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祟 第53節
另一個男生道:“cao,我看過他家的818,院長小三和沈老師是同門,那小三讀書的時候就和院長搞在一塊兒了。他們這破事兒整個學院高層都知道,但是院長畢竟是院長,沒人敢提?!?/br> “行了,人家的家事,別到處胡說?!鼻f知月對姜也道,“有什么事,直說吧。你幫了我男朋友,能幫的我一定幫?!?/br> 姜也鄭重地說道:“多謝?!?/br> 另一邊,張嶷正給靳非澤包扎著,忽然感受到一股熾烈的目光,像有一團火燒在他的后腦勺。他轉頭一看,便見本來躺在橫椅上的李妙妙醒了,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小妹你活了?”他大驚。 李妙妙眸色極淺,顯然是個兇祟了。她蹲在橫椅上,面無表情,一臉冷酷。然而,怪異的是……她正盯著張嶷流口水。張嶷狐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想不到他如今帥到兇祟小meimei都對他垂涎三尺。 “小妹,”張嶷揮了揮手,“你還認得我嗎?” “認、得?!崩蠲蠲钫f。 張嶷心中一喜,會說話,能回答問題,說明還保留著認知和智力,沒有完全瘋掉。 他繼續問:“我是誰?” 李妙妙眼也不眨地盯著他,道:“植、物?!?/br> “哈?” “植、物?!?/br> 張嶷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李妙妙沒了牙,說話漏風,她說的應該是“食物”。等等,李妙妙把他當成食物??? 李妙妙忽然猛虎撲食般撲了過來,直接把張嶷摁到在地,一口咬向了他白皙的脖頸子。張嶷躲閃不及,脖子一痛,立刻慘烈地哀嚎。李妙妙像塊狗皮膏藥似的黏在他身上,撕也撕不下來。 靳非澤好整以暇地坐著,壓根沒有救人的意思,還嫌棄張嶷給他腳上繃帶打的蝴蝶結不好看。正在和幾個考生談話的姜也聽見慘叫聲,連忙趕來,大伙兒合力要把李妙妙掰下來。然而李妙妙天生怪力,咬著rou骨頭似的叼著張嶷,死也不松口。 正兵荒馬亂之時,突然有無數激光紅點指向了他們。學院全副武裝的搜救小組抵達現場,把所有人團團圍住。大伙兒立刻舉起手表明身份,大聲叫道:“我們是考生,是考生!” 搜救隊員大喊:“后退!后退!所有人雙手抱頭!抱歉,各位同學,有考生被鬼上身,我們已經折損了一個隊員。我們要先帶你們回學院進行評估,請大家配合!” 姜也終于把李妙妙給撕了下來,張嶷脖子上通紅一片,但沒有出血。李妙妙之前咬施醫生的時候把牙給咬崩了,所以沒給張嶷造成傷害。紅點瞄準靳非澤和姜也的臉龐,還有幾把槍對準了李妙妙的腦袋。姜也拽了把李妙妙,把她嚴嚴實實擋在身后。 “總部總部,姜也和靳非澤生還?!彼丫汝爢T按著通訊器回報,“發現一個新的兇祟。重復,發現新的兇祟。容貌異化特征明顯,即刻執行《特殊生物管理安全法則》,把她收回白銀實驗室?!?/br> 他說完,搜救隊員扣動扳機。麻醉針射入所有考生的身體,姜也根本來不及反抗,脖子上已經中針,腿腳立刻失去了知覺。他軟軟倒下,有個人從后面接住了他,靳非澤熟悉的氣息幽蘭一般縈繞鼻尖。 模糊的視野里,幾個搜救隊員拖著掙扎的李妙妙,把她關進棺材似的白色收容箱。姜也用力睜著眼,試圖喊妙妙,出的聲音卻呻吟似的聽不分明。困意席卷全身,渾身的知覺都緩緩滑入了黑暗。他惕然心驚,那些人要帶妙妙去哪里?他們要對妙妙做什么? “靳同學,”一個搜救隊員來到他們面前,“請跟我們走一趟,上面要你去白銀實驗室進行精神評估。