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尚公主后 第66節
阿暖卻逃也似的抓著顧雪茵的手,狂奔了出去。 第57章 端倪 宮宴未散, 顧雪茵便拉著阿暖朝宮外走去。 宮墻巍峨,在夜里隱隱透出一股震懾心魂之感。 阿暖跟在顧雪茵身后,幾次張口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顧雪茵要入宮一事,她也是早早便已知曉, 卻背著她, 認識了本該在巍峨宮墻之中的小皇帝趙琦。 甚至在元宵宮宴之上, 兩人單獨相會, 還被顧雪茵當場撞個正著。 事已至此,她幾乎百口莫辯。 糾結掙扎,一路到了宮門外,兩人相繼上了馬車,阿暖依舊半垂著目光, rou眼可見的垂頭喪氣。 馬蹄的“得得”聲響起,車輪轆轆,在寂靜夜里,分外顯耳。 “為何不與我說?”驀地,耳邊響起顧雪茵一貫浸霜染雪的聲音。 阿暖猛地抬起頭,眸中染上訝然呆望著她。 顧雪茵望著她清澈眼眸, 緩緩問道:“你既與陛下早已相識,為何不與我說?” 為何不說? 阿暖在心底問自己。 先前不說, 是因為她自己都不知曉。 后來不說,是不知該從何處說起。 顧雪茵早有入宮之意,倘若她知曉, 自己與皇帝早已相識,她會如何看待自己? 都說愛生憂怖,她從前覺得自己不會這樣,但這一刻, 與顧雪茵目光相接,愧疚便如同潮水一般襲上心頭。 “雪茵jiejie,你會怪我么?”最終還是朱唇輕啟,將這句話問了出來。 “怪你什么?”不曾想,顧雪茵的眸色沒有半分變化,甚至語氣連一絲起伏也不曾有,但說出的話卻讓阿暖的心無端揪緊?!笆遣慌c我說此事,還是怪你與陛下心意相通,你此生非他不嫁,他亦非你不娶?” “不是的!”阿暖急急否認。 顧雪茵依舊如同春風拂過湖面,帶不起一絲漣漪?!笆裁床皇??” “我不會入宮的!”阿暖無比緊張望著她,擔憂她不相信,信誓旦旦保證著,“季家的訓誡,季家女子,此生都不得入宮。不管陛下如何說,我都不會入宮!” 她就像是確定自己的心意一般,再次強調重復著,“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入宮的?!?/br> 顧雪茵卻問道:“哪怕是陛下以皇后之位相待?” 阿暖搖頭,“雪茵jiejie你知道我的,皇宮規矩眾多,我從來不喜歡那種地方,即便是皇后之位,我也從來不愿?!?/br> 顧雪茵望著她眼眸之中的誠懇,又問道:“倘若是他一生的疼寵呢?”倘若皇后之位不能打動她,那么一個男子一生的愛戀呢? 她一直覺得自己足夠了解阿暖,但是想來,在感情面前,就算是從前再了解的人,也會爆發出不一樣的一面。 但是不曾想到,阿暖依舊搖頭,目光堅定,不容拒絕?!疤热羲情L安城中任何的貴胄子弟,我愿以一生為賭注??伤⒉皇瞧胀ㄈ思业墓?,他先是大慶的皇帝,而后才是我認識的那個小公子?!?/br> 做為皇帝,身負大慶萬民的期望,可以率性而為,可以縱情肆意,卻唯獨不能任性胡為,不能意氣用事?;实塾兴袚呢熑?,為皇室開枝散葉,就注定他不會只有她一個妻子。即便他能為她騰空后宮一時,等到年老色衰,容色不再,又怎知他能一如初心? 顧雪茵的目光依舊牢牢盯著她。阿暖不由得挺直腰背與她對視著。 她不知道自己的話是否說動了顧雪茵,但這是她心中真實所想。 “你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喜歡他?!卑肷沃?,顧雪茵淡淡下了結論。 阿暖徒然一驚,置于膝上的手驀地緊握。 她剛要開口反駁,便被顧雪茵從容打斷,“我信你不是有意欺瞞于我?!?/br> 她與阿暖姐妹多年,這一點還是能夠保證。 得了她這句話,阿暖只覺壓在心頭的巨石微微挪開,手指微松,長長舒了一口氣后,笑容重新回到臉上。 她微微往顧雪茵那里坐了章 ,眸色仿佛染了亮光,眨也不眨望著她,“雪茵jiejie,皇宮那么陰森恐怖,吃人不吐骨頭,你也不要入宮好不好?” 