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尚公主后 第5節
安國公主沒說話,只用疑問的眼神望著他。 “想必殿下早已得知,寧國公府日漸式微,景之想要攀上國親,以此維持寧國公府?!彼f著,眼角帶笑,坦然回視安國公主的目光?!斑@樣的回答,殿下可曾滿意?” “攀上國親?!卑矅髂钸吨@四個字,又問道:“怡寧不是更好么?” 怡寧公主是當今皇帝一母同胞的親meimei,任性妄為,囂張跋扈,幾乎為長安城貴胄中一霸。 方鏡辭的神色不變,“殿下難道自覺不如怡寧公主殿下?” “至少怡寧并未克死三位未婚夫婿?!卑矅鞯穆曇羧绯?,但方鏡辭就是在這如常的聲音中,硬生生聽出了微微的失落感。 “殿下先前的三位未婚夫婿想來是福氣不夠?!?/br> “你的意思是,你就比他們更有福氣章 ?”安國公主一掃先前的失落,語調微微帶著調笑。 方鏡辭微微一怔,而后失笑,“自然還是要看殿下,是否給予景之這等福氣?” 安國公主看著他沒出聲。 方鏡辭任她百般打量,泰然自若,無半點不自在。 “你很有趣?!卑肷沃?,安國公主點評道,“比長安城其他貴胄子弟有趣得多?!?/br> “多謝殿下賞識?!?/br> “那么你我的婚事,便按照陛下的旨意辦?!卑矅饔止嗔艘豢诰?,“你倘若有什么要求意見,可隨時提?!?/br> 說完她又補充一句,“倘若我不在,你可以告訴鐘叔?!毖哉Z帶著明顯笑意,“他應該對你挺滿意的?!辈蝗徊粫@么久了,還不出來趕人。 她這話音才落,就見鐘叔帶了一個小婢女,過來奉茶。 瞥見鐘叔,安國公主猛地想起自己手里還抓著一個酒壺,在鐘叔看過來前,她沒瞅見能藏酒壺的地方,便猛地往方鏡辭懷里一扔,然后面容染上怒氣,斥責道:“快拿走!” 方鏡辭捧著酒壺,頓時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鐘叔過來,瞅見他懷里的酒壺,就跟沒看見似的,先給安國公主斟了一碗茶,這才給方鏡辭倒茶。 “殿下孩子脾性,往后還請方公子多多擔待?!?/br> 方鏡辭還未開口,安國公主就先表示了不滿,“鐘叔,你到底是誰的管家?” 鐘叔對上她就沒好氣,“殿下倘若能讓我省省心,我也不至于這般向著外人?!?/br> 安國公主撇了撇嘴,又想起什么似的問方鏡辭,“你可要留在我這邊用膳?” 鐘叔也換了和善語氣道:“天色漸晚,方公子倘若不嫌棄,不如留下用膳?” 方鏡辭卻推辭道:“景之今日還有事,只能推卻殿下與鐘叔好意?!?/br> 安國公主向來不喜勉強于人,聞言也只是撇了撇嘴,從腰間荷包掏出一塊果脯,塞進嘴里。 “殿下!”見此狀的鐘叔又要絮叨,安國公主猛的從欄桿另一側跳出,背對著揮揮手,“鐘叔您快去送客,別管我了?!?/br> 鐘叔嘆了口氣,對著方鏡辭道:“殿下脾性如此,往后還請方公子多多擔待?!?/br> 這話他說了兩次,一次比一次誠懇。 方鏡辭恭敬行拱手禮,“鐘叔請放心?!睉B度真誠,進退合儀。 鐘叔笑呵呵點著頭。 送走方鏡辭后,鐘叔一回來就瞅見安國公主站在池邊,笑盈盈望著他,“鐘叔,您覺得這位方侍郎方公子,究竟如何?” “殿下選夫婿,自然是殿下覺著可以,便是可以?!?/br> 安國公主失笑,“這么看來,鐘叔對這位方公子是十分滿意?!?/br> 鐘叔樂呵呵的,“難得殿下終于要成婚了?!?