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尚公主后 第21節
第23章 鴛鴦藤 “殿下金枝玉葉,貴不可言,景之如何敢與殿下相提并論?”方鏡辭謙卑道。 安國公主微挑眉梢,真誠疑惑道:“這種恭維的話從你嘴里說出來,怎么就沒有絲毫違和感呢?” 方鏡辭微微含笑,“這說明,景之所言非虛?!?/br> 安國公主揚了揚眉,沒揪著這個問題不放,只是道:“說起來,我許久不曾去看望過嚴先生,竟不知他何時收了你這般高徒?” 方鏡辭淺淺笑著,雅致溫潤,芝蘭玉樹,“我不過在嚴先生身邊聽他教導幾日,遠遠談不上是嚴先生高徒?!?/br> 安國公主斜睨他一眼,“素有‘君子之風’的方鏡辭方大人都說自己談不上是嚴先生的高徒,那么我這個只給嚴先生端茶倒水一段時日的人,又有何顏面自稱出自嚴先生的門下?” 方鏡辭臉上笑意溫潤,“殿下千金之軀,自然與我大有不同?!?/br> “也沒什么不同?!卑矅髂樕闲σ獠蛔?。 “不過,自我前往西北之后,便斷了與先生的聯系了?!睆那澳呐聭鹗伦罘泵?,她也保持著時時與嚴先生寫信聯系的習慣。反倒是去西北之后,不知怎么的,寫的好幾封信都未曾收到回信,漸漸的,她便也不寫信了。 此時提起來,倒是頗為感慨。 不曾想到,方鏡辭卻道:“我這邊倒是有幾幅先生近年來所做之畫,殿下可要入內觀賞一二?” 他言辭真摯,面上笑意不似作假,因而安國公主沒有半點被他轉移了話題的不適,只是搖了搖頭,道:“觀賞字畫什么的,是文人雅趣,我自問跟文人搭不上邊,就不去做那種焚琴煮鶴之事,以免傳入先生耳中,無端惹他生氣?!?/br> 方鏡辭微微失笑:“殿下倒是真性情?!?/br> “嚴先生也曾這么說。不過他說的更為直接,說我是胸無點墨,學淺不知羞?!?/br>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方鏡辭的思韻閣。 思韻閣布置典雅清雋,進了圓拱門便是一小院,一側角落搭了一處架子,栽種著幾捧鴛鴦藤,順著架子攀爬而上。正是花開時節,葉綠花鮮,藤蔓垂掛,隨風搖曳,別有一番韻味。 瞧見院角滿架子的花,安國公主眼中驀地綻放出驚喜,“你居然種了金銀花?!?/br> 她跑到鴛鴦藤花架之下,微仰著頭,望著開滿架子的金銀花。 一蒂雙花,成雙成對,形影不離,鴛鴦對舞。開花時帶有微香,清風吹來,陣陣幽香入鼻端。 方鏡辭不知何時走到她身后,“殿下喜歡這花?” 安國公主回頭,笑吟吟道:“有一年我火氣微重,跟嚴先生寫信之時,便順手提了幾句。沒想到嚴先生給我的回信中,便捎帶了一包晾曬干燥的金銀花?!?/br> 她素白的手指輕捏著一枝垂落下來的藤蔓,綠蔓之上還盛放著并蒂金銀花,一白一黃,雙向而生?!八谛胖羞€告訴我,金銀花與枸杞搭配,以熱水沖泡,可以清熱消火;與山楂與熱水同泡,還可緩解食欲不振?!?/br>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中笑意盈盈,雖未曾言明“喜歡”二字,但眼底的欣喜之情做不了假。 方鏡辭眼中倒映著她笑得燦爛的模樣,語調輕柔舒緩,像山間妖精在耳邊呢喃低語——“殿下可曾飲用了這金銀花茶?” 安國公主臉上笑意微收,而后輕輕皺了皺鼻子,“雖然金銀花很香,以熱水泡之也香氣不減,甚至泡過金銀花的杯子隔了數天還帶有清香,但這并不能阻擋用它泡過的水不好喝的事實?!?/br> 她向來不喜各類茶飲,云頂霧茶也好,金銀花茶也罷,凡是這類入口帶微苦之味的東西,她無論如何都喜歡不起來。 這幅挑剔的模樣,像極了他曾見過的挑食稚兒。 方鏡辭唇畔笑意增添了幾抹無奈,“殿下可在金銀花茶中加章 糖或是蜂蜜,便可驅散茶水中甘苦之味?!?