我們知道麻醉針對你沒用,請你戴上手銬,自覺配合?!?/br> 姜也用盡全力攥住靳非澤,卻只是虛虛扒著他的手臂。 “妙……妙……”姜也從牙縫中擠出聲兒來。 他來不及說出剩下的話,困意已經將他淹沒,視野沒入黑暗。 *** 特殊生物研究學院,白銀實驗室。 押送隊員輸入掌紋,門禁開放。靳非澤戴著手銬,走進長長的白色走廊。他的后面跟著面無表情的李妙妙,同樣手戴鐐銬。 四周都亮晃晃的,地面像被雪水洗過一般。走廊旁邊是特殊生物收容倉,巨大而透明的密封存放罐密密麻麻陣列兩側,里面有的存放著畸形的半截怪物尸體,有的存放著活體標本,各式各樣的都有,有的藏在深色液體里,看不清全部形態,只有無數手掌伸出來,按在堅硬的罐子玻璃上,掌心赫然是只布滿紅血絲的眼睛。有的是半透明體的鬼魂,在光下若隱若現,渾像接觸不良的電視機屏幕。 靳非澤在這里待過一段時間,甚至一度被關在那罐頭似的罐子里。那里面存放的都是特殊生物,有的兇殘,有的呆滯,罐子底下貼著標簽,說明它們的代號和危險等級。他忽然看見一隊人正打開一個空罐,mama的尸體被挪進了里面,存放罐的防彈玻璃緩緩闔上,福爾馬林自動注入其中。mama那畸形又漆黑的身體漂浮在里面,黯淡的金色眼眸半睜半闔,了無聲息。她龐大的身軀在這一刻似乎消解了恐怖,反倒有一種怪異的圣潔。 “往前走?!?/br> 押送人員用槍戳了戳他的背,催促他繼續走。一隊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員等在前面的關卡接收他們,為首的女人道:“這個女孩兒送去b區,阿澤跟我來a區?!?/br> 他們要帶走李妙妙,靳非澤按住了李妙妙的肩膀。 他彎著眼眸道:“妙妙跟我走?!?/br> 女研究員道:“阿澤,這是規矩,不要讓我們難辦?!?/br> 靳非澤笑道:“啊,忘了告訴你們,我也有規矩。我嬌生慣養,你們這里沒有阿姨沒有廚師,我住不習慣。妙妙要為我捶肩捏背,端茶送水。當然,如果你們可以替代她,我會讓爺爺付你們薪水?!?/br> 后面有個男研究員怒氣沖沖道:“我們是科研工作者,不是你的保姆?!?/br> 女研究員扶了扶眼鏡,道:“靳同學,你最好放尊重點,這次意外死了很多人,你們進入的是一級禁區,在這種地方,正常人的精神會受到極大影響,更不用說是你。按照規定,學院必須排查所有危險源。你是潛在危險源之一,我們必須對你進行精神評估,學院也會對你發起質詢,調查評估你在禁區內部有沒有違規行為。如果其他考生向學院舉報你,我想你應該知道你將面臨什么后果?!?/br> “調查結果出來了嗎?”靳非澤慢悠悠問。 女研究員搖頭,“還沒有?!?/br> “那我就不是你們的罪犯,我被舉報有什么后果我不清楚,但你們應該知道虐待考生的后果?!苯菨陕龡l斯理地說,“除了妙妙留下來照顧我,我的床要席夢思,茶壺要用紫砂壺,里面泡山楂茶,溫度不要低于40度。我的三餐不勞煩你們做了,你們去trb hutong訂餐。配送的速度要快一點,冷了的菜我不吃。對了,我還要喝山楂莓莓,大杯冰沙多甜,請半個小時之后送到我住的地方?!?/br> 男研究員低頭查了查trb hutong的價格,人均消費1800,他的臉綠了。 “你以為你是來旅游嗎?” 靳非澤聳聳肩,“這里的每一塊磚、每一塊瓦都是靳家贊助的,我來用我家錢建的地方,怎么不算旅游呢?” 女研究員深吸了一口氣,說:“這個女孩兒和你去a區,其他的要求我們無法滿足?!?/br> 他們向押送人員示意,靳非澤和李妙妙被帶到觀察區。