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倒好。

    程云珂一曲表演風頭出盡，他們丟了大臉，連帶著她也不好再開口對她的不專業說什么！

    見林怡也不搭理他們，坐在等候區的練習生們一陣躁動。

    程云珂就笑呵呵地站在舞臺上看著他們，見狀，特意又問了遍：“真的沒有人上臺復制我的表演嗎？你們是承認我有資格評價你們的表演了嗎？也默認我的評價都是合理的？”

    屁的承認和默認！

    好幾個脾氣不太好的練習生氣得臉色漲紅，額頭青筋都隱約爆出，垂在身側的拳頭緊握。

    當然，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

    現場觀眾看不太清他們的表情還好，直播間的秀粉們因為可以自行選擇機位，看得十分清晰，也就無比心疼，并愈發討厭一再故意為難她們哥哥的程云珂，說話十分難聽，連詛咒她被潑硫酸或者清明節上墳的話都說了出來。

    眼看秀粉發言越來越離譜，本為程云珂那張“只說真心話的巧嘴”而來的路人網友們實在是忍不住了。

    [真的給爺整無語了。追星本身沒有錯，但你們追到三觀不正、對錯不分，這就大錯特錯了！從頭到尾都是你們哥哥和林怡在挑火，頂多再加上個背后搞事的節目組，人程云珂明明是被咬得緊了才不得不反擊。]

    [你爸知道你媽背著她給你生了個哥哥嗎？邱一鳴那些粉絲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局子里出來，你們就也想去擠一個宿舍了唄？]

    [她的批評就是我看完表演最真實的感受ok？只想被夸不想被罵，就你們自己圈里玩過家家，別出來辣我們眼。再說了，明明程云珂并不是所有練習生都懟，中間有組練習生的舞臺特別驚艷，她還給他們鼓掌了，偏偏最后一組不用表演就知道自己會被罵。呵呵，我看你們家哥哥比你們有b數得多。]

    [你們哥哥讓程云珂說的，結果怪她說得難聽。你們哥哥讓程云珂表演的，自己又接不住這個舞臺，結果怪她不留情面。咋，話都你們說了唄？]

    …………

    自己哥哥被懟就讓秀粉們夠難受了，何況連自己也一起被罵？

    彈幕登時混亂一片。

    向來用“做人要沉穩”來標榜自己言行的鄭梅此時亦是激動得在臺下捂著嘴原地蹦跳。

    啊啊啊啊??！臭丫頭這次也太棒了吧?。?！

    雖然她不懂loopstation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臭丫頭什么時候學的這個，但這顯然比她剛剛私下建議的什么把自救技巧現場融合進舞蹈的建議來得靠譜多了！沒看這些剛剛還眼高于頂的練習生現在個個垂著腦袋嗎？

    一個字：爽！

    簡直干得漂亮！

    而事實上，別看程云珂剛剛的表演做得那么流暢，其實表演時心里也是虛的。

    她是真的普通。

    不是三歲能文五歲能武的天才寶寶，沒拿過全校甚至全班第一，更沒什么水平遠超尋常人的精通特長。

    非要說的話，大概就是做讀者的經驗特別豐富，愛看網文到一定境界了，甚至可以用“走火入魔”來形容。這點，曾被她癡纏多日的大學體育老師本該很有發言權，只可惜他不知道并到處宣講她那句隨口的“興趣使然”。

    八年追文生涯，程云珂看過的文極多，除了武力值爆表那類的直來直往型，也有許多“文化人”女主。

    比如歌手。

    爽文不就是要開金手指？普通人的日常自己就能過了，完全沒有必要浪費時間在網文里看。因此，即使小說女主只是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十八線小歌手，那也是未來能專輯賣到脫銷、各大音樂學院爭相錄取/邀請她、隨便玩各種其他人輕易不敢碰高難度表演的大佬！

    高二那年暑假程云珂就瘋狂沉迷一本女主是歌手的爽文。每次看到女主被別人瞧不起，再用她精湛的歌唱技巧或樂曲演奏水平打臉，就整個人爽到飛起。特別是女主前期在選秀節目里從e班到a班的逆襲，打臉特別頻繁，那是爽炸！

    和后來纏著老師學武術一樣，這個時候的她也蠢蠢欲動想體驗女主的感覺。

    福利院的物質條件肯定沒有正常家庭好，但某種程度也算是因禍得福，有正常家庭提供不了的便利。

    那就是來自各行各業的好心人，且其中不乏尋常根本見不到面的精英級專業人士！

    就是那么巧，在程云珂蠢蠢欲動想還原那本娛樂圈文名場面的時候，有個全國巡演的交響樂團來他們福利院做慈善了。

    這年頭娛樂王道，古典樂是“冷門的高雅藝術”。能通過全國巡演盈利的交響樂團，必然是有一定水平和名氣的。

    被程云珂拉住求教的是樂團的小提琴第一聲部首席。

    那是個留著長馬尾的中年男人，鼻梁上架著金絲邊眼鏡，穿著淺藍色襯衫，氣質溫和，待她一個說小不小、說大不大的高中生小姑娘也很周到，只是在得知她的來意時不由訝然微微瞪大眼眸。

