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尚公主后 第93節
方鏡辭比她稍晚回府,還未曾看到消息。 雖然有章 不滿她刻意岔開話題,但他也深知北魏之事更為重要,故而自安國公主手中接過信件。 匆匆瀏覽一遍后,他猛然抬頭,“北魏要出兵了?” “北魏皇帝正值壯年,不過是折損了兩個將軍,對他來說,不過是皮毛而已?!卑矅鞔寡塾谒种行偶?,眼眸微瞇,話語帶上了一點兒狠意,“倘若不能徹底鏟除北魏這頭狼,我大慶百姓實在難得安寧?!?/br> 方鏡辭神色凝重,“殿下是想,搶先討伐北魏?” “對?!卑矅骱敛徽谘谧约旱男乃?,“當年倘若不是曹國舅等人于朝中宣揚主戰弊端,我又怎么會放任北魏壯大到如今地步?” 當年北魏趁著大慶內亂,趁機搶占燕云城,并向著大慶腹地大舉興兵。倘若不是有安國公主帶兵平亂,大慶如今早已淪為北魏屬國。不過當年之戰,北魏也是元氣大傷,國內民不聊生。 安國公主原想趁機一舉攻下北魏,但架不住曹國舅等人于朝中拖拽后腿,這才導致討伐北魏之行付諸流水。 看著她一臉興致勃勃、躍躍欲試的模樣,方鏡辭只得將心底的擔憂不舍強行壓下。 他從來不喜安國公主上戰場,并非如朝中大多數主和派那樣的利益關系,只是出于自我私心,不想安國公主于戰場之上受傷。 雖說她是大慶百姓心中的不敗戰神,但是褪去浮華,也不過是尋常人一個,戰場之上刀槍無眼,一旦受傷…… 他幾乎不能想象。 “不過,倘若我要除掉北魏,還需先要解決一個人?!卑矅魉剖遣⑽床煊X到他的心思,自顧自說道。 方鏡辭稍稍斂去擔憂,抬頭問道:“殿下說的,可是曹國舅?” “你知道了?”安國公主眉梢微挑。 她雖未曾明說,但是方鏡辭知曉她問的是與曹國舅的舊怨。于是搖頭道:“我對他與殿下的舊怨并不清楚?!敝獣源耸轮藷o不對此諱莫如深,他探查至今都未曾探查到半點真相。 只不過,即便不知曉此事,也不影響曹國舅的罪責。 “但是卻知道,當日宋懷思率領巡城軍行刺殿下,亦是出自曹國舅示意?!笨蓱z翟康來一直以來自己才是行刺之事的主導,卻不知他其實不過是別人手里的一把刀。 “我容忍了他這么年,他卻不知悔改。一而再再而三于背后搞鬼?!卑矅餮凵裎⒊?,“倘若不除掉他,討伐北魏之行必定再次受阻?!?/br> 而后神情微冷了幾分,“只是他是陛下親舅舅,陛下自幼喪母,對這個舅舅甚是寬仁?!狈駝t當年曹國舅早就死于她的劍下。 “這點殿下不必擔心,曹國舅哪怕犯下天大的罪責,陛下也不會問責于他,但是有一件事,只要陛下知曉,是他在背后推波助瀾,必定不會再保他?!?/br> 他說得篤定,安國公主卻難免狐疑,“什么事?” 方鏡辭只是微微笑著,“到時殿下便會知曉?!?/br> *** 四月初八,封后大典。 崇安大殿前,顧雪茵穿著一身大紅皇后吉服,頭戴九鳳銜珠冠,明眸皓齒,嬌顏勝雪。面前是百階漢白玉雕龍長梯,隨著磅礴悠遠的禮樂之聲,她一步一步踏上,步履優雅輕緩,朝著頂端之上的皇帝走去。 站在皇帝身側,與他共享大慶繁華,是她長久以來的心愿。今日起,她便成為大慶最為尊貴的女人。 只是心愿成真,可一直陪伴在左右的人,卻再也找尋不見。 她閉了閉眼,忍不住在心底念道:阿暖,你瞧見了么? 趙琦同樣穿著大紅吉服,仍顯稚嫩的臉龐之上,無悲無喜,卻顯露幾分帝王霸氣威嚴。 他望著臺階之上緩步走來的女子,眼神有一瞬間恍惚了一下,他仿佛看到阿暖穿著那身大紅色的吉服,笑顏燦若朝霞,正朝著他走來。 可下一瞬,顧雪茵那張明艷寡淡的臉便映入眼簾,時時刻刻提醒著他——顧雪茵并非阿暖。 即便她們容貌有五六分相似,顧雪茵也并非阿暖。 終于來到頂端的顧雪茵,垂眼瞧了一瞬趙琦伸出的手,便將手遞了過去。 而后帝后共拜天地。 