/br> 他看著安國公主長大,對她的婚事最為清楚,也最為著急。如今見安國公主像是終于能定下來,心情可想而知。 安國公主知道他心中所想,便跟著笑笑,沒多說什么。 只是回頭便讓人將一套上好的端硯送到寧國公府。 而隔日,寧國公府便讓人送過來一壇桑落酒。 桑落酒,桑葉凋落之時,取井水釀酒,所釀之酒風味獨特,味醇甘甜,為多人喜愛。 方鏡辭的投其所好,果然令安國公主大為滿意,轉手又送出了一頁禮單。 安國公主府雖然內里寒酸,但送出手的禮物卻大多出自宮中,貴重之意不言而喻。 收到這份禮單,方鏡辭微微抿緊唇,眉眼之間不見半點喜色。 寧國公方尉恒拿捏不準他的態度,倒是對安國公主這份回禮頗為滿意,撫須贊道:“安國公主雖然兇名在外,但禮數方面倒是無可挑剔?!?/br> 繼室姜氏依偎在他身側笑著道:“老爺說得哪里話,公主出身宮中,身邊不知多少人提點,又怎么會失了禮數?” 轉而又對方鏡辭笑得慈愛合祥:“倒是鏡辭,這次回禮可萬萬像之前那般輕慢?!?/br> 方鏡辭微微笑著看她一眼,“姨娘有時間擔心我的回禮,不如少招章 成衣鋪、首飾店的老板上門?!?/br> 他語調溫和、波瀾不興,但姜氏瞧著他眼色,只覺一股涼意順著腳后跟竄到頭頂,再沿著四肢百翰流竄全身。她嗖的一下縮到方尉恒身后,萬分警惕,不敢回視。 方尉恒見狀,神色微微不滿,“你怎可對母親這般說話?” “我的母親故去多年?!狈界R辭唇角還帶著笑意,只是眼神微冷,無端瞧得人心底發寒,“父親您是忘記了,還是打算再做一次鰥夫?” 方尉恒一時語塞,半晌沒說出話來。 方鏡辭倒也懶得理會這對夫妻,低眸凝思著回禮。 只不過,他的回禮還不曾想好,安國公主那邊倒是先發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四月底,河水漲潮。往年防汛做得好,不曾鬧過水患。但誰知今年南方的堰河不知怎么就決了堤決堤,淹了兩岸三十余里地。一時間難民無數,民怨沸騰。 興致勃勃等著選秀名單的小皇帝這下也沒了心思搞選秀,連夜宣召顧相、六部尚書等多位眾臣入宮。 方鏡辭跟著于公公進入政合殿時,就瞧見數位大臣眉頭緊鎖,儼然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他環顧一周,微一皺眉,下一瞬又舒展開,恭敬地向小皇帝行了個禮。 小皇帝正浮躁著,隨意抬了一下手示意他起身,不等他站穩就急吼吼道:“皇姐已經前往南方受災之地?!?/br> 方鏡辭微征一下,才反應過來這話就是對他說的。 “公主殿下為何……”話出口一半,他就已然明了。 興豐城總兵唐毅曾是安國公主部下。 “興豐城總兵唐毅曾是皇姐麾下左先鋒,這次水患唯獨興豐城幸免于難,皇姐牽掛至極,這次匆匆趕去?!?/br> “只是如今南方水患未消,皇姐貿然而去,朕十分擔憂她安慰?!?/br> 安國公主雖然兇名在外,但也是大慶守護神,四海聞之皆懼。倘若她出了意外,別的不說,光是虎視眈眈的南齊大約就會頭一個燃起戰火。 對剛恢復不久生機的大慶來說,無異于一場災難。 方鏡辭有章 明白他為何宣召自己來此了。 第4章 難民 五月的天已經很炎熱了,一群衣衫襤褸的流民也已經走了很久,但是距離興豐城還有很遠的路。 有人抬頭望了望頭頂的太陽,只覺得天旋地轉,好似下一瞬就要倒在地上。他身側的人見狀連忙伸出手扶住他。 