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壓枝 第8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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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襄君神情自若:“是教你如何為‘主’,為你日后擇疆開府御下用。你說的這書母妃不知情,沒聽過?!?/br> 夏辰安一臉疑信,他今日看見太子手上那本書,乃父皇親筆,明明就有母妃這些時日教習的內容。 許是他年紀小,太子看書時便沒避忌他。 他輕聲:“可母妃近些教的有些急?!?/br> 許襄君點頭,坦然說:“是有些急... ...因為你父皇身子這兩年每況愈下,眼見日日都是太子持政,你去封地之日怕是不久了?!?/br> 瞥眼天,果真陰云連滾到頭頂。 “母妃不可胡言!”他肅聲,輕震住了許襄君。 她眸底染色,見他正長開奶呼呼的臉板正,眼底深摻厲色,削戾不重,卻擠滿眸中,像極了夏明勤嚴肅時的樣子。 子肖父,這點她有時并不太喜,許襄君默默轉開眼。 夏辰安聲音軟下來,儼然像個小大人樣篤言勸慰:“母妃,別難過,父皇不會有事的?!?/br> 伸手鉤住她指節搖晃,輕慰從動作向她傳遞。 她不難過,一點也不。 許襄君移正目光,從他小小又挺闊的肩順著臂膀到手,他的手已經有她半個掌心那么大。 長得真快,許襄君沉默緘口。 行船時候看見一身靛青素裙的顧元菱在水邊折燈,身旁一位盈盈十五少女,神色無悲喜的與顧元菱一起疊著紙。 許襄君對行船的盛松說:“靠過去?!?/br> 顧元菱抬頭看見靠近的坊船,掃了卷簾縫中的許襄君,兩人疏漠草草對視,她又垂眸折起手中紙物。 坊船緩緩靠近岸,許襄君手點案敲擊兩聲:“今日有雨,跟以前一樣,雨停再回來,無論多晚,抽背完了才能休息?!?/br> 夏辰安垂頸點頭:“是?!?/br> 許襄君起身,眼下伸節梔子色衣袖,她扶住白衡臂膀出船。 踩著船梯上岸,盛松便按她眼色將船撐到水中央,自此收了槳,船在水面上任意漂流。 許襄君曳著裙角走到顧元菱身邊,她身旁小年紀的女子放下手中物什,朝她屈身見禮:“拜見宸娘娘?!?/br> 許襄君信手讓人起身:“怎么今日來折紙物?前些時日忌日不是過了么,這又是?” 小女子面上愁深,雋眉微蹙,一襲粉裙被陣細風揚起。 顧元菱將人拉到身側,清冷道:“宣邑,折自己的,心要誠,我同宸妃喝盞茶?!?/br> 宣邑公主伸手揪住顧元菱衣袖,目光警惕掃看四下,怯生生道:“母妃,我一人在這里怕,您陪我?!?/br> 大抵是她在宮內名聲不算太好,且與顧元菱‘有過節’,宣邑在護她。 許襄君抿笑,一動不動看著。 顧元菱握住宣邑的手:“好生地折,半個時辰我們便回宮,天陰了許是有雨?!?/br> 宣邑張口,顧元菱已經將的手遞給銀絲。 許襄君含笑走近,兩步闊到顧元菱身側,一同朝路那邊的涼亭走。 許襄君頭句話便清笑:“怎么都覺得我們不睦,實際我們交情甚篤,是不是?!?/br> 顧元菱凝眸:“不熟?!蹦_下提了半步速。 許襄君笑著跟上。 剛進小亭,顧元菱冷颼颼對她:“你找我就沒好事,直說吧?!?/br> 許襄君貼近,嬌嗔笑說:“哪里!我們八歲相識,至今十幾載,宮里就你我心心相印?!?/br> 她順著顧元菱目不轉睛看向宣邑,溫溫言:“今日是我尋你還是你尋我,你清楚?!?/br> 顧元菱擰眉:“你這性子慣是我最討厭的。明明是宣邑昨夜夢到李婕妤,思母今日才來祭拜?!?/br> 許襄君半個笑從盞邊剖露:“這七年,你每年就在李婕妤忌日出門,一場夢能讓你出門?” 她才不信。 顧元菱冷聲:“跟你這種人處一起沒意思,沒秘密,日日心思這般細累不累?!?/br> 一眼便忖度人心。 許襄君挑眉:“因為我你過了七年與世無爭的日子,不好?沒良心。七年了,這是你我第一盞茶,倒有些想了?!?/br> 七年前她離開顧元菱殿,宣邑公主送進門后,顧元菱便徹底閉殿著書。 除了宣邑公主隨意進出、下人行走供內外日常,害她之人沒出現在顧元菱身邊。 顧元菱本就無心宮斗,便被棄得徹底,她這條線便查無可查。 