯差點被趕出司家,狐貍精生出一個小狐貍精,你還給她找借口?!?/br> “這種事情你都知道?” “從我媽那兒偷聽來的。真是想不通二伯伯到底怎么想的,病成那樣還不好好治療,偏找人把她帶回司家,還讓她入族譜......我們這一輩也只有司賀哥哥在族譜上吧,一個上不得臺面的私生女搖身一變就成金疙瘩了,她也配?!迸⒄f道。 其余幾個女孩附和著,語氣中盡是不滿。 “上不了臺面的我也和你坐在同一張桌上吃飯?!?/br> 身后驀然響起一道女聲,幾人轉過頭,原本囂張的女孩在看見司戀時臉上露出驚慌的神情。 “你們的mama,”司戀看向其他幾個女孩,“也得等我這個私生女吃完才能離席?!?/br> “jiejie我不是這個意思......”女孩站起身正要解釋,被司戀打斷。 “不好意思偷聽你們講話了。順便問一下,洗手間在哪,我找了好久也找不到?!彼緫偾尚︽倘?,完全沒有被侮辱后憤怒的模樣。 “那、那邊......”女孩被帶著思緒伸手指向一側。 “謝謝?!?/br> 司戀一笑,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