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門票
溫徇在房里坐了很久。 路翔的筆錄流出后沒多久,各種猜測開始萌芽,甚至還有人發了游街當場血rou模糊的照片,不過事情估計要到早上才會正式發酵。 朱掣的筆電螢幕配合cao作閃了閃──和尚廟的帳目有新動靜。 他將證據傳入隨身碟,將記錄連帶程式運作的痕跡從筆電里拔除,圣地那邊的人會刪掉和尚廟電腦里的病毒,他不用擔心。 然后他又駭進桌機,確定兩臺電腦沒有聯動資訊才罷手。 溫徇將一切恢復原狀,回房收好隨身碟后又回來坐到電腦椅上。 但直到隔日中午,朱掣才一身清爽地伸著懶腰回房。 朱掣跟一個妖嬈小零躺著高級床美美地真蓋棉被純睡覺,累日的壓力一掃而空,直到退房時才把睡到天昏暗地的人推起來,打了招呼后各自回家。 然而他剛推一開門,本來舒坦的精神差點沒被嚇回去。 窗簾掀著,午時的日光透過窗戶打在人身上,本該是暖融融的,可朱掣卻莫名覺得眼前這個一半浸在陽光里的人有些可怕。 溫徇踩停挪動的電腦椅,直勾勾盯著他,清淡聲線帶著絲沙?。骸富貋砹??」 「你找我?」朱掣心虛,有種出去偷腥被抓包的感覺。 「首領懷疑張大迅有問題,這是這次的資料?!箿蒯哌f出隨身碟,是昨日朱掣給他影片檔用的。 朱掣連忙收好,一片陰影突然壟下來,溫徇在咫尺前盯著他,朱掣這才發現他眼白裂了數道血絲,連帶嘴唇看起來也有點乾澀。 「昨晚……熱鬧嗎?」 「喔!挺熱鬧的!沒想到你們上城區人也這么會玩?!怪斐噶锍錾砬暗牡蜌鈮簠^,脫下身上的大衣:「昨天碰到的那個簡直sao包,本來看他白白嫩嫩小小隻的想說別太過份,結果那一下扭得真的害我把持不住……」 溫徇視線在他脖子上停留,眸光越來越深。 朱掣見他拉著臉扭頭出去,表情有一絲復雜,回頭默默脫掉衣服去照鏡子。 只見他身上全無曖昧的痕跡,唯獨脖子那里被牙啃了一口,尤其明顯。 …… 地牢里,一桶混了鹽的冷水潑在渾身血痕猙獰的死刑犯身上。 「啊──!」 那人像吊豬rou一樣被掛在鐵架上,透過濕淋的瀏海直哆嗦,半瘋半癡的亂喊。 何衝在一旁不敢吭聲,看著溫徇丟下水桶緩步到架前,修長手指優雅地點選著刑具。 他剛做完先備工作從下城區回來時眾人已經去圣地了,再見到就是昨天,本來他還氣憤自己沒能去親眼目睹那路老賊慘死街頭,但一見到溫徇的狀態,有甚么話都丟去餵狗了。 他想問后面的溫五,但溫五避開他一臉為難,甚么都沒說就跟著往地牢去。 直到今早,溫五實在發困才跟何衝換班。 然后就是現在何衝站在這的樣子,這氣氛差點沒把他凍死。 溫徇不知道甚么時候挑了把刀柄鐫刻細緻的匕首,像是在劃拉藝術品一樣,往那人被綑住的手臂上、溫柔地剜下一塊rou。 慘叫凄厲,何衝站在旁邊看得哆嗦了下,看來將軍今天心情比昨天還差。 用刑持續了兩個鐘頭才停止。 何衝原本想抽空問一下溫徇今天午餐準備甚么,看見那一片血rou糢糊瞬間沒胃口……沒吐就不錯了。 溫徇停手后,架上那人已經變得坑坑漥漥的了,可偏偏吊著口氣,沒死成。 他將匕首浸過水擦了擦擱回架上,從墻邊拖了張椅子坐到刑架對面,賞著架上那塊血淋淋的「rou」。 何衝見狀立刻開門朝那個提桶的人招手,喊他進去把里面收拾乾凈。 