    程云珂臉頰微紅。

    她也知道自己的請求很奇怪。

    小說就是小說，有各種新奇的設定與故事扭轉，怎么會有人異想天開到想把小說劇情在現實里還原？

    但或許因為她的求教地點比較特殊，是被拋棄孩子們居住的福利院，導致那個首席思考了會兒還是應了下來，沒忘和她科普：“我必須和你強調，任何樂器的演奏都是需要時間沉淀的。你想完全復制小說劇情，短時間內學會用小提琴、鋼琴、馬林琴、bbox等元素完成一曲loopstation的話，是絕對不可能的事。但如果放低標準，只求有基本的悅耳旋律和有趣，就有一定可行性?！?/br>
    找同事借了紙筆，他將樂團住的賓館地址寫下來給她。

    “我們樂團會在這個城市待10天左右。這段時間，每天下午4點到8點，我可以教你怎么做個初入門的looper。也是巧，我是團里唯一愛玩loopstation的，在上個城市巡演時還買了個rc-50x，倒是可以給你用上?！?/br>
    程云珂眼眸頓亮，寶貝地攥住那張紙連連點頭，每天風雨無阻地去找這個首席老師。

    知道她還是個孩子，學loopstation只是一時興起，不愛枯燥乏味的樂理，老師沒有說太多類似大、小調、清唱劇以及各類曲子風格區別的硬理論，直接教內里最簡單的基本套路，歌詞也是只指導她寫了一小段然后不斷重復。

    道具的使用上，他特意選了即使在福利院也很容易拿到的玻璃杯、紅豆等物，架子鼓與尤克里里也是街頭隨處可見的樂器，方便她之后自己找機會練習找感覺，說不定哪天還真能小說重現。

    雖然他每次提到這事都忍不住笑，覺得不可能，但也再三提醒她千萬別看多了娛樂圈文就沖動想進娛樂圈，那兒對女孩來說絕不是個容易混日子的地方。

    …………

    想到萍水相逢卻待自己極好的老師，程云珂心口微澀。

    千萬別進娛樂圈什么的……唉，這也不是她能決定的事啊。

    關鍵誰能想到有朝一日小說真的走進現實，她不僅在選秀舞臺上表演了loopstation，還意外得知自己前世竟是追過文里的一個惡毒女配？

    微不可查地嘆聲氣，收起對人生無常的感慨，抬眸，看著臺下那些仍在忐忑等自己后續表態的練習生，程云珂只覺無趣。

    這些人腦子里只有紅、賺錢、割韭菜粉絲，做事只想到好處，完全不考慮是否傷害到了無辜的人，丑陋吃相實在令人作嘔。她喜歡的是娛樂圈文帶來的爽感與快樂，不是腌臜遍地的真實娛樂圈。

    “我想不明白。為什么有粉絲喜歡你們？你們又真覺得自己配做/愛豆嗎？”

    拿起話筒，她一字一句，本就清晰的吐字在格外安靜的現場愈顯犀利。

    “我不開口時為了討好同樣在勸我的導師林怡，一邊話里話外都在介意我的不專業，一邊勸我說點什么的是你們。等我開口了，也按你們的要求說了普通觀眾的真實想法，立馬變臉說我言辭過分的也是你們。這么會挑重點杠，是我落伍了還是這年頭預備役愛豆都這么會挑擔子，哪頭重就往哪頭靠？話都由你們說，怎么不直接把字典署你們名字??？”

    “剛剛的loopstation是不是覺得很厲害？厲害到你們誰都不敢上臺，只好硬著頭皮認下方才還惱怒不已的評價了吧？可這只是一個老師教了我短短10天的成果！一天天嘴上說著自己多努力，敬業人設賣得飛起，結果歌唱不好，舞跳不行，臉也長得就那么回事。就好像一個廚子做飯難吃還非開飯店，被顧客嫌棄就讓顧客自己上，沒想到隨便一個糖漬西紅柿就嚇到了。不覺得自己很搞笑嗎？”

    在所有人難以置信的注視中，她走下臺，在距離練習生等候區一米遠的距離站定，諷笑：“也就幸好在場都是你們粉絲。如果是和我一樣的普通觀眾，你們還不得讓每個觀眾都上臺表演一遍？那這個節目也別叫《create boy 101》了，叫《觀眾101》吧?！?/br>
    全場窒息般的寂靜。

