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拘捕
警局內。 朱掣到時已經入夜,來之前還跟守在醫院的溫二要了水,路上就灌掉半瓶。 剛剛跟那兩一大一小折騰,他喉嚨都聊乾了。 進病房前溫二透露磚面上的粉里還摻了銅,比對過都是從那一屋子法器底座上蹭下來的,估計從那進門的人對于小金庫里的東西如數家珍。 可按照調查,路翔也常在那間密室里跟凈明大師籌謀怎么坑錢,所以有嫌疑的不只有明面上的主人凈明,還有那個陰著來的路翔。 朱掣神色微凜,可想到溫徇讓他來問話時的態度,還是壓下心緒進房。 為了試探,他上來就把抓到人的事說了。 「難怪老僧在那常聽到哭喊!本以為是當初建廟時誤尋了處不乾凈的風水,所以才聽路施主的將法器全囤在那,老僧也常在那誦經驅陰,當時著急過去也是怕二位著了陰物的道!沒想到竟是這等原因!」 他又質疑凈明碰過那些東西,沒想到這人聽完,反應居然比他預想的還要激動,差點連房頂都要被沖天的激動給掀了。 「佛家法器!非必要切勿胡亂扳動!佛像亦如是!如果要動都是需要請示神明的!尤其這些又是為了鎮邪避煞的法器!稍有不甚非但避不了邪煞,甚至還會招惹佛祖不悅、降罪老僧!老僧那每一尊法寶都是按照八方位陣去擺的,若胡亂拿動便會壞了陣法!這可是佛門大忌??!」 朱掣看他說得口沫橫飛,有些無言道:「你讓我信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 凈明忙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世間萬物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沙施主切莫口出妄語!」 行……是他僭越了。 朱掣不能肯定凈明這反應是因為他天然綠茶還是從前練出的本事,但如今看來不論從哪扇門進去都有痕跡,如果排除兩人共謀的話,那就是同個人同時用兩扇門進出,而目前看來對方主要想瞞的是酒吧那的出入口,那么凈明無辜的可能性就大了些。 可這樣……未免又太順理成章。 然而他不能證實任何事,因為他沒有再進一步那些rou眼無法分辨的證據,最后還是只能依靠溫徇的人力物力。 朱掣臉色微沉,到警局后向前臺詢問溫徇在哪,然而那人憋了半天就是不肯松口,他只好坐在鐵椅上乾等,直到中間溫四趁機溜出來透氣被他逮著。 溫四本就想開溜,畢竟現在樓下那氛圍一個賽一個滲人,他感覺自己半個身子都要凍麻了,便連忙拉個警察過來代勞,自己則藉口買水咻一下不見蹤影。 朱掣順著殷勤的指引下樓,經過一個刑房時里面隱約傳來溫五沉悶的訊問聲,然后又來到溫一和另一名警察把守的門前。 私刑拷問是舊慣,是新派和人權主義立志變更的陋習,現如今也只有在這離內城萬八千里遠的地方敢設刑房,但朱掣到不是特別反感這種暴力有效的拷問法,主要還是對人。 只是推開門,那個站在囚犯面前的人多少讓他有些陌生了。 本來朱掣以為,自己這一趟圣地游后能稍微了解這個人,也許他少了個軍銜,內里其實跟一般人別無二致。 但到底是他想得太簡單。 溫徇此刻挽著襯衫袖,若眉色沒有浸染上飛濺的血滴,單憑藉溫潤俊朗的長相,就算手持一把尖刀,那也是一尊英武的菩薩。 可這偏是一尊染血的殺戮佛陀,將修羅的殺性硬生生塞進了佛陀的軀殼里。 他頰上染了紅,手上的鉗子還有血滴摔落,滿目駭然。 彷彿靠近半尺,就會被無形的罡風生剮活剝。 走近時,溫徇轉頭那瞬間血光還在他眼底翻騰,朱掣猛地頓住腳步下意識屏息,而溫徇似乎沒想到他會下來找自己,神色一愣又回歸平時的溫潤,只是仍壓不住隱隱翻涌的腥意。 溫徇點頭示意他站到角落,朱掣照做,默默看著他回頭放下血鉗,抽起旁邊滿是倒溝的長鞭纂緊,狠狠往那人身上甩過去。 鮮嫩的血花伴隨一聲又一聲越來越冷的訊問,在人身上隨著陰狠的鉤刺綻放。 