而溫徇就一直坐在那,腳下踩著已經數次被血水滲透擦不乾凈的地,他只是坐著,直到所有人離開,才帶著一身的血腥出去。 * 沒過幾日,邀請函就來了。 這回要到下城區去參加由當地行政官張大迅主辦的歷史美術館開幕式,不過時間定在半個月后,在這之前要先見那個線人,藉由他從內部蒐集罪證。 有可靠消息稱張大迅納歛不義錢財、倒賣戰爭殘骸等,雖然朱掣作為原住民早有耳聞,甚至可以說深受其害,但心里還是感慨阿舍們平常也就是假高尚,對金錢的執著程度也不亞于街邊流離失所的小乞丐。 今天朱掣難得配合他起床,打著呵欠進餐廳,找到溫徇對面大爺一樣久違地坐到早餐面前,一手刀一手叉低頭愣愣盯著自己盤里的起士炒蛋糊番茄。 ……這是甚么神奇的料理? 「等等中午出發?!箿蒯哒兄绮?,半天等不到朱掣回答,抬頭卻見他還愣愣地抓著餐具:「怎么了?」 「啊……沒事?!怪斐笡Q定把刀放下,直接用叉子叉起那塊漂亮的蛋、端起盤就粗魯的往嘴里扒,本來美好脆弱的弧度被這一塞破得七零八落,一下就散成攪和在一起的爛泥。 旁邊同桌的何敬見狀十分嫌棄地往旁挪了挪,而溫徇則是笑笑:「計劃我跟你說過了吧?有甚么建議嗎?」 朱掣咬破吊在嘴外的蛋皮,細細嚼磨餐點、緩慢嚥下。 線人叫方崇洋,是協會情報組組員,張派。 協會本是一體,后來隨著分岐便分為主和、激進和張派,前兩派都是協會自己培養的人才,張派則是張大迅硬塞進去的,三派各司其主,大情報相通小情報不一定,而作為張派成員,家人大多都會被賄絡、束縛或下毒以作要脅。 不知為何,人權協會就是擺不脫張大迅的勢力,只能這么吊著。 方崇洋目前因為meimei的關係不敢反抗,但還是冒著風險來投誠,希望溫徇在繳獲貪污證據時能順帶將張派連根拔除。 但這其中尷尬的有兩個點。 一是對于協會,雖然也不是不能以掃除官方勢力為由清剿一下,但給個正義的理由就要往別人勢力范圍內動土,朱掣覺得再怎么樣都有些牽強。 而二……是朱掣自己的問題。 他可以出席之后的發布會,但他沒辦法親自陪溫徇打入內部。 節目效果朱掣當個后勤解說員能保證控住,但下城區的產業非常亂,尤其情報小組的工作接觸更亂,如果要溫徇一公子哥進去跟人家混,朱掣實在沒辦法想像那甚么魔幻的樣子。 「有個問題?!怪斐笇ι咸絾柕哪抗猓骸肝覜]辦法跟你一起進協會?!?/br> 「為甚么?」 朱掣抿唇用叉子戳蛋皮,在兩人越來越深的目光下,語無倫次道:「我知道能帶個電子皮進去,但我真的有點……就是我曾替姓張的臭老頭在那做過事,我現在直播帶口罩,有一部份原因也是因為不想給自己找麻煩……就是現在應該是前輩的人沒那么容易認出我,但可能還是能認出來……」 溫徇看他盤里的蛋皮被戳破,叉子尖端穿過去在盤上刮出了一點聲響,沉默片刻,輕聲問道:「那你后來怎么出來的?」 何敬還死盯著,可溫徇一個眼刀過來,他只得端起餐盤滾到遠處的桌子去坐。 朱掣本來沒想趕人,但心里確實輕松許多,又看似蠻不在乎地戳了兩下蛋,輕聲道:「他用來威脅我的人死了?!?/br> 「……抱歉?!?/br> 「沒事,都過去幾年了。就是我一個弟弟,在他們家算老二,跟我關係比較好,七年前跟我一起出去買東西被那姓張的把我兩當兄弟綁了,讓我給他做事,老二則變成人質吞了毒后再被送回去,我倆怕牽連也沒吭聲,姨問了就說是跑出去玩,討了一頓打,然后就直到……我過兩年有點資歷了,就偷偷透過那里的情報網替他查到了些東西,然后接著發生了點意外就……」 話道一半,朱掣又說不下去了,最后的聲音有點啞。 