禮樂聲再起,鐘聲響徹大地。 百官齊齊朝拜。 大典過后,便是宮宴。 皇帝與皇后坐于上席,兩側分坐的,是年前一并冊封的四位嬪妃。 下設安國公主與駙馬席位,而后百官分坐兩側。 酒宴正酣,曹國舅捋須嘆道:“陛下終于立后了,我等老臣也算了卻一樁心事?!?/br> 坐于他身側的國丈顧鴻生笑而不語。 曹國舅卻端起杯子對他道:“顧相如今身份貴不可言,往后還請多多照拂?!?/br> 豈料微笑的顧鴻生并不接話,而是望向坐在對面的安國公主。 安國公主手中拿著一柄金絲長鞭,鞭柄輕輕敲打著手心,“國舅爺既然這么有閑情逸致,不如我們新仇舊怨一并算一算,您看可好?” 瞧見她手中鞭子,曹國舅臉色頓時一白,臉上笑容都僵硬了兩分,“今日陛下大婚,即便你是安國公主,也不能仗著身份胡來!” 安國公主眉眼輕輕一斜,笑了,“國舅爺說的哪里話?不過是與您算算新仇舊賬,怎么能叫做胡來?當日我與駙馬大婚,承蒙你多加照顧,這才遭遇南齊使臣行刺,此等大恩大德,我若不回報一二,豈不是被人說忘恩負義么?” 曹國舅也跟著干笑兩聲,“公主莫不是醉了?南齊使臣行刺您,與我有何關系?”他面上努力裝出鎮定模樣,只是微縮的瞳孔與額角不斷淌下的汗珠,無不預示著他內心的無比慌亂。 他越是急切,安國公主反倒愈是不疾不徐,悠悠道:“國舅爺就這般篤定,南齊使臣行刺一事,與您一點兒關系都沒有么? 曹國舅臉上的笑容幾乎都快端不住了。他抬手擦了一下額角汗珠,“公主莫不是醉糊涂了,行刺你的明明是巡城軍宋懷思,與我能有何關系?” “是么?”安國公主輕笑一聲,而后轉頭吩咐道:“帶宋夫人上來?!?/br> 曹國舅瞪大眼尖,一臉不可置信,“宋夫人?可是宋懷思的夫人?她不是死了嗎?” “難以置信嗎?”安國公主微微笑著,眼眸中倒映出他驚慌失措的神情,“你的殺手是不是回稟你,已經殺掉宋夫人,并且放火毀尸滅跡?” 曹國舅渾身一震,滿心滿眼都只有一個念頭——她怎么會知道? 隨著一位打扮素樸的婦人被帶上來,一直坐在一旁含笑望著這一切的方鏡辭優雅起身,“很簡單,因為是我這么吩咐他回稟于你的?!?/br> 第81章 倒臺 原本安國公主與曹國舅的對峙就已經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更別提此時人證上場,駙馬方鏡辭越過桌案而出。 他緩步到了那位婦人跟前,臉上笑意依舊優雅從容,“宋夫人, 陛下在上, 還不將你所知之事稟報于陛下?” 宋夫人撲通跪倒于地, “安國公主大婚之前, 曹國舅前來找我夫君,說是有要事相商?!彼鞠脒^去送茶,誰知在書房門外卻聽到二人合謀要行刺安國公主一事。 “曹國舅親口對我夫君說,讓夫君前去找翟康來翟相,說是鼓動翟相出面與南齊使臣交涉?!?/br> 可最后曹國舅完美脫身, 翟康來也不過被罰了幾個月俸,只有宋淮思丟掉了性命。 “你不要血口噴人!我什么時候去過你府上?你有什么證據證明是我煽動宋淮思行刺安國公主?”宋夫人話還未說完,便被暴怒的曹國舅厲聲打斷。 然而宋夫人卻不曾有半點畏懼,直言道:“曹國舅做事謹慎,自然沒有留下半點證據?!彼車说难垌袧M是恨意?!翱蓢藸斈鷦e忘了,您對我夫君有提攜之恩, 此事雖未曾記在我夫君的案宗之中,但當年我夫君任職的巡城軍小隊, 人人都知曉此事?!?/br> 而后面向趙琦,“陛下倘若不信,可盡管傳召他們, 與曹國舅當面對峙?!?/br> 曹國舅心如電轉。行刺安國公主之事,罪責可輕可重,全看皇帝會不會包庇于他。 倘若是早章 年,皇帝尚且年幼, 想必還會顧念自己對他的照拂之情。但這幾年,皇帝長大了,也越來越有自己的想法,只怕不好輕易糊弄。 況且但安國公主既然于封后大典之時揭曉此事,只怕必定不會讓自己再次全身而退。