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呢？

    決絕無畏。

    “誰？”大殿之中傳來一聲縹緲之音，帶著問詢的意味。

    是破塵圣宗十幾年都沒有真身出現過的宗主。

    “外門弟子莫蒼生?！?/br>
    沈翎玉很平靜地將莫蒼生的名字說出來，沒有什么情緒，反而顯得很異常。

    “弟子想收他為徒?！?/br>
    他再一次重復表達道，咬字帶著某種堅決。

    這一世，莫蒼生和沈翎玉的經歷已經和前世完全不一樣了，前世的莫蒼生是不敢泄露絲毫對沈翎玉的感情的，沈翎玉自然也發現不了異常。

    今生莫蒼生對沈翎玉的態度黏糊到了極點，他在沈翎玉心目中的地位早就已經與眾不同了，還有那個穿著黑色的年輕男人讓沈翎玉懂了很多前世他不懂的事情。

    所以即便沈翎玉生性淡漠，不諳世情，卻也更早地滋生出了比前世更加強烈的感情和控制欲。

    當他心中堅守的道義與他的感情發生沖突，他選擇教化，他不是想要以師尊這個身份來鉗制莫蒼生，更多是希望給莫蒼生上一層感情枷鎖，和一層更加親密的牽絆。

    不過，即便如此，此時的他并沒有意識到他為何要與莫蒼生有不一樣的羈絆。

    在九天上界里，道侶還能夠解契，只要雙方同意就行了，而師徒關系卻往往都是維系到死的，其中的約束性是遠遠要超過道侶契約的。

    他對此執著到了可以不顧生死。

    他在劍閣和九天競技試煉場中，數次面臨死亡，可是莫蒼生卻在他腦海之中越來越清晰。

    危險，絕境，愈是身受重傷，他愈是清醒，近乎自虐，如送死一般，血rou模糊，痛苦入骨，卻收獲頗大。

    劍光，鮮血，不到真正的煉獄里走一遭，又怎么能夠真正徹底成道。

    “又是他，你對他動情了？”這一聲縹緲無形的冰冷聲音里浮出了諸如疑惑，探究，興味等情緒，顯得有幾分怪異，讓人覺得這道聲音是不該擁有情緒的。

    “情？大概是有一點。我覺得想要練成無上劍道，不一定……就要無情?！鄙螋嵊翊鬼?。

    為什么劍道總是要無情呢？

    殺親證道，殺愛證道，真的不會有反噬的那一天嗎？

    多情深情的劍道就不好嗎

    被感情所困擾所羈絆劍修就比那些冷血無情的劍修要更加低等嗎？

    難道不是看道心堅不堅定，夠不夠強嗎？

    心懷天下蒼生不行嗎？（是莫蒼生的蒼生沒錯了。）

    殺生救世不行嗎？

    這樣的劍道不也是無上大道嗎？

    仁義之道。

    人經歷過太多的生死，總是會有所頓悟的。

    在劍閣和九天競技場中肆意殺戮絕境求生的沈翎玉反而將心中的快要嘶吼而出的兇獸壓制住了。

    他不為別人而活，沒有什么可以控制他?！翱??！?/br>
    最終，沈翎玉得到了他想要的答復。

    這樣的恩典根本不算什么。

    畢竟他為此承受了太多，還放棄了無上的獎勵。

    他之所以能夠突破，不僅僅是因為有了高強度的對戰，還是因為他能夠在三年之內通過劍閣九十九層，就算劍閣危險程度減低，還有保護機制，但能夠在試煉之中上到九十九層還是非常困難的，除了他以外，其他弟子最高只上到了劍閣五十層，這說明他不僅是天驕之中的天驕，還心性堅定，是常人所不能及。

    而他歷經生死千難萬苦，放棄了無上獎勵，只為了得到收徒資格。

    他明明時不時會做出一些離經叛道之事，在一些規則問題上卻又固執得讓人覺得可笑。

    沈翎玉內心沒有過多的想法，他起身拱手離開。

    不過轉身的時候，他的眉宇間不由自主閃過一分深思，大殿之內的這抹宗主意識很奇怪，給他一種帶有惡意的熟悉感，他心中有了一個想法，但是這太匪夷所思了。

    宗門其他人難道也沒人察覺出端倪嗎？

    這個宗主真的還是最初的宗主嗎？

    隨著他的離開，主峰大殿，只剩淡淡的孤寒。

    倏忽。

    空蕩蕩的大殿之內，突兀地出現了一聲輕輕的嗤笑。

    世人總是愛把截然相反、背道而馳的事物扯在一起，比如善與惡、正與邪、天真與心機。

    其中的差別又該如何鑒定呢？

    “師兄，我很快就會回來了?！币粋€陰柔的聲音響起，和之前的聲音有了差別，還帶著某種不受控制的狂熱情緒。

    最終，只余一殿寂靜。

    沈翎玉回到少主峰，天色已經暗了，他心下嘆氣，明天再去見莫蒼生吧。平心而論，他現在其實有點不知道該怎么面對莫蒼生，也不知道莫蒼生想不想要成為他的徒弟，他所做的這一切都是自作主張，不過莫蒼生現在這么大的一個人了，應該不會再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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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著黑色斗篷的年輕男人突兀地出現在虛空之中，他臉上沒有什么表情，那張慘白美艷的臉上全是厭世情緒，好似想要自我毀滅一般。

