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人嫌死后他們都后悔了 第17節
但他老板因為這首歌似乎改變了主意。 “送他去醫院?!?/br> 高升摸不清楊凌煊的想法,不敢多言低低應聲,“好、好?!?/br> 一路上楊凌煊都在審視著副駕駛上的蘇明冉。 他并不是對副駕駛上的人突然抱有好心,而是那首歌。 楊凌煊收回視線,出神地望著窗外,他想起了許多年前的事。 楊凌煊十歲那年曾經被強行拐賣過。 那天家里的司機晚了點接他,楊凌煊準備去前面那個路口買點東西,接著被一雙大手死死捂住他的口鼻。 醒來后,楊凌煊發現自己在一輛車上,車上坐著和他一樣的孩子。 陌生的環境,怪異的面包車,車上的孩子年紀都比他小哭嚷著喊“爸媽”,唯獨他冷靜判斷接下來該怎么自救。 他想了很多辦法,嘗試了許多方案,全都失敗了,擄走他的男人反偵察能力太強,孩子的力氣又比不過大人,就算他千辛萬苦逃跑很快就被抓回來。 被抓回來的后果是遭到毒打。 楊凌煊不哭不鬧,就是不服面前的男人,他爸說過,男子漢不能在敵對一方示弱。 他的不示弱換來的是被關在屋子里,餓著肚子。 那時候的楊凌煊才十歲,卻有著超乎這個年齡階層的成熟,他暗自想著辦法。 男人的目的是拐賣孩子,如果他假裝被男人打成重傷,鬧出人命,男人是不是會害怕? 楊凌煊思考著各種可能性,直到另外一個孩子敲著窗戶,小聲地對他說話:“宣宣,快接住,我給你送饅頭過來啦!” 這男孩很瘦小,眼睛卻漂亮,笑起來時會有一顆若隱若現的酒窩。 明明冒著被打的風險過來送吃的,送完仍舊不肯走,窩在窗戶邊跟他說許多話。 楊凌煊不想理會也不想吃,但這男孩告訴了他很多信息,原本相處的許多辦法都因此告破。 男人不怕打死拐賣得來的孩子,裝死這條路被堵了,楊凌煊只能拿著那男孩給的東西一口一口吃著。 那男孩叫阿冉,他總是聽男人身邊的女人喚男孩“阿冉”。 阿冉說自己得裝啞巴,要不然會被男人賣出去,懇求楊凌煊別告訴男人。 楊凌煊覺得阿冉有點傻,平白無故丟給自己一個把柄,不過他會保密。 很長一段時間,楊凌煊都和阿冉相依為命。 他們被迫上街乞討,阿冉總是很照顧他,像是冉冉升起的太陽,每當楊凌煊覺得熬不下去時,只要見到阿冉的笑容,似乎還能再撐一撐。 阿冉是個很害怕疼的男孩,幫那女人做事不小心碰到膝蓋,都能齜牙咧嘴,但每次楊凌煊討不到錢,阿冉會把錢全都給楊凌煊,他自己去挨打。 阿冉也是個很心善的男孩,每次來了新的孩子,他總是很關照,但新來的孩子會因為一丁點利益出賣阿冉。 阿冉總喜歡和那女人走得很近,楊凌煊卻不喜歡那女人,最后卻不得不佩服那女人。 阿染也怕黑,晚上睡不著時喜歡翻來覆去,遲遲不肯入睡。 這時候楊凌煊總愛在他身邊唱著歌,他只會唱這首《蟲兒飛》,每次被阿染嘲笑唱得像念經。 楊凌煊最痛苦的那幾年身邊只有一個阿冉,他很慶幸有阿冉。 后來他們逃了出來,楊凌煊被父母接了回去,但他不肯走。 那年他很大了,已經是十五歲的大孩子,他可以和男人對抗一番,甚至可以直接跑走,阿冉卻沒有他的體力。 楊凌煊為了阿冉留了下來,等待時機和阿冉一起逃走。 終于有了完美的機會,楊凌煊帶著阿冉拼命逃脫,好不容易到了警局一切都在變好時,他們卻要分離。 楊凌煊怎么也不愿意。 后來爸爸看他不肯走,對他道:“你不回家,那個孩子也是要回家的,他父母肯讓他跟著你走?” 楊凌煊猛地意識到他爸爸說得沒錯,對啊,沒有男人,他們不可能相遇,阿冉也會想念自己的父母。 分離是注定,楊凌煊寫下自己的聯系方式,拜托警察局里的人轉交給阿染。 最后有沒有交給對方,楊凌煊不得而知,他回家后一直想念阿冉,等待著阿冉給他打電話,始終沒有等到。 日子一天天過去,想念阿冉的心沒有停止,楊凌煊決定尋找阿冉。 他爸爸問過他,為什么要找到那男孩。 楊凌煊自己也不清楚,或許是想知道阿冉的近況,想看看他回到家后的生活,想看看他長大后是什么樣,想問一問還記不記得他。 但這么多年阿冉沒有一點消息,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人是消失了,楊凌煊卻一直記得牢,他會對和阿冉有關聯的人或事,心存好感。 比如現在在他副駕駛上,昏迷不醒的青年因為唱了首《蟲兒飛》,改變了主意,送青年去醫院。 車子一直平穩開著,高升不停地感謝楊凌煊,“楊總真心善,好人一定有好報!” 楊凌煊閉著眼睛頭靠在靠椅上,沒有搭話。 車子駛進醫院停車場,高升對楊凌煊說把人送到醫院就診室馬上回來。 