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祟 第40節
姜也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端起突擊步槍瞄準500米開外的靶子。那靶子上已經被打了許多洞眼,姜也瞄準了它的十環中心。 靳非澤溫柔地安慰他,“不要緊張,第一次打靶,脫靶也很正常,頂多證明你是個沒天賦的蠢蛋?!?/br> 姜也深吸了一口氣,耳機罩著耳朵,靳非澤的聲音嗡嗡的,好像隔了一個世界傳過來。其實他也沒指望自己能打多好,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摸槍,打不中很正常??伤杏X到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從扳機到瞄準裝置,他似乎自然而然地就知道這把槍的所有結構。sar-21突擊步槍,裝滿彈藥重量接近4kg。他知道這把槍的后座力雖然小,但它直線作用于射手的肩部,射手的姿勢必須標準正確,要不然很容易受傷。 他微微舉起槍,隔著護目鏡盯住了瞄準鏡,全身的骨骼猶如精密的機械開始了運轉,他的手指扣動了扳機。 正中十環。 靳非澤的嘲諷戛然而止。 姜也也暗暗驚訝了一瞬。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剛剛扣動扳機的感覺很奇怪,不像他自己,倒像有另外一個人在他的身體里。槍械不是他的天賦,而是江燃的絕技。難道是江燃在影響他? 槍的后座力震得他肩膀發麻,他側目看了看靳非澤,這家伙好像有點兒不高興,大概是因為被姜也打臉了。靳非澤是目中無人的少爺脾氣,被打臉一定很生氣吧。 姜也又隨便打了幾槍,槍槍脫靶,他們頭頂的屏幕上顯示出靶子周圍分布狂亂的彈孔。 “看來第一槍只是個意外?!苯菨捎指吲d了起來。 姜也繼續練習,這回他瞄準9環、8環,再一次中的。 靳非澤心滿意足地重啟嘲諷模式:“小也,你真是個小廢物。你與其在這里浪費時間從三等廢物練成二等廢物,不如脫了衣服勾引我讓我保護你?!?/br> 無論靳非澤說什么,姜也從來不和他爭,槍練得差不多了,他轉身去負重跑。 李妙妙一個人玩了兩天,覺得沒意思,也跑過來看姜也特訓。靳非澤正坐在姜也的輪胎上吃山楂冰棍,他朝李妙妙招手,又拍拍另一個輪胎,笑瞇瞇地說:“為了給堅韌的小也加油,一起上來坐?!?/br> 李妙妙看了眼汗如雨下的姜也,“呃,我一百斤,我哥可能撐不住?!?/br> 她話剛說完,姜也就倒了。今天拖著靳非澤跑了400米,實在堅持不住了。烈日當空,他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氣,渾身是汗,剛從水里撈出來似的。李妙妙跑過來,把他肩上的輪胎帶子摘下來。 “哥,回去歇歇唄,你可別中暑了?!崩蠲蠲钫f。 姜也擺擺手,示意她他走不動了。 “我拖你回去?!崩蠲蠲钭屗狭硪粋€空輪胎,自己挎上帶子。 這個越野訓練場很大,上午他輕裝越野跑,下午才開始負重跑,跑出的距離相當遠,回到休息區起碼要一公里。姜也本來說讓教官開車過來,誰知李妙妙拉緊肩帶,大喝一聲“走起!”,拖著兩個大輪胎和輪胎上的人發足狂奔,霎時間風馳電掣,周遭景物刷刷后退。姜也坐在輪胎上,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么,頭發凌亂在風中。他拖著靳非澤就舉步維艱了,李妙妙卻跑得跟風火輪似的。 他問身邊的靳非澤:“你確定是李妙妙拖著我們嗎?” 不是什么奇怪的兇祟嗎! 靳非澤咬著冰棍,少見地沉默了。 一個急轉彎,李妙妙跑得太快,把輪胎上的二人一起甩進了山路邊的草叢。她毫無所覺,疾風似的跑遠了。李妙妙這個笨蛋,姜也從地上爬起來,再把靳非澤拉起來。 “衣服臟了?!苯菨傻谋砬橛行╆幱?。 這幾天他們在越野訓練場待著,身上總是有沙塵。靳非澤每天都要換衣服,關鍵他的衣服都很貴,不能用洗衣機,只能手洗。指望靳大少爺洗衣服是不可能的,幸好靳家的五星級酒店有洗衣服務,要不然過兩天靳非澤就要裸奔了。 姜也狀似無意地問:“靳非澤,你mama怎么過世的?” “她沒死?!苯菨烧f。 “沒死?”姜也一愣,“你之前說她死在禁區了?!?/br> “那是學院的蓋棺定論。靳若海希望她死了,所以她必須死?!?/br> 姜也追問:“那她在哪兒?” 靳非澤鉗住他下巴,瞇著眼睛打量他,“你問這個做什么?你好像對她很感興趣?!?/br> “她和那個不存在的人有關系。你知道你mama曾經參與過一個人造zigong的項目么?那個項目的投資人是他?!?/br> 靳非澤溫柔地微笑,“想知道,可以呀。解開項圈,說阿澤哥哥原諒我就告訴你?!?/br> 姜也:“……” 這個家伙就算知道那個項目,應該也不知道那個項目和江燃有關。他要是知道,在看到婚禮視頻里的江燃時不可能那么驚訝,但他應該知道施醫生現在的下落。