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長兄(穿書) 第9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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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此。 呂氏登時?斂了?容色,肅聲道:“安姐兒莫忘了?娘之前給你的?囑托,你的?使命是撐起溫家的?門楣,這?世間的?情與愛,你是千千萬萬不能沾。明白嗎?我記得疇昔已經囑告過你多次了??!?/br> 又是這?一套說辭。 又是這?一套說辭。 也完全是這?一套說辭。 溫廷安徐緩地闔攏話本子,問?:“以?前去族學讀書前,母親跟我提過,您和父親是在書院之中結緣的?,你是喜歡父親,才選擇跟他成親的?么?” 這?一問?,委實問?得呂氏有些發怔,沒想到溫廷安居然還記得這?種?陳年舊事?。 她思忖了?良久,低低嘆了?一口氣,道,“其實,娘當年去書院最大的?目的?,便是為了?看你的?父親,念書倒是在其次。呂家和溫家是世交之家,因于此,我和你父親訂的?是娃娃親,這?一門親事?,是打娘胎里便是定下來?的?,我和你父親是盲婚啞嫁,你外祖父和溫老太?爺約定好了?,待你父親高中后,他便是娶我過門?!?/br> “你女扮男裝去書院的?時?候,記得父親生什么面目嗎?”頓了?頓,又問?道,“他知道您來?書院看他嗎?” 呂氏輕輕握了?握溫廷安的?手,“你父親自然一無所知,畢竟這?件事?是我瞞著他做的?,我女扮男裝隱藏了?身份,用了?個男兒的?名字,我到現在還記著,名曰溫衡?!?/br> “那個時?候看過畫師遞呈來?的?畫像,真的?不大好看,我有些灰心,想要拒掉這?門親事?,你外祖父便勸諫我說,至少要見過本人再?做成算,否則,這?門親事?說退就?退,拂了?老友顏面,也讓崇國公府太?沒面子了?,我也就?答應下來?。后來?去了?白鹿洞書院,費了?幾番周折,打探許久,才真正?看到了?你父親……” 呂氏笑著搖搖頭,“你父親長得比畫像里還要文氣多了?,相?容也很出色,據聞他那個時?候是個窮舉人,沒給畫師好處,那畫師是個勢利眼?兒,也自然將他畫丑了??!?/br> 溫廷安聽罷,驀覺忍俊不禁,“您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喜歡父親的?么?” 大概沒有哪個女子,不愿承認自己喜歡丈夫只是因為他的?皮相?,那不襯得自己膚淺了?嗎? 呂氏漸然露出一抹窘靦的?表情,道,“您父親生得好看,只是在其次,更重要地是,他有一顆良善謙遜的?心,這?才是最重要的?。那個時?候在書院之中,他經常在課下敦促我的?功課,但凡我有困惑,他隨時?都會跟我答疑解惑,耐心極了?,書院里有諸多簪纓子弟,普遍清高也自我,但你的?父親極為不同,他從不以?科舉論英雄,說人無高低貴賤,每個人都能走出自己的?路?!?/br> 呂氏道,“你父親文章寫得非常好,又是這?般謙恭入世,還與我有諸多相?似的?喜好,都喜歡讀詩撫琴,我有憂慮,他必悉心傾聽并解憂,我當時?心里就?認定了?,這?一生,就?非他不嫁了??!?/br> 溫廷安聽得有些動容,“一直以?男兒的?身份自居的?話,父親有沒有發現過端倪呢?” 呂氏聽罷,極淡地笑了?笑,輕輕捏住溫廷安的?鼻子,眼?神忽然變得很幽遠,“有啊,有那樣的?一段時?間里,他一直在避我,跟我敘話時?,也不敢再?拿正?眼?看我,詩社不同我去,也不愿跟我同食,我感到匪夷所思,覺得他應當是生發了?