楊凌煊眼睛也沒睜開,揮揮手,“不急?!?/br> “好的好的?!?/br> 高升徹底放下了心,馬不停蹄帶著蘇明冉前往醫院。 蘇明冉還處于昏睡之中,他被撞傷的頭部已經停止流血。 高升忙上忙下的,特地弄了間病房給蘇明冉休息。 醫生說蘇明冉的病情有點復雜,得住院觀察一陣子,務必請家屬過來。 高升哪里知道這人家屬的聯系方式,他扯著一張字條準備寫字時,蘇明冉醒了。 高升徹底松了口氣,人醒了就代表沒多大事,他也可以放心地離開。 臨走前,高升關懷地詢問著:“你還疼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跟醫生說?!?/br> 蘇明冉剛醒尚且處于懵懂之中,愣愣地看著高升。 “你還記不記得我?你今天下午撞上了我老板的車,晚上我在你公司大樓下看到你暈倒了,你還得怎么暈倒的嗎?” 高升誤以為蘇明冉是上班族,頭上的磕碰也可能是暈倒時撞傷的。 好一會兒,蘇明冉才回過神,意識到這里是醫院,也是面前的中年男人送他來的,真誠感謝,“謝謝您?!?/br> 高升擺著手,“我還在工作,是老板特地交代我送你過來,醫藥費我幫你付清了,你好好在這里休息,我得去工作了?!?/br> 蘇明冉攔住他,有些急促地問:“可以給我聯系電話嗎?這錢我會還給您?!?/br> 醫藥費其實是楊凌煊付的,高升準備帶蘇明冉進醫院時,楊凌煊遞給他一張信用卡。 高升不敢邀功,想了想從褲兜里拿出一張他老板的明信片,“錢不是我付的,是我老板幫你付的,你回頭聯系他?!?/br> 蘇明冉說了許多遍“謝謝”,說得高升很不好意思,匆匆離開了病房。 蘇明冉重新躺在床上,他手里捏著明信片,明信片的風格很簡單,材質是偏硬殼,只有一個名字和一串電話。 “楊凌煊”這個名字讓他想起了宣宣。 當年宣宣還穿著校服,校服上有著他的名字。 蘇明冉記得是三個字的名字,只是前兩個字被污水弄臟了看不清,后面的一個字他只認得“宣”字。 宣宣比他大三歲,今年應該二十三了,也不知過得如何,會不會成為一位優秀的大人。 蘇明冉出神發呆,他希望宣宣過得比他幸??鞓?,有著非常愛他的家人。 蘇明冉在醫院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他去了他主治醫生的辦公室。 醫生讓他去拍片子,蘇明冉問清楚了價格后,去了別的科室。 片子出結果要幾個小時,蘇明冉回了病房躺在病床上等待。 幾小時后被叫去了醫生辦公室。 醫生一直盯著他的片子看,眉頭緊皺,“你現在還是學生?” 蘇明冉緊張地握著拳,點頭。 “家里人是不方便來還是什么?” 蘇明冉搖頭。 這種情況醫生不會多問,病人家里狀況都不一樣,他也不能刨根問底為什么不叫家里人來。 “你之前腦部有過重傷,但沒有及時就醫,手部情況也是,綜合看下來問題有些嚴重,你得住院觀察?!?/br> 醫生翻著片子,“你的手……你是學琴的嗎?” 蘇明冉臉色煞白,點頭。 醫生停頓片刻,非常遺憾地告訴他,“學琴這事恐怕你得暫緩了,你的手指以及手腕受損嚴重,一切精細的活兒都不能夠再碰,否則你的手會越來越嚴重?!?/br> 蘇明冉從醫生辦公室里出來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他是下午兩點多去的,出來后也才不到三點,他總覺得眼前的天黑了點。 麻木地進了自己的病房,護士詢問需不需要延長住院時間。 “不用了?!碧K明冉木訥地道。 他沒那么多錢住院。 護士見蘇明冉神色很差,從醫生那兒多少知道點這位病人的病情,多管閑事地鼓勵蘇明冉,“沒事的,現在科技這么發達,說不定以后可以治好?!?/br> “謝謝?!?/br> 蘇明冉呆呆地坐在病床上,腦子里嗡嗡嗡地響著。 他以前總覺得自己沒那么喜歡彈鋼琴,只是一般的愛好,未來掙了點錢或許會買一架屬于自己的鋼琴,實在沒錢也就算了,他可以報興趣班。 當醫生告訴他,他再也不能彈奏時,對鋼琴的熱愛忽然之間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彈奏時的心情,為了學琴時所受的苦,被人贊揚后的小得意,在那一刻通通涌入腦海中。 原來他真的很喜歡彈鋼琴,只是因為沒錢壓抑了自己,但現在……他對鋼琴的渴望不得不繼續壓抑。 為什么要這么折磨他?他到底做錯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