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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反派他長兄(穿書) 第118節

    溫廷安將這幅畫攤展給他們看,忽然問:“你們去菩提庵的時候,庵主?說?,郝容那?夜是不是拿著酒瓢來打酒?”

    三人皆是去菩提庵調查過,對庵主?的供詞還有印象,俱是點了點首。

    “那?我們目下去菩提庵一趟?!?/br>
    三人怔愣,頓住了拒絕的動作?:“啊,現在?嗎?”

    溫廷安點了點首:“對,立刻!”

    第152章

    疇昔, 溫廷安問過阿繭,問他?是否打撈過郝容的隨身物品,阿繭矢口否認, 說郝容隨身之物, 要么?被卷上了岸, 教拾荒匠揀走,要么便是沉江而去。

    假令阿繭所?言為真,那?么?,溫廷猷說他給小貍貓贈與了一只酒瓢, 又是何意?剛巧不巧,居然還是在郝容墜橋溺斃的第二日。

    此前,溫廷安一直僅將阿繭與三人沉珠江一案聯系起?來, 不曾將他?與?郝容之死想到一起?。

    畢竟, 郝容的死,委實是太懸乎了。假令賀先的供詞乃屬真實, 郝容的死就分有意外和他?殺,郝容到底是墜橋而亡, 還是說,他?攀上了水磨青泥板橋以后,又因為某種原因,再度墜橋而去?

    生發在暴雨之夜的案子, 一切物證都被雨水濯洗而去, 案發現場也難以尋覓有效的人?證,物證、人?證雙重缺失,導致第一樁案子格外棘手, 難以教人?從有效的線索落手。并且,打從抓著賀先以后, 知府與?楊書記覺得?是破案了,郝容顯然就是被賀先所?殺,毋需再繼續追查下去了。

    因為大理寺目下一直忙著縷清賀先、郝家母子沉珠江案子的疑緒,倒是先擱淺了郝容的案子,目下的光景之中,溫廷安在腦海之中復盤,這兩樁案子之間,會不會有緊密的關聯?

    第二樁案子的真兇,會不會與?第一樁案子有千絲萬縷的糾葛?郝容之死,與?第二樁案子的真兇有關聯嗎?

    還有,阿繭到底隱瞞了大理寺多少事?

    在第一樁案子當中,他?在口頭上,聲稱什么?都沒撈到,但為何要私自揀走郝容的這只?酒瓢?

    有什么?深刻的用意么??

    還是說,這一只?酒瓢意味著物證,所?以他?必須私自藏起?來?

    阿繭與?真兇之間,又是一種什么?樣的關系?

    聽企堂尼和溫廷猷說,這個少年,常去夕食庵喝早茶,是夕食庵的???,貌似與?望鶴師傅交情不淺。

    提及夕食庵,不知為何,溫廷安竟是想起?了它所?出品的黃埔米。

    豐忠全提過周家磅,在府衙銅匭前投遞過一份千字愆書,說黃埔米有問題,據說是被下過蠱毒,能惑人?心?神。

    說來也巧,在唐氏與?郝崢的復驗驗狀之中,仵作便?是勘驗出,二人?的腹腸內,存在黃埔米的米糜。

    母子遇到偽裝成賀先的兇犯,毫不掙扎,縱然是沉珠江而去,身上也沒有搏斗的痕跡,這等異樣,會不會與?他?們所?食過的黃埔米有所?關聯嗎?

    以及,夕食庵真的給黃埔米投下了蠱毒么??

    大量的疑緒,儼若纏絲一般,在溫廷安的腦海之中細細翻攪于一處,她先率著周廉他?們趕去菩提庵,勢必弄清楚,這畫中的酒瓢,到底是不是郝容本人?的。

    若是能取證,案情很可能會迎來一絲轉機。

    臨走前,溫廷安捧著這一幅《貍貓戲酒瓢圖》,對溫廷猷道:“四弟,這幅畫先借我一用,長兄要跟大理寺辦一趟外差,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了,多謝你提供線索,也代?我們感謝望鶴師傅?!?/br>
    聽到能提供線索,溫廷猷雖然還弄不清楚自己具體幫上了什么?忙,但聽聞這幅畫對破案有所?裨益,他?委實替為溫廷安感到高興:“長兄盡管拿去用好了!”