什么事?,或是我做錯了?什么,讓他這?樣避我唯恐不及,我決意問?清楚?!?/br> “問?清楚了?嗎?”溫廷安狹了?狹眸。 呂氏忍俊不禁道,“自當是問?清楚的?,一次下學后我老早就?去逮著他,問?他為何避著我。你父親素來?是坦蕩雅煉的?一個人,生平頭一回變得如此口拙,甚或是笨嘴拙舌,他說,他對我存了?非分?之想,懷疑自己有斷袖之癖,但又怕我覺察到了?,會因此疏離他,事?已至此,只為了?不傷害到我,他決定主動避嫌?!?/br> 這?番話聽得溫廷安有些啼笑皆非,沒想到父母這?一輩的?故事?,比預想之中遠要曲折與精彩,我聽了?以?后,決定跟他坦白,我永遠都忘不掉,你父親聽到真相?以?后那一瞬間的?表情?!闭媸墙趟郎茧y忘。 溫廷安心中有些觸動,“可是,為何我目下沒再?看到您和父親共寢過呢?” 這?些年,溫善晉都一直是待在藥坊之中,沒再?去呂氏所在的?院子里宿夜。 呂氏也鮮少與溫善晉有親昵之舉,比起呂氏口中所述之事?,溫廷安覺得二人現在,是真正?意義上的?相?敬如賓,缺少少年時?代?的?花火。 被溫廷安這?般一問?,呂氏用絹扇掩了?掩下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挹露的?胭脂眸,她攏回了?被無限放遠的?眸心,從似水流年的?追憶里掙脫出來?,空閑的?一只手握緊溫廷安,“沒人能真正?熬得過七年之癢,這?七年便是一個分?水嶺,歲月會稀釋掉過往的?情感,余下的?路,只能靠親情一起來?走?!?/br> 溫廷安瞠了?瞠眸,只聽呂氏繼續道,“你所看到的?話本子,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故事?,太?多了?,代?表著世間男女對愛情的?憧憬,但很多筆者,只是寫到男女從相?知到成婚,成婚后,如何維持一個家,不同的?生活習性、飲食習慣該如何磨合,賬本該怎么管,如何教子,婆媳如何相?處,諸多的?瑣碎卒務要cao心,但這?些,筆者鮮少詳寫,恐怕寫話本子的?文人sao客也沒真正?經歷過,只是把他們的?遐想寫了?出來??!?/br> “還有,你所中意的?人,他自身也有缺點和不足之處,并非盡善盡美之人,當你真正?跟他同居在一個屋檐之下,發現諸多你以?前未曾發現過的?一面,不太?符合你的?預期,你又該怎么辦呢?畢竟,人永遠無法靠少年時?期的?詩意和憧憬來?過活,柴米油鹽醬醋茶,這?才是真實的?生活?!?/br> “你心中有了?喜歡的?人,我知道現在也不能過于阻攔你,但我希望你能認真思考一番,再?好好做決定?!?/br> “我只有一個底線,仕途是你的?立身之本,未來?有一天,哪怕溫家倒了?,或是我和你父親都不能保護你的?時?候,你有足夠強大的?力量來?保護自己?!?/br> 呂氏說這?番話,口吻異常的?平靜,也讓溫廷安感受到一番不同尋常的?意蘊。 怎么母親說這?番話,是在同她訣別似的?? 是她的?錯覺嗎? 第128章 轉目便要到面圣的時節了, 面?圣前?五日,以趙珩之為?首牽頭,翰林院和資政殿聯袂批卷, 批卷畢, 排了所有參加殿試的貢生名次, 待一切拾掇停當,那一批卷子便是在傍午時分,送至了御書房。 恩祐帝雖說這幾日龍體欠安,但捧攬卷子的精力, 還?是豐沛的,更何況,近些時日聽不?少宰執皆在熱議, 今歲貢生?的質量, 竟是比往歲要高出許多,他們頻繁提到兩個人名, 恩祐帝留了心,先是執起其中一份卷子, 朝捧燈的宮娥招了招手,讓其將?燈挪近一些。 一抔橘黃色的燈火,覆照于規整干凈的卷面之上,恩祐帝細細閱覽了一回, 繼而發覺這位名曰溫廷安的貢生?, 對治理地動之事,頗有自己?的一套方針,不?像大多數的貢生?