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尚公主后 第30節
“我記得圖紙,是該往這邊走的?!奔幢惆l現已經走錯,但她依舊言辭肯定,并不覺得自己走錯了。 方鏡辭突然就明了,為何當初漠北之行,明明有十二騎跟隨在側,她還能在茫茫草原之上迷了路,還順手挑了漠北一族大帳。 他上前一步,握住安國公主的手。溫聲細語,“殿下想去何處,不如就由景之帶路,如何?” 身在暗處,瞧不出臉上神色,方鏡辭盡量將話語放得輕柔,以免引得安國公主不喜。 誰知安國公主根本不能以常人之態揣度。聽聞他言,她便干脆利落讓出道來,“去庫房?!?/br> 但剛一說完又疑惑問道:“你記得路嗎?” 方鏡辭雖為駙馬,但公主府的圖紙并不會特地拿與他看,是以他并不知曉公主府構造。 但他卻并未慌亂,依舊一派鎮定自若之態,悠然自得,理所當然,“殿下不是記得圖紙么?” 安國公主心中疑惑,我記得圖紙都尋不著路,你連圖紙都沒摸過,只憑我三言兩語,能找著路? 雖然心中抱有懷疑,但兩人畢竟身處公主府,就算失手被抓,也不過是在自個府中鬧出笑話。是以她并未提出質疑,只在心中回憶一遍日前見過的公主府圖紙,在方鏡辭出聲問詢之時,回答于他。 因此,當兩人一路無阻礙到達庫房門口之時,安國公主不由得瞪大雙眼,眼眸中滿是驚奇,“你居然能找得到?” 公主府雖然不小,但并不是茫茫無邊際的草原,路過的每一處皆可作為依據。再加上有她腦海中的圖紙,找到庫房并不稀奇。 方鏡辭微微避讓開她炙熱的眼眸,唇角笑意儒雅淺淡,“殿下為何想來庫房?” 庫房的門鎖并不是臥房門上那般草率的鏈鎖,構造更為精巧,單看一眼便知曉,絕對不是匕首能斬斷之物。 安國公主卻不慌不忙,發髻之上摸出一根簪子,往鎖眼里搗鼓幾下,鎖便應聲而開。 她并無刻意炫耀之意,但望向方鏡辭的眼底含著光,大有邀功之意。 方鏡辭贊道:“殿下果然心靈手巧?!?/br> 安國公主得意地笑了笑,“大婚時的賀禮,一般連同禮單在內,都會被鐘叔收在庫房之內?!钡故窍然卮鹆怂膯栴}。 說話之時,她手上也沒閑著,門被推開,發出“咯吱”聲響。 庫房之內一片漆黑,方鏡辭找到燭臺,點燃了燈,就見安國公主正從一個箱子中翻出禮單,瞅了兩眼,“唔,這是禮部尚書聞賜所送賀禮?!比缓竺榱艘谎坶L長的禮單,笑道:“送得還挺多?!?/br> “點翠累絲鳳簪一對,翡翠長簪一對,鑲珠雙喜鈿、米珠花鈿、玉珠花鈿各一雙,沉香木鑲玉如意一對……”她點著箱中所盛之物,一一對照,認認真真,架勢十足——竟是在洞房花燭之夜,做起清點禮單之事來。 方鏡辭瞧著好笑,在她勤勤懇懇點完一整箱賀禮之后,才問道:“殿下為何要急于此時清點賀禮?” 點完無誤之后,安國公主便將箱子合上,而后坐于箱子之上,仰著頭瞧著他,“今日你我大婚,做出的事卻與喜慶毫無半點干系。小皇帝礙于臉面不好于今日追究,但不代表他就忘了此事?!?/br> 她臉上笑意恬淡,并無怨懟與憤恨之意,“想來明日清早,他就該惦記起這事?!闭f著目光一掃滿屋賀禮,“我得趁著明早之前,將賀禮清點完畢,于明日城門打開之時,將所有賀禮送往城外北大營?!?/br> 唇角笑意又深了幾分,“十一他們在北大營備好了車馬,只等我將賀禮送到,便會立馬送往邊關。屆時就算小皇帝想要追回賀禮,也為時已晚?!?/br> 方鏡辭不由得嘆服,“殿下為大慶將士,當真是費心費力?!?/br> 安國公主嘆息一聲,“逼不得已,無奈之舉罷了?!?/br> 邊關將士在前線奮勇抗敵,擔性命之憂,而后方蛀蟲吃喝玩樂,享無盡榮華富貴。她只能看在眼中,急在心中。 此綿薄之力于她而言,著實算不得什么。 