撇開小皇帝如今的態度不說,光是今日宮宴之上,慕云裳獻曲之事,就格外令她坐立難安?!皩巼哪皆粕岩惨呀洿_定要入宮,她從前就處處與你相爭,入宮之后豈不是更要與你處處相爭?你是顧家千金,何苦賠上自己的終生幸福,陪著那樣的人胡鬧?” “這是你的真心話?”顧雪茵望著她,眸色淺淡,瞧不出喜怒?!斑€是說,你只是不想我入宮嫁給你的心上人?” “心上人”三個字,徒然讓阿暖頭皮發麻,她欲哭無淚,“雪茵jiejie,我不是……”可是辯解卻顯得無端蒼白。 顧雪茵也不過隨口一提,瞧見阿暖的窘迫,眸色顯出幾絲笑意,就聽到阿暖迫不及待開口:“只是雪茵jiejie你有沒有想過,一旦你入宮,便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你這一生,與表哥都再無可能了?!?/br> 她說的慎重,目光之中滿是認真。顧雪茵感受到了?!白晕伊⑾氯雽m的誓愿起,我與他此生便再無可能?!?/br> “為什么?”阿暖頓時急了,一把抓住顧雪茵的手,“你不是喜歡表哥的嗎?難道你就不能為了他,不要入宮?” 她還記得,沈季文從前在顧府教導顧雪茵琴藝之時,少女面若桃花,笑若春風,那種真情流露,見者皆會道一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但是從什么時候起,兩人就分道揚鑣、越走越遠了呢? 瞧著她半晌,顧雪茵微微嘆息一聲,而后抬手為她擦去臉上的淚水——原來不知何時,阿暖已是淚流滿面——她輕柔了聲音,“阿暖,你知道的,為了他,我必須入宮?!?/br> 無論是為了季家,還是為了顧家,她此生都只有入宮這一條路。 為此,她已經付出太多太多。早已容不得有半分閃失。 “更何況,”這幾年一向不怎么笑的顧雪茵,面上竟然露出幾分從前的和曦笑意,“我要讓他記著我一輩子?!?/br> 她語調很輕,仿佛情人之間的呢喃細語,輕輕柔柔,惹人心頭一陣酥麻?!拔乙屗?,至死都記著有一個愛他的姑娘,為了他,賭上終身幸福,進入森冷宮墻之中?!?/br> 可阿暖望著此刻言笑晏晏的她,只覺得遍體生寒。 “阿暖,你是支持我的,對么?”顧雪茵臉上笑意未消,眸色卻未曾沾染半點笑意。 阿暖情不自禁點了點頭,又聽她輕聲叮囑道:“這章 話,記著不要告訴他。不然……”她沒有說出后面的話,但阿暖已然生出徹骨寒意。 可與她多年姐妹,回到顧府前,阿暖終究還是沒有忍住,拉著顧雪茵,誠懇道:“你要表哥記著你,最好的方法難道不是永遠陪在他身邊么?你舍他而去,難道不會怕他遇見更好的姑娘,從而忘了你么?” “那章 重要么?”馬車到了顧府門口,穩穩停下,顧雪茵掀開車簾一角,“阿暖,你知道的,我從來不要祈求得來的東西?;实鄣膶檺鬯愕昧耸裁?,我只要做大慶尊貴無比的皇后?!?/br> —— “殿下今日此舉,有章 莽撞了?!被厝サ鸟R車之上,方鏡辭撐著額角,輕聲道。 他雖然喝了不少酒,但也只是微醺,神志還是十分清醒。 安國公主身份尊貴,沒人敢灌她酒,但今日佳節,鐘叔看不住,方鏡辭又自顧不暇,她也沒少飲酒。但幸好她酒量好,連微醺都不曾有,甚至還有幾分意猶未盡。 此時聽聞方鏡辭的話,她面上顯出微微不解,“不過和歌一曲,哪里莽撞了?” “正是因為殿下與眾臣和歌,才愈發顯得行為莽撞?!狈界R辭放下手,望著她,“殿下起身和歌之時,可曾想過此舉落在陛下眼中,他會作何感想?” 安國公主偏著頭細想了一下,卻怎么都想不起來小皇帝當時的臉色——她全程目光都被劍舞吸引,后來更是起身和歌,連余光都不曾分給小皇帝一點兒,又怎會記得小皇帝的反應? 但她不曾注意,不代表方鏡辭沒有注意到。一想到眾人沉浸在波瀾壯闊、雄心壯志的歌聲時,小皇帝微微陰鷙的面容,他便忍不住嘆息一聲。 “陛下雖然對殿下敬愛有加,但是猜忌之心仍在。殿下此舉,只會讓陛下越發覺得,殿下即便不在軍中,所帶來的影響力依舊。只怕哪日殿下振臂高呼,便會有無數臣民舉臂相和。此情此景,只會無端激起陛下心中猜疑,于殿下百害而無一益?!?