    夜色無瑕,月明星稀,烏鵲南飛,四人?離開廣州府衙,徑直趕往菩提庵,府外人?籟無聲,穹頂之上一掬晦暝而幽黯的光,穿過銅匭的罅隙處,影影綽綽地罩覆于一道修長的人?影上。

    溫廷安行路之時,驀覺被一道陰郁而詭譎的視線,在背后無聲地注視,不知為何,她竟是感受到一陣戰栗,這道視線的主人?,儼似一頭蟄伏于暗處的鷹隼,這眼神里有沉鷙的內容,似乎是一種凜惕,不,更精確而言,更像是錨定獵物一般的殺意,正在盯緊她,隨時準備撲前吞噬。

    溫廷安眉心?微鎖,下意識撫緊藏于袖內的軟劍,頓步,旋身望去。

    寂夜之中,蒔植于街衢夾側的木棉,樹影婆娑,身后只?有吆喝喊賣的販夫走卒,皎月湛亮,在一片清輝之中,她什么?都沒看到,那?一道古怪的視線,隨著結在空氣之中的裊裊水汽,而兀自蒸騰了去。

    其?余三人?發現溫廷安驟然歇步,以為是發現了什么?,陸續回首矚望,倒是沒見什么?,楊淳問:“少卿怎的停下了?”

    溫廷安在想,這會不會是自己的錯覺,可是方才那?一道視線,予以她的感受,委實是太過鮮明徹骨,她絕對不可能會感受錯。

    『確乎有人?在跟蹤他?們?!?/br>
    但她不欲讓周廉、呂祖遷和周廉引起?恐慌的思緒,這并不利于勘案。

    于是乎,溫廷安徐緩撫平心?緒,對他?們搖了搖首,莞爾道:“沒事,繼續走?!?/br>
    溫廷猷拾掇好漆木食盒,甫一行出廣州府衙,迎著浩渺如罄的月色,便?是見著了銅匭之下靜立的人?影,他?很驚訝,似乎全然沒料到這般場面?:“您怎么?來了?”

    這廂,溫廷安一行四人?趕至菩提庵。

    這是溫廷安頭一回去菩提庵,比起?夕食庵的古雅肅謹,妙尼的美、素筵的雅,諸般都是含蓄的,菩提庵就像生野了許多,胭脂氣與?酒氣俱是很濃。尋覓到庵主的時候,問她是否識得?畫中酒瓢,溫廷安的視線不知該往何處放,因為庵主的衣裝過于坦露,她有些無法裝作若無其?事。

    “檀越是在說這只?酒瓢嗎,”庵主眉眼俱是風情韻致,仔細掃視一眼,話鋒一轉,“只?消檀越陪貧尼喝下一尊果?脯酒,貧尼便?將實話細細言說,如何?”

    說著,庵主且拂袖伸出一截白皙皓腕,以輕攏慢捻之勢,徐緩地勾勒上溫廷安的胳膊。

    但被溫廷安不動聲色捏住骨腕。

    擱放于前世,這分明就是變相騙酒的意思了,是一種宰客的推銷手段,溫廷安又怎會不知內情?

    她唇角寥然地牽起?一絲淡笑?,說:“庵主既是不欲在庵內敘話,那?恕我們只?能延請你去廣州府衙走一趟了?!?/br>
    言訖,吩咐呂祖遷與?楊淳上前押人?。

    庵主是個吃軟不吃硬的,見著此狀,難掩惶色,忙不迭告饒,顫聲稱道:“貧尼方才所?言,只?是玩笑?孟浪之詞,當下官爺但凡所?問,貧尼必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br>
    周廉對呂祖遷和楊淳使了一個眼色,二人?適才停頓住押人?的動作。

    溫廷安指著畫幅之中的酒瓢,凝聲問道:“可認得?這個酒瓢?”