方鏡辭左手在前,行拱手禮,“景之如今與殿下同為一體,殿下榮辱,亦是景之榮辱,景之愿與殿下共進退?!?/br> 言辭誠懇,信誓旦旦。 安國公主微微歪著頭瞧了他一會兒,忽而興高采烈起來,自另一打開的箱中取出一份禮單,鄭重放于他手中,“正好這里賀禮不少,你便幫我一起清點,如何?” 別人的洞房花燭之夜,即便無花無酒,也有春宵相伴。他雖有佳人在側,但佳人一心想著清點禮單。 方鏡辭唇角的笑意染上幾絲勉強之意,“既是殿下所愿,景之自當遵從?!?/br> 第30章 相信 有了方鏡辭的幫忙, 清點賀禮便事半功倍。 黎明將至,安國公主終于清點完庫房內所有賀禮。大松一口氣的同時,困頓之意也浮上面容。 方鏡辭見狀,瞥了一眼高窗之外微微泛白的天際, 關切道:“殿下可要回房休息?” 安國公主懶懶的伸腰舒展一下身軀, 慵懶嫻淑, “不了?!彼啥训馁R禮一揚下巴, “天已經亮了,還需趁早將這章 送往城外?!?/br> 賀禮不少,清點全部著實耗費時間。今日是大婚之后第一天,諸事不少,恐怕已不剩多少時間讓她足以將所有賀禮送往北大營。好在她事先便已預料到這種情況, 吩咐了十一十二于城門外等候。 只是,她望著堆滿庫房的賀禮,面容不由得染上愁思——事先雖已做好預想,卻單單忘了這么多賀禮,即便全部拉出城去,少不了也得幾大車。雖說準備車馬到不成問題, 但想來車馬還沒出得城門,小皇帝倒是先得到了消息。 “殿下可是有什么為難之處?”正愁著, 方鏡辭溫聲詢問。 一夜未眠,他眉梢也染上倦色,但精神尚可。 兩人如今算是在同一條船上, 安國公主也沒糾結,很是爽快將煩惱之事傾吐而出。 方鏡辭低頭細思片刻,而后抬頭,笑意溫潤, 無端平復了安國公主心頭涌上的焦躁,“倘若殿下不嫌棄,此事可否交由景之處理?” 自婚約定下以來,安國公主自覺所欠他甚多,償還一時是換不起,故而有片刻遲疑。 方鏡辭看在眼中,唇角笑意微頓。 “你原先曾說,與我的婚事本意是想扶持寧國公府?!?/br> 方鏡辭沒料到她突然說起此事,唇角笑意頓消。 安國公主嘆息一聲,“可我非但不曾幫過你什么,反倒是你一直幫我良多?!?/br> 不曾想到她竟是歉意涌上心頭,方鏡辭微微失笑。他迎著安國公主歉疚的目光,笑意如春來冰融,暖入心頭,“景之如今與殿下同為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殿下此言,可否太過生疏了?” 這話他不是頭一次說,但安國公主仍感受到了淡淡暖意浮上心頭。 她忽而一笑,言辭懇切真摯,“倘若景之日后有何為難之處,盡管與我細說?!?/br> 長安城相逢以來,這還是她頭一次喚自己為“景之”。方鏡辭微微垂下眼簾,耳根微紅?!熬爸阆刃兄x過殿下?!?/br> 七月的天亮得很早,檀香樓的伙計打著哈欠才開了門,就被門外站著的兩人嚇了一跳。 他剛要出聲罵,無意間瞥見前面那人的臉,又被唬了一跳,門都顧不得開,將來人請了進去,就急急忙忙沖到后院。 “公子,不好了,方公子……不對,駙馬爺來了!” 他叫嚷聲不小,檀香樓里許多人被吵醒,伴隨著接二連三的咒罵聲,沈季文怒氣沖沖開了門。 他昨日為了方鏡辭大婚的事忙碌許久,只覺得自己才剛剛進入夢鄉,就被吵醒,十分不耐。加上仆人來報時跟結巴了似的一個勁嚷嚷著“駙馬爺來了”,他又因為沒睡好,腦子不清醒,黑沉著一張臉進了前廳,人還沒瞧清楚就先抱怨出聲—— “新婚翌日一大早就往我這邊跑,別告訴我,你是被你那位殺神公主趕出房……” 剩余的話卡在嗓子里。 他口中的“殺神公主”端著茶,面上笑意高深莫測,正望著他。 方鏡辭輕咳一聲,打斷尷尬,“殿下,這位便是沈季文?!?/br> 而后又對沈季文一笑,“這位便是安國公主?!?