以為過了幾年能侃侃而談,但眼睛還是點酸。 他憋下后面的話,默默端起盤子囫圇亂吞,試圖把翻涌的情緒塞回去。 一頓窸窣過后,盤空了,心緒也恢復不少,該說果然是從小餓過的,沒有甚么是一頓飯解決不了的問題。 倒是溫徇中途沒再進食,見朱掣的眼眶又回復正常,才又低頭切起蛋:「我帶上小四就好,你在外面也行,可以幫忙遞消息?!?/br> 「嗯……對了,你去之后方便的話,以我的名義幫我帶信給一個叫朱承翰的,就說讓他安分點別往你這派人,這不是在幫忙,這是在給我添堵?!怪斐敢姕蒯咛裘?,便解釋道:「上次不是有人溜進我屋里嗎?可能就是他的人。我可提醒你了,你別不信我,我真沒什么好騙你的?!?/br> 「他跟你有關係?」 「他就是剛我說那個老二的親弟,叫小瓜?!怪斐更c頭,眸光一沉:「自從那件事后,他就跟朱承賀自愿進協會里去禍害人了?!?/br> 「還有一個朱承賀?」 「是他親哥?!怪斐改樕黠@有些厭惡:「你別去招惹他啊,他跟小瓜不一樣,是個十打十的瘋子,那破腦子里除了干翻上城區外甚么話都裝不進,之前我跟他干了十幾架也沒用,結果還反過來捅我一刀,就這……」他說著點了下自己肩膀的位置,嗤笑一聲:「反正就是軟硬不吃,勸也白勸?!?/br> 溫徇點頭答應,眼底卻泛起腥意。 朱掣把自己的底暴光后輕松了不少,壓根沒注意到溫徇眼神不對勁,拿起旁邊的柳橙汁吸了幾口,咬著吸管突然想到:「我們去開幕式要以甚么名義出席?」 「你是我帶去的賓客?!箿蒯咝ρ劭此?,腥意已經被藏了下去。 「嗯……有件事我跟你說啊?!?/br> 「甚么?」 「我收到邀請函了,另外的,我個人名義?!?/br> 「我知道?!?/br> 朱掣吃驚,一下松開嘴里的吸管:「你知道?他發郵件給我的呢?」 「他又寄了一個紙本的過來?!?/br> 朱掣額角一抽,呵呵兩聲又重新把吸管叼回嘴里:「那我到時候進去遞邀請函是遞你那個呢?還是遞我這個?」 溫徇垂眸,早晨還沒來得及整里的額發稍稍蓋住眼睫,顯得格外乖巧:「遞我的。老林跟我叔叔不對頭,張大迅是老林養的狗,他不會不知道我是要帶你去。他又給你另一份就是想要你以自己的名義去捧場,你想你之前那么搶手,他們倆個只顧盯緊我叔叔,沒想到最后人被我這個后輩搶走,他們做長輩的掉了面子,當然要找機會示威一下,抬高你的身分順帶拉攏你?!?/br> 「那你是擔心我跳槽???」 溫徇泰然:「不,他們那沆瀣一氣的傢伙,你要是過去就是你自己找罪受?!?/br> 朱掣切了一聲:「那你有意思嗎?」這樣不給他面不是更容易激起他的警惕? 「很有意思啊?!箿蒯呶⑿?,叉起香腸張嘴一口咬斷半根,在腮邊狠狠嚼了幾下:「就是氣他,氣死他?!?/br> 「……」 最近朱掣常會發現溫徇這種小惡劣的特質。 但又不是真的惡劣,反而還挺可愛,是一種心靈上的丑萌感。 只是現在他還有一個糾結的點,剛剛顧著掙扎怎么說話還沒注意,現在看溫徇的餐盤……為甚么多了一根肥肥的大香腸! 