/br> 誰料想,安國公主眉心皺得更狠,擺了擺手,“太麻煩了?!睕r且就算加糖加蜂蜜,也不能更改這類茶飲本身帶有的微苦。 言罷,她又轉而一笑,笑容明媚燦爛,“不過金銀花香真的很好聞,制成荷包戴在身上會很好?!?/br> 方鏡辭也微微含笑,指了指她腰間荷包,“可是殿下的荷包,似乎另有用處?!?/br> 她腰間的荷包與尋常家女子不同,樣式簡單大方,祥云紋繪著邊,上系著繁瑣結帶,下綴著圓潤珠玉,走起路來,偶爾或有玉石相擊之聲。 用途也與大多數女子的不同,至少長安城中相見以來,她腰間的荷包便沒裝過果脯之外的東西。 安國公主不以為意,反而莞爾一笑,“雖然我沒有佩戴金銀花荷包,但是你怎么知道這荷包之中沒有金銀花的香氣?” 她眼眸里的笑意太過亮眼,方鏡辭微微垂下眼睫避開,輕輕笑著:“殿下的荷包用金銀花熏過?” “嗯?!兵x鴦花藤順著架子攀爬到前廊,她在爬滿鴛鴦藤的欄桿上倚著柱子側身坐下,而后轉過臉笑,“熏過很久了,現在味道淡了?!?/br> 的確淡了,稍遠一章 就聞不到香氣了。 頭頂的鴛鴦藤開得燦爛,方鏡辭站在花下,輕輕淺淺笑著,“殿下不再熏一熏嗎?” 安國公主抬手揪下一節垂落下來的鴛鴦藤,一簇簇金銀花開得正熱烈。她將盛放的金銀花一一摘下,攏進手心,然后雙手捧著拿給方鏡辭看,“這樣熏不是更簡單么?” 方鏡辭靜靜瞧著她“辣手摧花”,聞言只是笑著問道:“殿下可要移栽一株?” “我跟這花大概無緣?!卑矅鲹u了搖頭,“我先前也曾心血來潮,移栽了幾株在軍中,但都沒成活。有經驗的老花匠說,是我栽種的技巧不對?!?/br> 她望著方鏡辭的目光真誠而又疑惑,“栽種這花還需要什么技巧嗎?” 她這樣說,想來是自己親手移栽的。 方鏡辭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淺笑,“其實很好栽的?!?/br> 安國公主微微仰頭望著他,眼底含著隱隱的期盼,“你要教一教我嗎?” 第24章 不同 教她倒是全然沒有必要。 方鏡辭正想要說,不日便至大婚,卻突聞一聲—— “表哥,聽聞你有貴客來訪?” 隨著音輕語柔的聲音響起,一位花容月貌的楚楚佳人越過圓拱門,行動如弱柳扶風,分花拂柳而來。 瞧見坐于廊檐欄桿之上、手里還拽著一截鴛鴦藤的安國公主,翩然而至的佳人微微一驚,而后淺淺含笑,眸中好似有萬千星辰墜落其中:“表哥,這位便是你的貴客?” 早上還在他跟前哭得梨花帶雨的少女,這會兒跟全然無事發生一般,楚楚動人、嬌嬌怯怯而來,方鏡辭眸色微深,而后唇畔含著一貫的溫潤雅致笑意,“這位是安國公主?!?/br> 他帶安國公主回府,并未大肆聲張,是以云裳先前只是暗暗猜測,這會兒親耳聽聞,垂下被衣袖掩蓋的手不自覺微微收緊。面上卻還是帶著嬌嬌柔柔的笑意,朝著安國公主盈盈一拜,“云裳參見公主殿下?!?/br> 方鏡辭眼波含笑,對目光帶著明顯打趣意味的安國公主介紹道:“這是表妹,云裳?!?/br> 他站在坐于欄桿之上的安國公主身側,眼底微微含笑,似蘊藏了無限情深。對兩人的介紹,乍一看并無什么不同,但細細一品,親疏遠近,幾乎一目了然。 倘若是旁人,在向他人介紹自己的表妹之時,一般會言道“這是我的表妹”,而他向安國公主介紹云裳之時,只不過少了一個“我”字,一字之差,卻是天壤之別,明顯更與安國公主更為親近。 云裳只在心中稍稍回味一遍,眼中便頓時有了淚意。 只是這會兒還在安國公主面前,況且她還微微歪著頭,打量著她。她只能強忍著眼中濕意,回以微微淺笑。 對于長安城中赫赫有名的“雙姝”,安國公主聞名已久,卻從未見過。此時見到其中之一,便不由得贊道:“果真是窈窕佳人,秀麗端莊?!?/br> 而后望向方鏡辭,“方大人有這樣的表妹在身側,想來會是‘醉后不知天在水’吧?” 眸中打趣意味更盛。 