    程云珂的話就像一把開了刃的刀，鋒銳冷厲，重重切開選秀愛豆口是心非的虛偽面紗，露出內里“圈地禁罵”的霸道無理本質。言辭過于尖厲，饒是一貫愛把“我們哥哥也很努力/棒/委屈”掛在嘴邊的秀粉都有瞬啞然，不知該怎么開口。

    說人家言辭過激？

    沒罵人，沒說臟話，全是其他路人紛紛贊成的言論，哪兒有問題？

    說人家不專業不配指點江山？

    不提人家做出了她們哥哥自認無法復制的舞臺，還真沒聽說過哪個外賣平臺不允許顧客吃到蒼蠅后給差評的。

    何況人都是慕強的。

    她們與其說在粉愛豆，倒不如說在買股，享受那種結論不定的刺激感。結果好家伙，e就算了，特么a班都不敢和出了名廢物的國民黑舞臺正面剛，這特么還買股個寂寞？

    超下頭好嗎？

    從熱搜來直播間湊熱鬧的那群路人網友這回是真的爽了。

    [懟舞臺咋了？罵的就是你們這種干啥啥不行、割韭菜第一名的家伙！]

    [臥槽！程云珂真的好敢說！不怕秀粉們沖過來把她給撕了??？]

    [這就是國民黑的底氣嗎？反正老娘干啥都被噴，那就自我放飛（捂臉）不過她這放飛我還挺欣賞的]

    [據我豐富的吃瓜經驗，這種選秀節目里面絕對許多人有后臺。程云珂先是懟他們舞臺，現在又說他們不配當愛豆，不會前腳結束錄制后腳就被封殺了吧……]

    [程云珂直言直語確實挺圈粉的，但誰讓她只是一期嘉賓？等她走了，節目組熱度肯定驟降?，F在就是看節目組打算怎么處理了，稍微不當，這還算紅的節目可就要涼了。如果打算踩程云珂洗回來，那她估計又要全網罵了，實慘。]

    [？？？憑啥她被全網罵？我不是程云珂粉絲，但這事我站她。秀粉敢罵，我就敢噴回去。老娘鍵盤雙11都要1000多才買得到，當鍵盤俠絕對也是一流的！]

    …………

    的確。導演組之前對程云珂懟遍全舞臺的言論樂見其成，是因為知道這只會給節目帶來看點和話題度，能獲得他們想要的流量。但如今程云珂直接否認了這些人作為愛豆的資格，相當于否認了《create boy 101》這個節目制作的意義。

    別奢望什么后續出圈了，之前的秀粉指不定還得掉一波！

    想到這些選手背后的各方資.本勢力，副導冷汗直冒：“撤熱搜！快把熱搜撤下來！這才50進30。再讓她這么繼續說下去，咱們后面幾期節目還拍不拍了！”

    “撤熱搜有什么用？她話都說出去了。網友真想傳，只要不違法，多得是營銷號樂意擴散相關視頻，吸我們血完成kpi！”

    江翔卻擰了擰眉，對副導的安排并不贊同。

    “那些網友可比你想象中叛逆得多！”

    “那我們怎么辦？總不能放任節目就這么涼了吧！”

    另一副導急了，腦袋上本就稀疏的頭發愈發危險。

    “我們怎么和……交代??！”

    “你問我，我他.媽問誰??！”江翔忍不住爆了句粗。

    程云珂這是吃錯藥了嗎？怎么點哪兒炸哪兒？搞垮他們原定嘉賓就算了，今天這架勢難不成還準備把整個節目組一鍋端？

    看著沒事人似的坐回嘉賓椅上的程云珂，他沉沉呼出一口氣，調頻到卞峻峰的耳麥，指示道：“讓最后一組上臺表演?！?/br>
    不管后面具體怎樣，直播還在繼續，這期節目就只能咬牙。

    聞言，最后一組練習生心態立馬炸了。

    上臺表演？開什么玩笑！

    現在早已不是程云珂懟不懟他們的問題了，而是在程云珂說了那么多后，他們怎么還有臉把自己明擺著糊弄觀眾的節目表演出來。

    不說心虛與否，就是觀眾也不會接受??！到時候節目組、網友、秀粉、程云珂四方對沖，他們這組絕對成為集矢之的！

    他們是瘋了才會上臺！

    可不上臺的話，公司那邊怎么交代？經紀人會不會罵他們？前期的歌曲版權投入等怎么辦？

    “快上臺??！”收到導演的催促，工作人員不耐地推了推他們。

    半晌，他們彼此對視，終于狠心做下決定。

    “導師、嘉賓、導演組，抱歉，我們決定棄賽?！?/br>
    甫一上臺，他們便齊齊90度鞠躬。

    “之前是我們沖動，冒犯了程老師。剛剛我們想了很久，覺得程老師說得對。作為藝人，尤其是注重舞臺的愛豆，我們應該努力提升自己的業務能力再出來表演和參賽?！?/br>
    導演組瞬間氣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