事到如今,還不如先認下此事,求得皇帝諒解,置之死地而后生。 想到這里,他便不再張口否認,而是撲通一身跪倒在地,口中高呼:“陛下,老臣糊涂??!” 他一面假意哭喊,一面以袖子不住擦拭眼角,“當年老臣于朝堂之上被公主斬斷三根手指,心中著實憤恨難平。南齊使臣找到老臣,只說是讓老臣為之與翟相傳個話,老臣便一時糊涂,做下此等蠢事?!?/br> 一旁,自從安國公主被行刺一事翻出來后,便一直慘白著臉色的翟康來也匆匆離席,跪到曹國舅身旁。 趙琦的臉色很是難看,但卻一直隱忍怒氣而不發。此時聽聞曹國舅所說,更是氣結,“當年之事,明明是你錯在先,竟然還因此對皇姐心懷怨恨……” “老臣實在糊涂?!辈車艘灶^搶地,痛哭出聲,“還請陛下責罰?!?/br> “國舅爺還是慢點哭?!币黄瑖W然之中,是駙馬方鏡辭靜若止水、微微含笑的聲音,“您的罪責,還沒數完呢?!?/br> 頭抵著地面的曹國舅頓時又是一震。 “行刺安國公主一事,曹國舅說是一時糊涂?!狈界R辭嗤笑一聲,“那么與趙臻勾結,放任北魏軍占領燕云城之事,曹國舅又要怎么解釋?” 此話一出,就連新后顧雪茵都微微側目。 趙琦面色微微一空,而后才強自鎮定,問道:“駙馬此話,何意?”聲音卻有著顯而易見的顫抖。 方鏡辭并不說話,只是從袖中掏出幾封書信?!按四瞬車伺c趙臻的書信往來,陛下請看?!?/br> 小渝公公連忙將書信呈上。 趙琦拆開書信,匆匆瀏覽,而后面色更怒,“曹毅,此事你要作何解釋?” 曹國舅跪地地上,不住發抖,卻說不出一句話。他如何能想到,與趙臻的書信往來竟然會落到方鏡辭手中? “關于燕云城一事?!币黄澎o之中,皇后顧雪茵的聲音微微響起?!俺兼性捯f?!?/br> 她的聲音猶如泠泠溪水,稍稍澆熄了趙琦心頭怒火。他努力端平了聲線,“皇后請說?!?/br> “當初國舅爺到顧府找阿暖,曾于無意間提到,陛下憂心燕云城之事已久?!彼穆曇羝狡届o靜,無怒無喜,如她本人一般,仿佛春雪料峭,清清冷冷?!拔以苫蠛芫?,不知國舅爺為何要提起燕云城?!?/br> 而后目光輕掃身側,“直到見了曹貴妃……” 她話未說完,但卻比說了更有效果。 趙琦臉色瞬間難看到了極致。 冊封的四妃中,曹貴妃乃是曹國舅之女,生得一副花容月貌,顧盼生姿,楚楚動人。因著曹國舅之女的身份,這才被趙琦封為貴妃,位在其他三妃之上。 此時一想到曹國舅先前那章 夸贊曹貴妃之言,趙琦便覺得渾身陣陣發冷,怒意不斷涌上心頭。他原先以為,阿暖只是跟著沈季文去的燕云城,卻未曾想過,其中竟然還有這章 想不到的緣由! 曹貴妃早在曹國舅被問罪之時便已面色慘白,此時更是滿臉不可置信。 她不顧禮儀,匆匆跑下臺階來到曹國舅身側,扯著他的衣袖問:“父親,真的是這樣嗎?”旁人或許不止,但她身為曹國舅之女,自然知曉皇帝先前曾癡迷顧相之女阿暖,為此遲遲不肯選妃。 阿暖死后,皇帝終于松口選妃,她還為此高興很久。卻不曾想,真相竟然是自己的父親為了讓自己入宮,不惜將那與自己一般年紀的姑娘,推至燕云城那般絕境之地。 她滿面凄苦心痛,深深刺痛了曹國舅的眼。他面對著女兒的質問矢口否認:“不是的!” 而后朝著趙琦喊道:“老臣沒有做過!陛下,您要相信老臣,老臣真的不曾做過此事!” 可趙琦已不再聽他任何一句狡辯之詞。 “這章 年你做過什么事,朕念在舊情,即便委屈皇姐,也從未追究?!彼哪抗馍?,“可你不知悔改,與趙瑧勾結,挑起戰事,又將燕云城拱手讓給北魏,實在枉為人臣?!?/br> 他在曹國舅滿目頹廢之中下旨,“將曹毅革職查辦?!?/br> 曹國舅的倒臺,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