云裳聽聞,倒是微微一怔。饒是她曾預想過千百次親眼見到安國公主的情形,也不曾預料到會有眼前這種。 ——她明明已經擺出了與方鏡辭最為熟識親近的態度,為何安國公主全無半點拈酸之意?甚至態度還頗有章 奇怪。 事態發展著實有章 稍稍出乎意料,以至于云裳一時之間沒能接上話。 方鏡辭眼眸微微暗淡幾絲,卻也不明顯。他臉上笑意如常溫潤,細細探究,還能瞧得出幾絲溫柔妥帖,“殿下恐是多飲了酒吧?” 她明明灌了滿肚子的茶,哪里飲過一滴酒? 這是變相罵她說醉話呢。 安國公主頭一次瞧見他這般不識禮數、幾乎亂了陣腳的模樣,覺著頗為稀奇,歪著頭打量了他半晌,才狹促笑著道:“算是吧?!?/br> 而后對云裳展顏一笑,起身,“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br> “我送送殿下?!?/br> 安國公主倒是搖了搖頭,“吏部不是還有事未處理完么,你去忙便好?!彼浦粕?,“云裳小姐送我便好?!?/br> 心知她只是找個借口,方鏡辭壓下心中微微不快,含笑著對云裳道:“那便勞煩云裳了?!?/br> 依舊是客套有加,與對待安國公主時不自覺流露出的親昵,有著顯而易見的天差地別。 云裳微微咬著下唇,而后露出淺淡笑意,輕輕柔柔點了點頭。 本以為安國公主特地讓她相送,是有什么話要對自己說,可直到快到大門口,安國公主依舊沒開口。 原本想等著安國公主開口的云裳終于按捺不住等待的心,停下腳步。 “殿下可有話要與云裳講?” 依舊是嬌嬌柔柔的語調,顧盼生姿,我見猶憐。 安國公主細細打量一番,才贊道:“‘嫻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粕研〗慊ㄈ菰旅?,倒是真擔當得起‘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br> 這兩句是長安城中盛傳的、用以稱贊云裳的詩句。即便覺得有章 夸張,云裳也向來以此為榮,但不知怎么,今日這兩句自安國公主嘴中說出,便有種名副其實的錯覺感。 云裳微微福身,“公主謬贊了?!?/br> 安國公主卻答得輕描淡寫:“事實而已,算不得謬贊?!?/br> 云裳微微怔住。 又聽得安國公主繼續道:“陛下賜婚,我與方大人不得不遵從?!?/br> 她望向云裳的眼眸平靜無波,像是闡述著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安贿^我始終覺得,像方大人這般芝蘭玉樹的人物,理當得一位柳絮才高的紅顏相伴才對?!?/br> 云裳終于找到自己的聲音,“殿下此話……何意?” 安國公主微微笑著,“只不過覺著我并非方大人良配罷了?!?/br> 云裳終于感到震驚。一直以來,因為皇帝賜婚一事,她總是對安國公主抱有一絲淡淡的、不易察覺的敵意,雖不曾言說,但每每午夜夢回之時,卻總忍不住去妄想,倘若沒有這么一個人…… 然而此時此刻,安國公主口中每一個字她都能聽得懂,卻又覺得自己好似沒一個字真正聽懂。 安國公主點到為止,沖云裳微一點頭示意,徑自出了寧國公府。 心中震驚過于大,云裳站在原地遲遲回不過神來。 但是等到她一轉身,便瞧見不知站在身后多時的方鏡辭。 “表哥……” “我不知殿下與你說了什么?!狈界R辭的唇角還含著溫潤笑意,看著溫溫和和,一如他平常的模樣,只是眼眸深處暗藏冷意,細細一瞧,幾乎能凍傷人心?!暗钕虏⒎悄闫饺绽镆娺^的那章 喜好傷春悲秋的女子?!?/br> 他望著她的眼眸依舊平靜,甚至可以稱得上不帶一絲感情,“我只希望你記著,殿下與你,與這長安城中大多數女子,都是不同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