溫徇看他目光直勾勾的盯著自己手上的斷頭腸,又看那杯柳橙汁正在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退散,很不要臉地給了個不能再單純的笑:「剛剛只剩一根,但考慮到你早餐飲食健康,我把我的柳橙汁讓給你了,你要不要感謝一下?」 他錯了,這個人一點都不可愛。 溫徇還沒裝完,剛把叉子舉到嘴邊,一陣大風刮來,只見朱掣側頭迅速逼近,眨眼時間,那半根香腸就落到他嘴里去了。 在最近的那個瞬間,似乎還能感覺到對方急促的吐息。 溫徇一頓,唇上多了個被叉子戳到的小凹點,卻好像那不是叉子戳的,莫名有些發燙。 朱掣發洩狠嚼著嘴里的香腸,可見溫徇耳根突然刷紅,目光一閃,后脖梗也燒紅一片。 朱掣迅速吃完晃到后院,看阿兵哥充滿性張力的cao練看得心浮氣躁,又連忙回房收拾行李。 這回去的人不多,溫一已經先過去部屬人力,隨車的只有溫四溫五,主要是怕城內認識的人多眼雜,而且距離不遠,必要一天內往返支援完全不是問題。 朱掣上車后發現沒人,就獨自翻開粉絲留言做例行反饋,在圣地的影片前天剛剪好,到今天已經傳了兩集,本來朱掣還怕這系列太枯燥,但大家似乎都對勁爆的熱鬧很感興趣。 「??!我沙哥眼神開車啦!」 「最后是我聽錯了嗎?沉默可愛的助理小哥你怎么罵人??!你人設掉啦!」 「那個『來人了』好像有種偷情偷到一半的感覺?我是不是在作夢……」 「樓上!把好像去掉!你不是一個人!」 「我的天!那眼神!我覺得我墮落了!警察叔叔不要救我!」 溫徇上到后座,朱掣笑著將螢幕擺到他面前,沒人提起早餐時的尷尬。 溫徇瞅了一眼:「你的觀眾關注點還真奇特?!?/br> 「哎,大家開玩笑,下面還是有其他正經的?!怪斐概阈κ栈厥謾C,怪腔怪調揶揄道:「還有人說聽到助理葛格的聲音就懷了,讓你去下面留言區領孩子?!?/br> 「……」溫徇挑眉,偏眸看著興致勃勃回留言的朱掣:「別忘了這系列影片的目的,顧著sao擾觀眾去了?!?/br> 「不會,這些只是少數的苦中作樂,不信你自己去往下看,還有人在爭論法律條文呢?!?/br> 溫徇不置可否,他已經看過了。 無形的刀刃在留言區廝殺,人們會將所見的情緒帶入生活,然后引起實際上的碰撞和爭執。 這不是溫徇樂見的,卻是他需要的,他知道朱掣也明白。 沒有流血的革命只是空談。 不論這血是以甚么形式流的,又是流在誰身上,總有得失取捨。 四人整裝來到下城區,這次連眠都沒得補,車就已經停在方尼酒店前了。 朱掣上次來時非常嫌棄他那種沒格調的炫富式裝潢,但畢竟這里有溫徇自己人,照顧起來比較方便,也能掩去張大迅耳目。 兩人還是排的一間房,剛關上門,溫徇就將這次的準備工具拿出來擺到朱掣面前,一副求夸獎的樣子。 朱掣盯著那個身分證上的名字愣了片刻:「朱……徇?」 「嗯,借你的姓氏用用?!?/br> 「嚴格來說,你這還真不是我的姓氏?!怪斐感@:「看來我姨這是憑空收了個富兒子?!?/br> 「那我也得叫他姨了?!?/br> 朱掣失笑:「干甚么?你真要當她兒子?」 「也不是不行……」 溫徇揚起唇角,伸手扣住朱掣的腰倏然拉近,朱掣沒防備、重心一偏往他懷里倒去,短干的發隨著彎腰往下壓入頸側,粗澀的唇擦上柔軟的耳垂,溫言軟語在狹窄的耳道里來回抨擊。 「我嫁過去不就好了?媳婦也是兒子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