那是一個正方形的玻璃房,四面都是攝像頭,只有角落的浴室被磨砂玻璃遮擋住。原本觀察區僅有一張鐵架床和一套簡單的桌椅。然而這時大家發現,觀察區被各式豪華家具擠得滿滿當當。鐵架床被豪華的雙人席夢思替代,桌椅被丟在實驗室角落,一些西裝革履的保鏢正往里面運送高級定制的牛皮沙發。廁所也被布置了一番,磨砂玻璃被裝上了真絲遮光簾,蹲坑被一幫身著工裝的大漢改成了恒溫坐便器。 女研究員非常憤怒,“這是怎么回事?” 男研究員更是怒不可遏,“18號區有門禁,你們是怎么進來的?你們違反了學院的安全法則,我要舉報你們!” 高叔彬彬有禮地鞠了一躬,道:“各位老師好,我是阿澤的管家。我們家老太爺在一個小時以前已經跟首都大學簽了新一期的捐贈合同,即日起會給特殊生物研究學院升級所有設備,包括實驗儀器、安防設施和各類槍械。另外老太爺還會捐一棟樓,以感謝大家對研究事業和國家安全的辛勤奉獻。阿澤年紀小,不懂事,請各位多多關照。為了感謝大家對阿澤的照顧,以后大家外出旅游,靳氏集團的酒店將免費竭誠招待各位?!?/br> 研究員們不說話了,個個啞了火似的。 高叔左右看了看,“阿澤沒有冒犯各位吧?” “沒有,當然沒有?!迸芯繂T清了清嗓子,瞬間換上了副熱情的笑臉,“阿澤,有什么需要盡管說,我們一定盡力滿足。你剛從禁區回來,先好好休息。等你準備好了隨時叫我們,我們為你進行精神評估?!?/br> 靳非澤笑容溫煦,“謝謝阿姨?!?/br> 女研究員的笑容一僵,“你叫我什么?” “阿姨呀,”靳非澤的微笑無比真誠,“您看起來真年輕,應該才四十歲吧,保養得真好?!?/br> 女研究員:“……” 她今年二十八。 靳非澤和李妙妙進入觀察區,門禁咔噠一聲封閉。關上門的剎那間,靳非澤臉上的溫煦笑意像冰塊似的冷了下去。瞬息之間,他身上仿佛罩上了一層黑壓壓的烏云,滿身陰郁和煩躁。 李妙妙懵懂地看著他,“捶、背?” 她還沒忘記,靳非澤要她給他捏肩捶背。 靳非澤沒搭理她,進了浴室,洗了澡換了衣服之后濕淋淋地走出來。頭發滴滴答答掉著水,他也不管,直接面朝下摔進了床。床單上洇濕一片,他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他的腳原本就有傷口,此刻又浸了水,床單很快被他腳上的血浸透。他也不管,因為最痛的不是腳底,而是胸口。 胸口太痛了,即使已經從禁區離開,胸口的疼痛也沒有緩解。他想不明白,噩夢已經結束,再也沒有人會在深夜追逐他,再也沒有人會逼他吃腐爛的內臟,為什么他一點也不高興? 李妙妙又喊:“嫂、子?!?/br> “別吵?!苯菨傻穆曇艉翢o起伏,“我現在很想殺人?!?/br> 李妙妙蹲在床邊,面無表情地思考著。成為兇祟之后,身體的變化很大,她覺得自己的腦子空空的,無論什么問題她都要思考很久。她很費勁兒地想了想,從臟兮兮的兔兔小挎包里翻出一張拍立得相片。 那是她在越野訓練場給姜也拍的,照片上的姜也正端著槍瞄準前方,側臉被陽光勾勒,白皙而冷酷。 她把照片遞給靳非澤,靳非澤眸中浮起薄怒,坐起身把照片給撕了,“都怪姜也,如果不是他多管閑事,我就不會這么痛苦?!?/br> 李妙妙掏了掏兔兔小挎包,又遞給他一張相片,也是在越野訓練場拍的,拍的是姜也背著靳非澤做俯臥撐。靳非澤依舊撕了照片,李妙妙的小挎包如同哆啦a夢的神奇口袋一般,總能掏出張姜也的相片。 地上鋪滿了碎紙屑,靳非澤拿著照片,突然不想撕了。 所有從一級禁區出來的人都要做精神評估,姜也應該也在白銀實驗室的某個角落。憑什么姜也可以怡然自得地休息,他卻要獨自痛苦?要痛一起痛。 靳非澤忽然笑了,問:“妙妙,想見你哥哥么?” 