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修的瘋狂
直到那之后的許多年,許多人都忘不了那一夜發生的事。 皇子的婚儀,自然是熱鬧非凡。 各項繁瑣莊重的禮儀完成,已經是到了月上梢頭的時分。 前院,賓客們觥籌交錯。 年少的宗政綦,正在那里為他的四哥接待賓客。 雖然年少,但行動起來,卻是十足的風范。 這也讓不少人,對這位以往總是以莽撞性情和武功出眾聞名的四皇子有了新的認識。 而后院,主院內到處懸掛著紅綢,熱鬧非凡。 屋內,一身鳳冠霞帔的新娘子端坐在那兒,她的頭上蓋著紅底繡著金線的蓋頭,在紅燭映照之下,更有流光溢彩的華貴之美。 身后的錦被上,鋪滿了紅棗、花生、桂圓、蓮子這些寓意吉祥的干果。垂下的帷帳之上,更是繡滿了蝙蝠這類好意頭的紋樣。 可以說,對于這場婚事,六局和禮部的人的確是辦得十分妥帖體面。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 一旁站著的女官剛開口道,“慶王殿下,請與王妃同飲…” “你們出去吧?!?/br> 宗政修的聲音很溫和平靜,但是說出的話卻讓所有人一怔。 “殿下,這不合規矩?!?/br> 女官忙跪下回道。 這慶王殿下和王妃的合巹酒尚未飲下,這大婚的典儀便不算完,那殿下自然是不可單獨同王妃相處的。 “這是慶王府,本王說的話便是規矩?!?/br> 見女官還未有動作,宗政修那溫和的面具終于沒了。 “大喜的日子,本王不想有不長眼的人來掃興。否則,這外面鋪天蓋地的紅,可就有你的一份了?!?/br> 這話讓跪著的女官身子一顫,不敢再說什么,只默默起身帶著一應人等退到了門外。 屋內頓時只剩下宗政修和這位新王妃。 宗政修將手中抱著的玉匣放在桌上,隨手拖了個繡凳,坐在了那魯氏新王妃的對面。 “你的閨名,是叫魯薇是嗎?碧腦浮冰,紅薇染露,真是個好名字?!?/br> 對面的女子微微動了動,似乎是抬起了頭。 隔著那層朦朧的蓋頭,她似乎看向了宗政修。 宗政修也沒打算等她的回答,只抬起手摸了摸一旁桌子上的玉匣。 “你嫁給我,會覺得不甘嗎?我聽聞,你是魯家這一代最有天賦的,尤其在詩書一道上,不遜于任何男兒。便是岳山書院的大儒都曾贊你乃是無雙之才。如今,卻要嫁進皇家,規行矩步?!?/br> 宗政修坐在那兒,連自稱都換成了我而非本王,仿若只是同自己的新婚妻子如朋友一般詳談。 只是,他問出的問題卻十分尖銳。 “王爺在詩畫一道也是才名遠揚,妾身在臨川之時便有所耳聞,仰慕許久。妾不過才學微薄之人,有幸得岳山書院的先生們夸贊,更多也是看在魯家的名聲之上,倒讓殿下高抬妾身了?!?/br> 這是一段十分妥帖的回答。 既自謙回答了宗政修的問題,又抬了一把宗政修。 不失禮,也不失溫婉柔情。 宗政修冷笑一聲,突然變了臉。 “是啊,頂著魯氏的出身,你一降生所有人都將一切捧到了你的跟前??捎行┤?,那怕是想活著都萬分艱辛。魯氏,你可知道,就在你昨日安心備嫁之時,有人替你死了!” 魯薇詫異抬頭。 突然,她眼前一亮。 那須得用如意秤挑開的蓋頭,就這么被宗政修一把拽了下來。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整個人身子一歪,竟是被宗政修一把提起按在了桌子旁。 “今日,你是人人艷羨的慶王妃。父皇也好,母妃也好,人人都叮囑我要善待你,要敬重你。因為你是臨川魯氏的女兒,因為你的父兄皆是清流名士。所以你看,你一出生就擁有了這些。但畫屏呢,她只是想長長久久陪著我,只是想有一個我們的孩子,可就連這些都不被允許。就在昨日,她因為服了皇后本來要用在你身上的所謂生子秘方,死了!死在了我大婚的前日,成了你這位尊貴王妃的替死鬼?!?/br> 魯薇生得很美,是端莊秀雅的長相,此刻鳳冠霞帔加身,更是容色傾城。 不過此刻,她那張脂粉精心描摹出的芙蓉面上,卻滿是驚恐之色。 她從未想到,自己的大婚之日,居然會被夫君如此對待。 面對如此絕色,宗政修卻沒有半分的憐香惜玉。 他在魯薇驚恐的眼神中,打開了那個放置在桌子上的玉匣。 那里,是兩根血淋淋的骸骨。 “??!” 短暫的沉默后,魯薇爆發出了尖銳的尖叫,門外等著的女官暗叫不好,卻也沒勇氣直接推門,只能焦急喊道,“慶王殿下,可是發生了什么?” 屋內在那一聲尖叫之后已然沒了動靜,任憑外面的女官和侍從如何焦急,都沒再有聲響傳出來。 女官無法,忙讓人去請四皇子前來。 如今這里唯有四皇子身份最高,且和慶王殿下又是手足兄弟,若真出了什么事,也須得四皇子殿下在這里撐著才是。 可前去尋四皇子的人很快回來,說是前院內,四皇子說要下去飲碗醒酒湯藥,結果人出去了就再也沒回來。 這讓本就焦急的女官更加不安了起來。 慶王這大婚典儀,不會真出事吧? 就在這時,突然院外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叫。 而下一刻,緊鎖著的主院的屋門也被打開了。 宗政修抱著那個玉匣走了出來,身上的赤紅蟒袍已然除去,他內里居然還穿了一身玄色的外袍。 他悠然朝著外頭尖叫聲發出的地方走去,路過女官之時,低頭冷笑道,“現在你可以進去伺候王妃了?!?/br> 女官心驚膽戰進入屋內,卻發現慶王妃已經昏倒在地。 華麗的頭冠摔在地上,碎裂成了兩半。 “王妃!” 女官戰戰兢兢將手放在了魯薇的鼻下,探到氣息之后方才放下了懸著的那顆心。 只是,她茫然環視屋內。 這場大婚,怎么成了如今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