    庵主道:“舉庵上下,唯有郝檀越才用得?,他?的酒瓢,貧尼又怎么?會不認得?,這畫幅之上的酒瓢,紋理、形態、陳舊程度、磨損痕跡,皆是同貧尼記憶之中的,可謂是一模一樣,這酒瓢,定是郝檀越無疑的了?!?/br>
    溫廷安心?中一直懸著的石頭,此刻此際,悄然落了地。

    這一個酒瓢,果?真是郝容的。

    溫廷猷所?言,果?真不虛,這顯然就證明了一樁事體,阿繭此前確乎是在扯謊,他?分明撈到了郝容的酒瓢,但故意掩藏了起?來,瞞著大理寺,將酒瓢竊送至夕食庵。

    這下子,疑點出來了,他?為何要將酒瓢送至夕食庵呢?

    這就得?問一問他?本人?了。

    不過,光憑一幅素絹畫,物證還是很單薄的,顯然還不能說明些什么?,他?們有必要去夕食庵一趟,將那?枚酒瓢尋覓回來。有了強而有力的物證,才好利于抓捕,否則,楊書記獲悉此情,很可能又為擔保阿繭,開始陰陽怪氣他?們了。

    “但是的話,我們這般直接去夕食找酒瓢,很明顯會打草驚蛇?!敝芰?。

    楊淳道:“更何況,望鶴師傅待我們特別友善,今夜還特地讓少卿的三弟呈送晚茶來公廨,假令我們冒然去夕食庵,就說明懷疑夕食庵與?這兩樁命案存在關聯,這會不會有些背信棄義??”

    呂祖遷搖了搖首:“但是夕食庵居然藏有郝容生前遺失的酒瓢,嫌犯阿繭還是那?里的???,我們就不能懷疑夕食庵本身也有問題么??”

    周廉凝眉:“我的意思是,我們需要有正當的理由,否則,直接搜查夕食庵,太不禮貌了?!?/br>
    “是啊,廣府與?望鶴師傅情誼深惇,要是讓豐忠全曉得?我們去夕食庵找證據,他?可能今后都不會再配合大理寺查案?!?/br>
    溫廷安深忖了一番,凝聲道:“你們說的都在理,說到底,此處是豐忠全的地盤,我們雖然是大理寺的官員,但南下來廣州府,到底還是會處處受到掣肘,當地官府勢力盤根錯節,我們不論做什么?,都要有很多顧慮?!?/br>
    她頓了一頓,說:“不過,在白晝的時候,豐忠全給過我們一折千字愆書,此書乃是周家磅差人?投遞,說夕食庵出品的黃埔米,能惑人?心?神,蠱人?神智,要讓官府徹查?!?/br>
    三人?俱是震訝,楊淳納罕地道:“可是這份愆書,很可能是周家磅為了打壓夕食庵,所?作出的謗議,少卿真的相信,望鶴師傅會在黃埔米之中下蠱蟲么??”

    溫廷安凝聲道:“莫要忘了,郝容生前寄送過了一份折子,說我們不能向嶺南借米,郝容為了此事好與?豐忠全起?過不小的爭執,為此不惜擲下烏紗帽。如果?說周家磅寫愆書的目的,是為了打壓同行,那?么?,郝容的反應如此劇烈,又是因為什么?呢?”

    周廉道:“按少卿的意思,郝容是去夕食庵密查過,這黃埔米真的有問題?”

    “假令郝容還活著,我們自然能問他?了,但阮寺卿派去暗樁抵達以前,他?便?是沉了珠江,我們尋到嫌犯賀先,結果?,賀先也沉了珠江,”溫廷安黯沉著眸心?,看向三人?,“冥冥之中,好像一直有股難能言喻的阻力,在阻止我們查到不能在嶺南借米的真實緣由,我們此前要去密查阿繭,但被官府截了和。如此一來,夕食庵,很可能會成為案情新的突破口?!?/br>
    第153章

    確認好接下來要追查的線索, 溫廷安便開始分配任務:“我們兵分兩?路,一路去查黃埔米,一路去查酒瓢的下落, 我和?楊淳去查黃埔米, 周廉和呂祖遷去查酒瓢, 我們在明面,同望鶴師傅打交道,你們在暗面,切忌打草驚蛇?!?/br>
    三人謹慎應是, 當即兵分兩?路,各自直取夕食庵。