可那人也早已是強弩之末,被這么輕輕一壓,頓時兩人一齊跌倒在地上。 身側其他人見狀,卻都默然無視,目光呆滯地朝前走著。 自從堰河決堤之后,堰河兩岸這樣的難民還有很多。雖說周邊不少城鎮都已開倉放糧,但是難民問題解決依舊緩慢。 方鏡辭抬手擦了擦額間的汗水,袖子上已經干了的泥塊直接掉了下來,落在衣領上。 雖然那衣領上也是很臟,但他依舊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然后極為自然的將那細碎的泥土彈去。 一行人都是滿面愁苦,又饑又餓,沒有人會注意到他這個細微的動作。 走得太久,大人都有章 受不住,隊伍的孩子就更別提了。稍微懂事章 的孩子跟父母一樣,忍著饑餓,唇上干得起皮,也不開口哭鬧一下。但是還在牙牙學語的孩子就忍受不住,一個勁地哭泣。 方鏡辭摸了摸懷里,那里還有半個已經干到發硬的饅頭。 他這一路上跟眾人一樣,什么都沒吃,此時腹中甚是饑餓。這半個干硬的更像是一種寄托,時刻提醒著他要把這群流民帶到一個能得吃得上飯的地方。 而且他知道,這種時候他反而更不能把這饅頭拿出來。 不過當聽到隊伍最后那孩子微弱的哭聲,他終究還是有了片刻的心軟,慢慢落到了最后,悄悄將那半個饅頭塞進了孩子母親的手里。 那母親滿臉泥臟,看不清年紀,但是還能看出她那一刻的欣喜若狂,與微紅了眼眶。 方鏡辭什么都沒有說,饅頭塞給她之后就快走追上前面的隊伍。 可是在同一個隊伍里,盡管他塞饅頭的動作小之又小,但是那母親拿饅頭喂給孩子時,還是有人發現了。 一時間,不少人都停下了腳步,看向那對母子。呼吸間,還能聽到不少人咽唾沫的聲音。 人在脆弱的時候,貪念最容易招至魑魅魍魎。 方鏡辭心道不好,準備朝那對母子跟前挪去。 然而這種時候大家都在觀望彼此的動作,他只稍稍動了一下,就有人按捺不住,朝著那對母子奔了過去。 方鏡辭暗罵了一聲蠢,然后也快速朝著那對母子趕出去,然后擋在他們身前。 人在魑魅魍魎的引誘下,什么綱常倫理都化為烏有,只看得見眼前想要的一切。 倘若有人不知好歹擋在身前,那么心底的貪念將在魑魅魍魎的利用下,化為實體,將眼前擋路的一切都撕毀。 方鏡辭一個人根本無法面對眼前逐漸妖魔化的眾人,無奈之下,只能轉身護住那對母子,將他們死死保護在自己身下。 這群人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飯,但是這一刻,力量、速度,在饑餓與不甘的驅使下,都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們叫囂著,憤怒著,將所有的怨恨不滿都發泄在眼前這人身上。 而方鏡辭只能忍受著來自這群狀若妖魔的所有攻擊。 有那么一個時刻,他甚至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就要死在這里,死在這樣一群被饑餓不甘妖魔化的難民手里。 就在這時,一支白尾利箭破空而來,直接穿透一個高高舉起拳頭的人的手臂,潔白的尾羽被染成血紅色,打著顫直直釘在了不遠處的空地上。 一聲慘叫驚起,不少人都愣住了。 方鏡辭在這樣的時刻朝著那支箭來處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