朱掣腳步往墻角挪了挪,有些不忍心地別過頭,然而凄厲的嘶喊聲頻頻刮扯耳膜,心底的惶恐隨著響動越演越烈,幾乎讓人窒息。 他想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里的不安,然而連這口救贖都灌滿了不堪的血腥味。 他知道是自己找過來的,就這么離開不妥,可最后還是沒能撐住滿出胸腔的窒息感,只能背身離開、盡量放輕力道闔上鐵門。 門闔上那刻,溫徇緊繃的背肌驟然放松不少,可他彎身將長鞭換回血鉗時順帶往門口偏了一眼,眼底不禁透出失落。 門外,朱掣和溫一打了個招呼,還是決定先回樓上等。 他出警局在旁邊販賣機里按了瓶易拉罐咖啡,邊扳開邊回大廳坐定,默默飲啜,用咖啡的苦澀沖淡鼻尖盈繞的那股血味。 …… 「起來吧,回去睡?!?/br> 朱掣仰頭躺在鐵椅背上,聞言睜眼看見上方溫徇正笑咪咪對著他。 他身上的衣服換過了,嗅不出任何一絲腥味。 「我沒睡著?!怪斐钙鹕磙D了轉躺僵的脖子:「他招供了?」 「對?!?/br> 「是誰?」 「就是路翔?!?/br> 朱掣臉色一沉,低聲罵了句cao他媽王八蛋。 意料之內的驚喜,還是讓人驚艷的噁心。 溫徇見朱掣邊罵還冷冷地跟在自己身后出警局,等耳邊的咒罵聲稍停后,回頭見朱掣悶不吭聲地站在那里盯著自己瞧,便駐足問道:「怎么了?」 朱掣遲疑了一下:「剛剛那人……還活著嗎?」 「嗯,只是暈過去了?!箿蒯叨ň此?,微笑道:「你怕我嗎?」 「怕?!箍芍斐赶肓讼?,又道:「但又不怕?!?/br> 「你直說沒關係?!?/br> 朱掣搖頭:「不是,我就是沒看過這場面所以怕,但是我知道你為甚么這么做,所以想想又不怕了?!?/br> 溫徇失笑:「你是只要理由對了就好嗎?」 「是啊?!怪斐赋肿欤骸负么跷乙菜慊燠E過下城區的小霸王,見過好的不一定好、壞的不一定壞,我現在對人的要求只有根本上不壞就好?!?/br> 溫徇聞言瞳仁突然晶亮起來。 那燙人的視線盯得朱掣不由倒退,可還是不及溫徇上前一把按住他,溫熱的鼻息撲在潤紅的唇珠上,他偏頭壞笑:「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壞的?」 朱掣感覺心臟狠狠抽了一下。 他唇角微動,和那雙深部見底的眸子對視片刻,終于回過神瞇起眼,嘿嘿笑了下,抬指沿著他下顎的稜線往上一挑。 「直覺?!?/br> 朱掣撥開肩上的手、繞過溫徇,逕直往站在車邊招呼的溫四趕去。 溫徇看著那略帶凌亂的步伐,嘴角悄悄勾了起來。 * 隔日天光未亮,溫徇就帶著足夠的憑證在幾個路人的注目下于警局申請了搜查令,帶人里里外外把路翔官府圍了個密不透風。 朱掣知道接下來的場合自己不適合在場,就先回去等消息了,后來才從錄下來的片段得知那時當場搜出一堆貪污證據還有摻雜著糖果紙碎屑的繩子,甚至還有許多價值千金的佛門法器,就跟歷年帳冊放在一處精緻打造的書柜中,看上去平時沒少寶貝他們,也能正好對上之前在醫院詢問凈明大師說他對小金庫里的東西如數家珍的一番指控。 路翔當場被押送出來,除了肢體上厭極了溫徇那些下屬的處碰,基本上沒有做其他肢體及言語上的反抗,只是整路黑著張臉,而路夫人就在旁邊被管家攙扶著哭得不能自己,神色中全帶著恐懼和驚慌失措,每每路翔投去視線,都不忍心地轉頭避開。 然后,便被一路送到了審訊室。 也許是出于對于這位行政官最后的禮貌,溫徇沒有把人直接弄去刑房,又或許,只是因為他需要一份正當的口供交差。 但接下來后面的事,就只有溫徇知道了。 …… 審訊室內,四面漆黑,一盞慘白燈光懸在三尺外的天花板上。 溫徇推門而入,淡漠地看向被捆在椅上狼狽的路翔,和對方陰狠的目光對視片刻,才坐到那名筆錄警察身邊,抬指翻開卷宗,冷聲道:「開始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