    目下的光景,時?交戍時?正刻, 天色透徹地黯淡了下去, 廣府的夜色濃郁得發稠,珠江以北的東隅之?處, 那云靄之?中,依稀透出三兩點光亮, 木棉樹無聲地綻出清郁的木棉香氣,各大庵廳進入了經營晚市的階段。

    在習慣于早寢的市井人家里,遵稟的是「日落而息」的生活習性,大多數的店鋪, 不到戍時?, 趁著暮色濃重,便潦草地打了烊,店鋪陸陸續續地昏晦了下去, 而這些師姑庵廳,成為了浩瀚黑暗之?中, 唯一的光亮,這些黑暗儼似波光粼粼的深海,托住了這些燃燈的庵廳,行在此中的人,就像是蜉蝣,在黑暗織成的海面上,一徐一緩地浮之?游之?。

    溫廷安與?楊淳抵至夕食庵之?時?,在第一進前的佛堂之?中,望見?青煙裊裊,供案之?上的三只香壇,堆積滿了彼此錯落的煙灰,企堂尼正好恭送最新一批食客離去,這些人的面容上,眼神醉迷,笑色饜足,仿佛飽嘗了風月,儼然是一副樂不思蜀的模樣。

    溫廷安望了這些食客一眼,似乎覺察到她的審視,他們也緩慢地回?望了過來,視線的落點定格在她身上,但那凝滯的眼神,又不像是在端詳她,好像穿過了她的人,聚焦在了遙遠的虛無之?中。

    不知為何?,溫廷安覺得這些人的面目,與?白晝時?分,用過姜絲筍片米飯的周廉、呂祖遷和?楊淳他們,格外肖似。

    置身仿佛處于一種幻境之?中,一時?半會兒掙脫不來。

    溫廷安心想,喝廣府早茶的時?候,比及食下那一海碗米飯之?時?,她眼前亦是源源不斷出現了一些幻象,看到了崇國公府,看到了呂氏與?溫善晉,更看到竊自暌違久矣的溫廷舜。只通過一碗米飯,她就能望見?世間的至親與?摯愛。

    當她陷入這種幻象之?時?,自己?在現實?之?中的神態,是否也同這些食客一樣?

    陷入一種迷醉、迷離、癡想的狀態之?中?

    白晝用食的時?候,她本來還是無意識的,但今刻回?溯起來,愈發覺得詭譎。

    豐忠全?給她食過兩?種大米,一種是夕食庵出品的黃埔米,一種是鵝塘洲新收的貢米,二者俱是嶺南米,但此中滋味,卻是擁有云泥之?別?。

    兩?種米,烹煮過后的滋味,真的會有這般懸殊嗎?

    周家磅在愆書之?中提過,米商收購了一些黃埔米,用自家的廚師來烹煮,米飯的滋味,與?鵝塘洲的貢米不分伯仲,但經過了望鶴師傅之?手的黃埔米,便能變作食案之?上的珍饈奇物,引無數食客競折腰。

    到底是望鶴師傅的廚藝,勝過天地鬼神。

    還是說,她在自家出品的黃埔米之?中,確乎下了所謂的蠱蟲?

    郝容查黃埔米這條線索之?時?,究竟是查到了什么?

    這廂,見?到了溫、楊二人,負責迎客的企堂尼,顯然是記得他們的身份,端穆靜謹地迎上前來:“檀越兩?位,請來第十八進?!?/br>
    這就是要重新給他們搭臺啟宴的意思了。

    溫廷安闡清了自己?的來意:“我們不飲晚茶,我們特地來尋望鶴師傅?!?/br>
    企堂尼頗覺納罕,繼而想通了什么,用一種暗昧淋漓的目光,仔細打量著他們,臉上掛著一絲笑:“假令只是純粹尋望鶴師傅的話,很遺憾了,她目下在養胎,身骨矜重,怕是無法?親自招待二位?!?/br>
    企堂尼“這是主持的原話,不論是官,還是士農工商,俱是一樣的待遇?!?/br>
    溫廷安:“……”

    楊淳:“……”

    二人皆為童子,不過,雖未經人事,但到底能聽得明白,企堂尼話里話外的揶揄。

    溫廷安到底也漸生出了一絲無措,身為少卿的矜嚴氣質,開始松動了些許,她說:“您誤會了,我們此番前來,不為旁事,是特地尋望鶴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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