    越發靈動的災禍之氣纏繞在他的指尖，其實早已經有了自我意識。

    在靈虛煉體丹的滋養下，莫蒼生已經可以神魂離體了，而且還不會對軀體造成太嚴重的損傷。

    他早就探查過了少主峰，也知道沈翎玉的居所在哪里，他避開了所有的危險，終于輕輕落在了屋殿的窗外。

    沈翎玉出了劍閣沒有理他，從主峰大殿出來，居然也沒有來找他。

    沒關系，他來找沈翎玉就行了。

    少主峰非常大，每個少主的居所彼此之間都距離得很遠，也很空曠。

    沈翎玉此刻正在冥想打坐，他需要穩固修為。

    突然，他感受到了一陣冰冷的氣息。

    有人在他身后。

    他驀地轉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異常漂亮的眼睛。

    是那個穿著黑色斗篷的年輕男人，他居然又出現了，黑霧遮蓋了他的面容，讓那雙露出來的眼睛顯得更加美得讓人心悸。

    莫蒼生的神魂其實和他現在的軀體面容有一定的差別，因為他的神魂是經過諸天萬界天道之力雕琢過的，而他的軀體沒有經歷過這些，但也十分出眾，彼此之間還是有一定的相似之處的。

    第63章 、欺師滅祖 ...

    這一夜無星無月, 少主峰注定是不平靜的。

    少主峰的另一屋殿里，陳鳴霄再次伸出腳狠狠踩在燕離的腰間, 帶著某種泄憤的意味。

    沈翎玉居然突破成為劍尊了，成為劍尊了……而且修為也趕上他了，是元嬰期了。

    這一想法不斷在陳鳴霄的腦海之中回旋，讓他感到生不如死痛不欲生，這次集訓后，他修為沒什么長進, 但心中的戾氣更加重了。嫉妒往往會讓人變得面無全非。

    而燕離滿臉鮮血，一雙黑眸陰沉沉地，看不出情緒。湊近一看，可以看到他的身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深色血點, 不知道是用何種手段弄出來的我, 看起來又疼又惡心。

    燕離無端地想到了他在家鄉的親人和朋友, 還有家里屋舍前的粉色小花。

    他之前疼痛到麻木的時候沒哭，這時候想到這些卻忍不住嗚咽起來了, 之前心中那些野望都消失得一干二凈。

    陳鳴霄是他的師尊, 他想, 只要陳鳴霄死了, 他就可以擺脫他了, 反正最多也只是跟著陪葬罷了。

    會有那么一天的……-----------------------------------

    與此同時，沈翎玉的屋殿內, 卻又是另一番景象，他看著那個穿著黑色斗篷的年輕男人的眼眸微微愣怔，然后，他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閃過了莫蒼生的臉。

    是他今天看到的那個已經十六歲的少年莫蒼生的面容，不是之前的小孩。

    黑色疤痕就像是什么神秘的花紋圖騰一般, 印刻在蒼白如雪的肌膚上，他站在洶涌的人群之中，那雙漂亮的眼眸就這么專注地看著他，很美……

    沈翎玉當時之所以那么快就轉開目光，是因為他心虛！不過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心虛著什么。

    自始至終，他都很喜歡莫蒼生的眼眸，真心覺得很漂亮，當初第一次見莫蒼生的時候，他就忍不住感慨，縱然容貌丑陋萎靡干枯也沒關系啊，眸眼里有耀眼的太陽就足夠了。

    這么眼眸是這么特別，讓他感到灼熱與心軟。

    可現在他看著的這雙屬于年輕男人的眼睛，雖然和莫蒼生的有些許差別，卻給了他同樣的感覺。

    只不過，這個年輕男人的狀態好像不太對。和之前給他的感覺判若兩人。

    太冷太駭人。給他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但是他內心卻沒有什么害怕之情。

    沈翎玉還沒來得及細想和反抗，就被純色綢帶遮蓋住了眼睛，雙手也被綢帶勒緊，他的神識也完全被壓制住了，他眼前一片黑暗。

    可是這短短幾秒里，他也看到了對方的雙手，仍然是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指骨節分明，修長又有力，可是上面沒有任何戒指。

    其實那枚戒指此刻還在沭陽峰破舊小木屋里，莫蒼生之前一直用紅線穿起來，掛在軀體的脖子上呢，這次莫蒼生神魂離體，并沒有戴戒指。

    很快沈翎玉就思緒混沌了，那雙手扣緊了他的軀體，讓他根本沒辦法有其他的動作。

    他明明剛剛成為劍尊還突破大境界結出元嬰神魂，現在卻全部都被這個年輕男人牢牢掌控住了。

    是和之前那一次完全不一樣的體驗。

    黑霧彌漫間，完全反抗不了。

    神魂元嬰與軀體都被禁錮住。

    理智和感情在交鋒，他不得不承認，他不覺得反感。

    沈翎玉眼睛看不到，其他感官變得更加明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反而完全證實了他最初的猜想……

    真好，原來他沒有騙他，他和他之間真的沒有第三個人存在。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樣的心理，他居然也不準備戳破莫蒼生的謊言。

    沈翎玉感到對方的唇齒舌尖在他的脖頸上輕輕摩挲著，帶著熱氣和濡濕，酥酥麻麻。

    他對他居然是有著這樣的感情嗎？很奇怪，卻不覺得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