一般, 全然照搬治疫那一套,而是針對南北兩方的具體人文氣候與地勢特征, 提出詳盡的災后重建議案,這教恩祐帝眸底欽賞之色漸濃。 回溯前?一個月,欽天監的國師求見,說未來一歲之內,必有一場聲?勢浩大的地動,當時恩祐帝深以為?然,便頒下一道詔令傳翰林院和資政殿,命他們在殿試出了與地動休戚相關的論題。 當這份論題送至所有貢生?近前?,那聲?勢像什么呢,像是一塊硬磚砸落下去,砸死了一堆人,在溫廷安的如此詳盡且實cao性極強的策論之下,很?多貢士的卷面?就顯得不?太夠看了。 一些宰執疇昔力薦的一些貢生?,在殿試之中就發揮得比較中規中矩。 恩祐帝看了溫廷安的名次,嗯,仍舊是第一名。 符合他心目中給她批朱的排位。 這位新歲的會?試狀元,果真是不?同凡響。 有那么一瞬間,恩祐帝覺得后繼有托了,那一場未來即將?生?發的地動,真的有了治理的著落。 接下來他拿起第二位常被提及的人名的考卷。 恩祐帝一直都?知道,先帝對大晉的驪皇后有一種近似于心結,先帝在他還?是皇子的時候,一回醉酒,便聽到父親說,這么多年過去了,他心中一直惦念著驪皇后,本來太后的位置,是先帝留給驪皇后的,倘若驪皇后未在松山大火上懸縊自盡的話?。先帝對驪皇后有極深的愧怍,這么多年,他一直遣人四處尋覓驪皇后的兒子,也就是大晉最后一位太子謝璽。 因?于此,當恩祐帝知曉溫廷舜的真實身份,便是謝璽時,他幾乎按捺不?住沖動,在殿試時,欲要親自走下金鑾殿去接見他了,但他龍體實在抱恙,也怕引起那個孩子心生?反感?與警惕。 這是驪皇后所出的嫡長?子。先帝最大的夙愿,是讓恩祐帝尋到謝璽,并允諾他一個重位,若是謝璽要那儲君之位,也在所不?辭。 這也是恩祐帝,要從趙珩之手中保下他的緣由了。 趙珩之先他一步知曉了溫廷舜的底細,意欲將?其處之,但這一步,被恩祐帝攔下。 趙珩之素來是工于機心的俊秀文生?,此前?覺察到趙瓚之有謀反貳心,欲處之,但又不?想臟了自己?的手,遂是走了一出借刀殺人之策,這一柄刀,便是溫廷舜。 等處決了趙瓚之,趙珩之深曉唇亡齒寒之典故,倒回來意欲處置掉溫廷舜,但被恩祐帝制止住了,命其從詔獄之中釋放出來。 這也給趙珩之一個危險的征兆,他覺得奪嫡之爭最大的勁敵,不?再是趙瓚之或者其他皇子,而是這個尚未被帝王認領的前?朝遺孤。 恩祐帝細細捧攬了一番溫廷舜的卷子,好家伙,他欽定的會?試榜眼,居然在殿試之中,掉到了第十三名! 恩祐帝垂眸捧讀了一回文章,關于治理地動,溫廷舜延引了幾道在大晉時期所發生?地動的案例,他用較為?凝練且深切肯綮的論據,闡述大晉歷代帝王是如何治理地動的,文章的深度與高度,絲毫不?遜于溫廷安,二人是并駕齊驅的水平,只不?過看問題的角度各有不?同罷了。 恩祐帝曉得這個孩子掉出前?三甲的癥結究竟在何處了。 他問翰林院:“為?何溫廷舜的名次,會?這般低?” 翰林院的文臣拱手:“陛下容稟,溫廷舜文章之中所延用的論據,通篇俱是大晉帝王治案,臣以為?不?甚穩妥,恐怕……” 剩下半截話?沒?道畢,也不?敢道畢。 “是怕會?沖撞了朕,還?是怕對先帝不?敬?” 恩祐帝笑意溫和,擱放下了卷子,道,“朕治政多載,素來沒?太突出的政績,諸多要務都?要靠諸卿并三省六部仔細落實,朕非圣人,有諸多闕漏要裨補,諸如這個地動,朕未曾經歷,亦不?懂如何治理,先帝也未曾手把手言傳。是以,朕就該向前?朝的帝王們好生?學習一番,當災厄到來時,才?能有明晰的方針,委托給諸卿,去保護好大鄴的百姓?!?/br> 帝王都?說到這樣一個份兒上了,格局大開,翰林院的文臣俱是動容,殊覺自己?是生?了窄隘之心,紛紛起身告罪。 他們的帝王執政多年,確乎是個中規中矩的皇帝,不?過,這也給了百官一展拳腳的好時機,因?此,朝中黨爭雖愈演愈烈,但忠心耿耿的肱骨之臣,絕不?