李妙妙用力點了點頭。 *** 高叔看靳非澤安頓好了,走出門去給老太爺打電話匯報。 “您放心,阿澤很安全?!备呤鍑@了一聲,“雖然任性了一些,好歹沒有起沖突?!?/br> 郊外一處荒山上,老太爺正在泥地里挖著土坑。他的身后停著一溜漆黑的商務車,保鏢們標槍似的立在周圍。 老太爺呼哧呼哧喘著氣,問:“我聽說,他把妙妙留下來了?” “是,這孩子懶,要人照顧。不過我看妙妙小姐有點不正常了,恐怕照顧不好阿澤,明天我讓劉姨過來幫忙?!?/br> 老太爺嗬嗬一笑,“老高啊,你還是不懂阿澤。他一個人在玲瓏塔上待了八年,龍虎山那種天天燒香念經,老牛鼻子都把他看成洪水猛獸的地方,難道會有人照顧他?他一個人在深市住那種破公寓,也過得挺好嘛?!彼劭魸u漸濕潤,說話猶有鼻音,“阿澤留下那小女孩,是為了不讓實驗室對她進行解剖實驗。我看是小也把她托付給了他,他在阻止她重蹈他八年前的覆轍?!?/br> 高叔明白了,感慨道:“老太爺,您可以放心了。對了,張嶷小天師那里給出了血玉碎片,太太把血玉借阿灝的手遞給那幫孩子的事兒證據確鑿。老太爺,需要我把這事兒辦了嗎?” “不用,我親自處理?!?/br> 老太爺掛了電話,轉過頭。土坑旁,許媛被綁成了人粽子,嘴被塞著,幾個鐵塔似的西裝墨鏡保鏢負手站在她身后。 “人老了,以前能一口氣挖十幾個坑,現在不行咯?!?/br> 老太爺把鏟子交給保鏢,保鏢接替他繼續挖坑。土山上擺了茶桌和金絲楠木圈椅,老太爺端起茶碗抿了口茶,揚揚手,保鏢取出許媛的封口布。 許媛淚眼汪汪道:“老太爺,你瘋了?我是你們靳家的兒媳婦??!” 老太爺老神在在地摸著腕子上的菩提珠,道:“許媛啊,你這一遭沒害成阿澤,把小也的meimei給害了,剮了你都不夠,你還敢提你是靳家的兒媳婦!本來想提著你到小也面前請罪,算了,那孩子年紀小,別把他嚇著。好好看看這坑,以后你就在這兒睡了。下去之前,先老實交代,陰債血玉那種邪物你是從哪兒弄來的?” “邪物?”許媛邊哭邊笑,“咱們靳家最邪的東西就是你那個大孫子。我家阿灝讀書用功,學舞也勤奮,你偏看不上,一天到晚念著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還把所有錢都給他。要不是你立那個遺囑,我又怎么會鋌而走險?你有本事今天把我埋了,我看若?;貋砟阍趺锤淮?!” 老太爺巋然不動,皺紋橫生的面孔自有雷霆般的威嚴。 “你不用威脅我。我老頭子埋過的人,比你見過的人都多?!彼麊?,“趕緊招了,玉墜子打哪來的?” 許媛搖頭道:“你沒辦法的。老太爺,你知不知道,除了你,那些老不死的都得了不治之癥。龍虎山上的先死了,你是腦癌,也沒幾年可活了。還有嵩山上的,武當的,什么知衡什么檀慈,那些犄角旮旯里隱居的,湘西、東北,全都病了。你們完蛋了。姜若初的發現,你們為什么不敢公之于眾?她的文章,你們為什么要屏蔽?你們瞞不住的!” 她越說越癲狂,控制不住大笑。 “瞎掰這么久,白費我工夫?!崩咸珷攨挆壍負鋼涫?,“不說就算了,聽著鬧心,埋了吧?!?/br> 許媛撕心裂肺地喊了起來,“不可以!老太爺!” 一個保鏢走過來,遞給他電話,電話那頭是沈鐸。 “老太爺,姜也的質詢已經結束了。他提到一個詞,您見多識廣,不知道對這個詞有沒有印象?!?/br> “說來聽聽?!崩咸珷數?。 沈鐸道:“神夢結社?!?/br> 老太爺沉默了半晌,沒有直接回答:“年紀大了,容我想想,還有什么事要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