/br> 沈季文先是渾身的不清醒被赫然在場的安國公下嚇飛,再被他笑得渾身發毛,又被安國公主的目光盯得渾身僵硬,努力扯出笑臉上前,抱拳道:“草民參見公主?!?/br> “沈公子既是駙馬的好友,便不必多禮?!卑矅鞣畔虏柰?,笑容不變,“昨日之事,還不曾謝過公子?!闭f著,微一點頭,以示敬意。 她身份顯貴,又是大慶百姓口口相傳的傳奇,沈季文自覺承受不起,連連擺手退讓,“公主太過客氣,我不過是應承駙馬爺的請求,幫個小小的忙而已,算不得什么?!闭f完又不留痕跡瞪了一眼方鏡辭。 方鏡辭微微笑著,“殿下不如在此稍作歇息,我與沈兄稍談片刻?!?/br> 沈季文二話沒說,告退之后拉著方鏡辭就入了后堂。 進了后堂,方鏡辭還未說話,就被他搶白一通:“景之兄,您帶著安國公主前來,為何不提前打聲招呼?”那可是四海皆懼的安國公主啊,傳聞中一揮手就能斷人腦袋的不敗兇神,一大清早就給領到檀香樓,是想嚇掉誰的魂? 方鏡辭毫無內疚神色,“臨時起意,來不及提前告知?!?/br> 沈季文望著他的眼神像是在挑選揍他哪里不會被安國公主問罪。 不過轉而他就朝方鏡辭擠眉弄眼,“新婚第二日,你不留著溫香軟玉在懷,怎么就帶著你那軟玉到了我這檀香樓來?” 方鏡辭跟他相識許久,被他打趣也不惱,卻也不回應,直言道:“自然是想來請沈兄幫一個忙?!?/br> 沈季文頓時露出一副牙疼神色,“我怎么覺得你不開口還好,一開口我就要倒大霉?” “你那果脯我還未曾對殿下說過?!狈界R辭不理會沈季文睜圓的眼,慢聲道:“想來若是你將果脯送與殿下,作為大婚賀禮,殿下會十分高興?!?/br> 果脯明明是打賭輸給他了,怎么這會兒又成了賀禮? 沈季文狐疑的目光不住打量他,總覺得待會更慘。 “也不是什么大事?!狈界R辭頂著他的目光毫無壓力,“殿下想將昨日收下的賀禮兌換成銀兩,再送往城外?!?/br> 沈季文:“……那可是安國公主大婚的賀禮,應該不少吧?” 方鏡辭微微一笑,“不多?!倍髨罅艘粋€數。 沈季文頓時被驚得一跳,“這叫不多?” 方鏡辭目光坦坦蕩蕩,“你也說,是安國公主大婚,所收賀禮,不止我大慶朝臣,更有四海諸國。這個數,自然是不多?!?/br> 沈季文皺著眉在屋內來回走了兩圈,而后面色慎重,“你想讓我將賀禮全部兌換成銀兩?” “我所說之言還不夠清楚明白么?” 沈季文簡直要給他跪下了,“景之兄,駙馬爺,那可是公主收下的賀禮,不少還有皇家標識,我就算收在手里又有何用處?怕不是要被當做竊取賀禮的江洋大盜了!” “這點沈兄大可放心,昨日我與公主已將這章 全部挑出,余下部分不會有什么問題?!?/br> 他言之鑿鑿,沈季文還是有章 不放心。 “如果我腦子沒出毛病,今兒是你大婚第二日吧,為何要急于此時將賀禮兌換成銀兩?” 問完他一咋舌,方鏡辭剛剛說過,是要送往城外。倘若他沒記錯,安國公主時常拿出府中之物貼補軍需。想來這批賀禮也不過逃過此等下場。 只是心頭疑問猶在,“你就這般縱容你那位公主殿下?”尋常人都不會想著將府邸搬空,去貼補軍需吧? 方鏡辭微微笑著,笑容如春風拂面,“殿下所愿,亦是景之所愿?!闭f完又睨了沈季文一眼,“像沈兄這般渾身沾滿銅臭之人,想來是不能體會此等大意?!?/br> 被求幫忙還要被明損一頓的沈季文:“……” 他虎著臉,陰沉沉威脅道:“信不信我袖手旁觀,不管了?” 方鏡辭有恃無恐,“倘若你有膽量將安國公主請出檀香樓?!闭f著做出一個“請”的手勢,“那么就請便?!?/br> 頭一次見到有求于人還這么氣焰高漲的!沈季文氣到不想搭理他。 安國公主端坐于位,手邊放著香酥杏仁糕,手里端著茶碗,有一口每一口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