李素月死了,這樣對顧元菱都沒引出后面這人,七年毫無動靜,藏得是真深。 顧元菱此刻眸子底色凝重又散開,幾遭往返后輕聲:“聽聞陛下現在一個月有三五日不能上朝,政事近半太子代行?” 許襄君點頭‘嗯’聲,根據顧元菱經久不挪的目光,她明白顧元菱今日為何。 “原來你是在為宣邑擔心親事,怕不日后她為新君拉攏人心所用?還說不是等我?!?/br> 顧元菱清淡擰眉:“怎么,你不愿意?” “這幾年我也遇到不少人、事,也處理過不少人,不知有沒有你認識的舊人?!?/br> 許襄君將抿空茶盞推遞到兩人中心位置,直白詢問當初那人。 她就是想知道自己為何被害,總有原因吧。 一個人在公眾光明正大謀害了她性命,她卻七八年尋不出人,這太可怕了。 顧元菱給她再傾盞,“有沒有你不知道?” “我幾年沒出門,現下一輩認的不全?;屎笈c秦貴妃找不得,她們定要拿宣邑做人情,順便將我顧家綁上?!?/br> 茶水注滿,顧元菱音未停:“我聞緒王很是不安定,太子忙于政事分身乏術,他御前侍疾過于勤快。而晉王卻日日跟著你逃課?皇后這幾年對你很是滿意,向陛下討給晉王的封地都比緒王富庶不少?!?/br> 許襄君:“你就不怕我把宣邑給辰安作人情?” 顧元菱將茶給她,悶悶:“先不論太子之位穩不穩固,便是沒他,晉王又有什么同緒王作爭?是年紀、學識、長幼還是帝心?秦貴妃乃陛下青梅,親手牽進宮門,便論陛下心中情誼,你與她也無能較?!?/br> “七年前若緒王年紀與太子一般大小,太子之位是誰不好定?!?/br> 顧元菱擰眉:“你與太子這般關系,能好好保住自己與晉王性命便是不易,其它你還有力想?” 她抬頭看向許襄君眼睛:“你重情,辯善惡,宣邑親事交給你才最好?!?/br> “我顧家愿在他日為晉王進言,若太子繼位與你不善,來我宮里,我護你?!?/br> 許襄君怔然,微微一愣。 顧元菱父親乃宗正寺卿,掌皇族、宗族、外戚譜牒、守護皇族陵廟。他日為辰安立站是再好不過。 而她這幾年閉門著書,有些小冊夏明勤真覺得好,已然發向宮外,這讓顧元菱在一定人群中頗有名譽。 顧元菱從入宮前第一才女聲名至今步步向內求索,紛雜世間她有獨求。 見宣邑將折好的紙物放入水中,清麗背影有許襄君年少芳華之境,心中歲月回溯,她竟有些想不清這些年是怎么過的。 “好,晚些我送份名單給你?!?/br> 眨眼之間都在為孩子考慮。 許襄君起身,臨行前她頓了頓步:“你的書寫得很好,只是你女子之身為何解注《修身論》?” 顧元菱脫口:“女子規訓還不夠?誰說只有君子須修身,我們女子困于宅內更要修身,兼廣闊心懷?!?/br> 許襄君歪頭:“天勞我以形,吾逸吾心以補之;天厄我以遇,吾亨吾道以通之??上?,你若為男子,著的這些書更能千古流傳,該藏于學子書閣?!?/br> 顧元菱顰眉,拿茶潑她:“我亦能!” “小瞧自己,別帶旁人。我是女子才更好,讓天下知曉知曉,女子亦不輸男兒?!?/br> 許襄君側身閃躲,齜牙咧嘴沖她怒目。 隨而淡淡說:“顧元菱,黎至看了你的書,夸你性情品行乃世間極佳,眼下學識不亞當今士子,你合該去當夫子,困于宮廷委實可惜?!?/br> “你想過出宮嗎?” 顧元菱許久許久沒聽到這個名字,驀然愣了愣。 促聲反問:“你想過?” 許襄君一笑,驚起一陣風:“想過啊,我不會在宮中終老的?!?/br> 顧元菱看著許襄君那張她一直不喜、又艷羨的明媚嬌容:“那你一定要出去?!?/br> 可她們再無出宮可能,最多去皇陵草草守完自己一生。但這句話顧元菱說得誠摯,她真心希望許襄君能達成所愿。 這座皇城不該困著人。 她們剛分別,天便下起瓢潑大雨。 這雨下到夜半子時,夏辰安敲她門都到了丑正時分。 見半大的小人進門,許襄君放下筆:“都背完了?” “嗯?!?/br> 許襄君正色:“那你背,我聽著?!?/br> 他花一個時辰將《博物論》整本背完,中間毫無錯漏。 辰安臉上困倦彌漫,卻始終挺肩硬撐。 行禮告退時許襄君點道:“明日不用去書閣,去含元殿拜見你父皇吧,他身子越來越不好了?!?/br> 許襄君收書,走過去牽著夏辰安的手:“我送你休息,再去熬碗湯,明日你一并送去?!?/br> “是?!?/br> 【??作者有話說】 詳細閱讀。 幾段內容引用《貞觀政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