在少數。 恩祐帝笑了笑,殊覺喉頭微癢,隱抑地咳嗽了幾聲?,道:“將?他改回第二,明日宣其覲見罷?!?/br> “太子殿下那邊……” 畢竟最先欽定名次排位的,可?是趙珩之,這是位眾人不?敢貿自拂逆的人物。 恩祐帝笑色仍舊溫和,吩咐內侍,“讓太子來御書房一趟?!?/br> 內侍領命離去后,恩祐帝又同翰林院與資政殿耙梳了一回翌日召見前?十貢生?的諸項事宜,延挨了半個時辰,眾臣適才?離去。 趙珩之靜候在書房外,少時便是去面?見了圣顏。 以為?是要談論殿試排名的事情,但恩祐帝卻是另外起了一個話?題,“珩之到了該納妃的年紀吧,昨晌皇后為?你相看了幾幅女子畫像,朕也過目了幾番,覺得都?很?合適,翌日你得暇時,去坤寧宮一趟罷?!?/br> 趙珩之覺得,恩祐帝是想要外戚來干政,以牽涉住他。 趙珩之道:“我已有傾心之人,父皇與母后不?用替我憂心了?!?/br> 恩祐帝有些納罕,一直半垂著的眼睛,此刻抬了起來,“噢?”露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 趙珩之眸底浮現一抹冷淡的笑,僅是笑意不?達眸底,道:“翌日,父皇便能看到她了?!?/br> 恩祐帝并未思量太深,以為?翌日罷朝后,皇后那邊會?有縣主來謁,到時候也會?帶些女眷過來,到時候趙珩之應當引見。 翌日天晴,春景甚好,蘭芷滿乾坤,游絲橫路,熙風吹柳絮,一眾宣十覲見的貢生?,已然在乾清宮外叉袖等待。 溫廷安掩袖打了一個哈欠,今日面?圣,呂氏天亮前?兩個時辰就將?她喚醒了,替她好生?梳扮起來,雖說是一如既往的男兒扮相,但今日所要面?見的人,乃系九五之尊,那一切自然就顯得隆重起來了。 溫廷舜就立在她身后,溫廷安多番想同他搭話?,但每次看到他那一張矜冷淡漠的面?容后,她又拉不?下面?子去開腔。 他待她恭敬,這更讓溫廷安覺得不?適。 呂氏同她推心置腹了的那一夜過去后,溫廷安兀自想了很?久,決定跟他坦誠。 但現在顯然不?是合適的時候,因?為?司禮監的公公已經在宣他們覲見了。 她、溫廷舜和沈云升都?赫然在列。 只不?過名次發生?了變化,她和溫廷舜維持在第一、第二,沈云升掉了三個名次。 這可?能同翰林院、資政殿換了一批審卷的人相關。 但也無傷大雅,他們三個人都?順遂地面?圣了。 這是溫廷安第一次見到圣人,與預想之中的形象不?同,恩祐帝是一個溫和如水的人,這種溫和是鉆骨透的,予人春風化雨的感?覺,這也很?出乎她的意料。帝王問她今歲幾何,會?試之前?在三舍苑里的成績,喜歡讀些什么書籍等等,問話?的口吻,像一位父輩。 與溫善晉的氣質很?肖似,平易近人得很?。 溫廷安覺得不?可?思議,恩祐帝與趙珩之是一對父子,但氣質竟然有霄壤之別。 恩祐帝對她道,“朕像你這般年齡,也是個好玩的,不?愛習學,不?過,如今入朝為?官,至少該擔起為?江山社稷百姓負責的梁子了?!?/br> 這番話?,像是某種交代。 溫廷安驀覺自己?肩膊處壓下來很?重的一樣東西,明明肩膊上空空如也。 原來那是成為?父母官的責任。 問候完她,恩祐帝就來到溫廷舜近前?。 似乎受到了一陣冥冥之中的聯結與感?應,恩祐帝看著溫廷舜,仿佛看到了大晉的驪皇后,少年五官鋒利如刃,不?掩風華,同時姿容也格外大氣沉蓄,放諸在十位貢生?之中,氣質格外突出。 不?愧是前?朝太子。 恩祐帝仿佛有千言萬語要說,但行將?付諸言語的那一刻,只是云淡風輕的一句話?:“聽說你是文試轉武科?” 溫廷舜頷首,“紙上得來終覺淺,學生?想去真正的磨礪一番?!?/br> 這番話?聽在其他貢生?耳中,有些不?敬,這是在反諷他們讀死書的意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