/br> 往事歷歷在目,小皇帝如今根基未深,凡事還得儀仗諸位大臣與安國公主,一時間自然不會做出什么,但是皇帝總有羽翼豐滿之日,屆時他心中猜忌更深,只怕連半點挽回余地都不再有。 安國公主不是傻子,方鏡辭能想到的東西,她雖然不像他這般快速反應過來,但只要他稍加提點,她也能瞬間想明白。 但瞧著滿懷擔憂的方鏡辭,安國公主只覺得微微有趣。 這章 年,表面稱贊于她,背后辱罵于她的人不少,真心歌頌愛戴她的人更不少。但還從來沒有人像他這樣,事事為自己擔憂。 在軍中,她是將帥,所言所行,皆被封為圭臬;在民間,她是戰無不勝的常勝將軍,她所到之處,萬民齊呼;在朝堂,她被人忌憚,被人猜忌。仿佛只有在方鏡辭面前,她才如同尋常姑娘一般,會做錯事,也會有不知所措的時候。 她眼眸中帶了點兒趣意,刻意裝出幾分苦惱的模樣,“那我該如何做?” 方鏡辭最見不得她這樣,眉心皺起折痕,“殿下應當加深與世無爭的姿態。至少在陛下面前,殿下要將自己不爭不搶的姿態擺出來,讓他真真正正、親眼看到?!?/br> 安國公主眉梢微揚,看著他,一時沒有出聲。 她目光素來淡然,少有探究之時。這會眼眸中的打量卻怎么都遮掩不住。 方鏡辭被她的目光瞧得有幾分不自在,卻又不想躲閃,故而只是微微屏息,問道:“殿下在看什么?” “我總覺得,你這番話與先生同我說的很像?!彼冻鰩追謶涯钌裆?,“先前陛下對我的防范日益加重,先生也是這樣勸誡于我,要不爭不搶,處事淡然,與世無爭?!?/br> “我少年時期性格偏執,做事沖動易怒,經常與先帝起爭執。即便是當今陛下,早章 年也沒與他爭論。這種情況一直到我在朝堂之上,砍了曹國舅后,才稍稍有所收斂?!?/br> 她說完又是淡淡一笑,“說起來,我也是從那時起,便一改先前霸道囂張的做法,逐漸變成如今這般模樣?!?/br> 她的過去方鏡辭雖然未曾親眼見過,但所知曉的卻也不少。他唇角微微含著笑意,溫潤如玉,“嚴先生知曉殿下處境,故而有此一勸?!?/br> 說著,言辭又頗為感慨,“也幸得殿下明理,沒有置之不理,才有如今與陛下和樂共處的一幕?!?/br> 說完才發現,安國公主的眼神略帶古怪瞧著他。他控制著自己想要檢查是否有失儀容的手,唇角含著笑意,溫聲問道:“殿下,怎么了?” 安國公主微微歪著頭打量著他,“我并未說過是哪位先生與我說的這章 話,你怎么知道是嚴先生?” 第58章 僭越 置于膝上的手不自覺收緊, 方鏡辭面上從容笑著,不緊不慢,“殿下忘記了么?我曾有幸受嚴先生教導過一段時日?!?/br> 先前他曾說過此事,安國公主自然也記得, 于是微微點頭, 問道:“所以, 是嚴先生與你說的?” “不?!闭l知方鏡辭卻矢口否認, 眼睛眨也不眨,張口言道:“景之只是覺著,殿下乃是嚴先生高徒,想來除了嚴先生,也不會再有他人對殿下說出這樣一番話?!?/br> “是么?”安國公主撐著下巴, 眸色淺淡,瞧不出喜怒。 方鏡辭卻只覺得她眼眸之中藏著浩瀚星辰,無端讓人想要沉溺其中。 “不過很是可惜?!卑矅鞯穆曇粢彩堑?,沒什么起伏,“說這話的人,卻并非嚴先生?!?/br> 方鏡辭心底微微一驚, 驚怒幾乎下意識溢滿心頭——難道還有其他什么人對她說過此話? 盡管心底有如波濤翻滾,但他面上依舊保持平靜, 瞧不出半分。只是心底終究難安,故而忍不住以不動聲色的姿態試探著,“不知是何人對殿下說出這樣一番話?” 安國公主睨他一眼, 杏眸中情緒難辯,“你又不認識,我說了有何用?” 方鏡辭未出口的諸多疑慮被她不咸不淡的態度瞬間噎了回去。 手撐著眉心,他在心底自嘲著, 明知道安國公主身邊人才輩出,可他卻總是自作多情,將自己認作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偏偏此時酒意的微醺感再次浮出,頭有章 微微悶痛感。他忍不住食指蜷縮,以指節敲了敲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