靳非澤知道,靳家一定也知道,姜也不明白,為什么靳家要對外宣稱施醫生已經死了? 靳非澤這個瘋子,要他配合簡直不可能,但姜也更不可能向他低頭。 “你吃準了我不會隨便電你?!?/br> 靳非澤笑瞇瞇,“誰讓我們小也是好人呢?” “但你忘了,你爺爺給了我關于你的所有權限?!苯怖浔?,“靳非澤,今天開始,我會讓酒店停止你的洗衣服務,另外,我還會凍結你的卡,你也買不了新衣服了?!?/br> 靳非澤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你什么意思?” “你的衣服,你自己洗?!?/br> “我不洗呢?” 姜也冷酷無情,“那你就裸奔吧?!?/br> 第48章 精神病院 姜也拉輪胎拉了十天,一天都沒歇。學院的考試通知郵件在開始前一周發送到考生信箱,注明這次考試需要考生進入禁區求生三日,請考生們自備生活用品,屆時學院會給每個考生配備制式武器。 姜也這次準備十分充分,他往包里塞了三斤山楂糕,六條干凈內褲,四瓶水、兩個人三天分量的壓縮餅干,和其他一些諸如手電筒、對講機之類的必備物品。 出發時是大清早,昨天晚上李妙妙還說要送他們去考場,結果姜也在酒店門口等了十五分鐘李妙妙還沒下來。李妙妙天天睡懶覺,估計是沒起來,姜也上了車,和靳非澤一塊兒出發了。 考試地點在天津郊區的東麗博雅醫院,廢棄了四十年之久,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發現的一處禁區,已經被學院納入統一管理。靳家的商務車開進臨時劃出來的停車場,這里已經停了好些私家車,還有一輛印著首都大學標識的移動工作站,上面堆滿通訊調度儀器,許多戴著耳機的工作人員在里面走來走去。 停車場右側拉了一條警戒帶,二十幾個帶著槍的西裝調查員分立左右,滿臉嚴肅。沈鐸拿著大喇叭從工作站上走下來,讓所有人在他前面集合。 大家聚攏到了一處,姜也發現有人穿僧侶袈裟還有人穿道袍,也有戴著個墨鏡一身潮酷的。所有人都相當年輕,這地方不像是考試,倒像是漫展。人堆里有個人一頭燦爛的白發,十分顯眼。姜也看見張嶷蹦起來向他們揮手,興高采烈地穿過人群,拍了拍姜也的肩膀。 沈鐸清了清嗓子,道:“相信大家都對禁區有所了解,我就不多介紹了。醫院禁區的入口已經打開,你們將要進入的是三級禁區,里面會投放二十個異常生物,級別都在d級以下,各位不會有生命危險,但受傷在所難免。三年前的招生考試,有人因此得了嚴重的恐慌癥,相信你們有所耳聞。大家量力而行,不要勉強。 你們的行動目標首先是在禁區求生三日,其次是收集異常生物的皮膚和內臟組織標本。我們會全程監控各位的行動、反應,從領導能力、臨場反應能力、分析判斷能力、組織交流能力和抗壓能力等五大模塊為大家打分,三天后考試結束立刻公布成績,宣布錄取名單。接下來我們會為每個人都派發一個信號發射器,如果有人決定退出考試,按下發射器原地等侯五分鐘,考場內的巡邏安保人員會接你出來。當然,你的成績作廢,自動淘汰。好了,有什么問題現在問,十分鐘之后入場?!?/br> 張嶷舉手,“老師,我們可以組隊嗎?” “可以?!鄙蜩I點頭,“但我們會判斷各位的團隊貢獻度,不要以為有人帶就可以躺平劃水?!?/br> 還有人舉手,“可以帶手機嗎?” “可以,不過你們在網上什么也查不到?!?/br> 張嶷戳了戳姜也,“咱仨熟,咱仨一隊?!?/br> 姜也問:“這里的人都是什么來頭?” “都有門派有家學的,我們里面就你一個是剛入門的青瓜蛋子?!睆堘谛ξ?,偷偷指了指一個人,“你看那個,東北來的,家里供五個老家仙,會算命會治病,你看他身上都是黃鼠狼的毛?!?/br> 姜也凝眸端詳了一陣,那人穿著黑t,衣服上粘了許多毛,姜也一開始還以為他家里養了貓。 張嶷胸有成竹,“不用怕,哥帶你飛?!?/br> 學院工作人員給大家派發考試記錄儀,一人一個佩戴在肩頭。這是個微型的攝像頭,兼有定位功能,將會記錄所有考生這三天內的一言一行。大家憑借準考證領取手槍,配備兩個裝滿朱砂子彈的彈匣。進入警戒線后,前面是一段山路,醫院破舊的大樓就在路的盡頭。越往前走,后頭的停車場越來越遠,漸漸消失在樹木掩映處。 他們進入靜謐的醫院大門,斑駁的水泥樓體高聳灰黑,爬滿了枯死的藤蔓,別有一種壓抑的氛圍。原先是醫院停車場的地方到處是垃圾,還有幾輛殘破的黑色轎車。救護車停在角落里,被藤蔓纏住。面前是醫院的門診大樓,一共六層,招牌垮了一個字兒,原本的“博雅醫院”只剩下脫了漆的“博x醫院”。姜也覺得哪里怪怪的,卻說不出來。 大家都沒有貿然進樓,停在天光底下端詳四周。有個高大的男孩兒站出來,正是張嶷說的那個東北來的。他說道:“學院錄取不限名額,及格就過,大家互幫互助,沒準可以全部被錄取。咱面對面建個群吧,我在網上搜到了這家醫院的地圖,我們分享一下?!?/br> 姜也掏出手機進群。靳非澤沒動,蹲在一旁看蝸牛在地上爬。那男孩兒在群里分享了地圖,根據地圖,這家醫院主要有三棟樓,一棟門診大樓,一棟住院大樓,一棟行政樓。 “d級異常生物等級不算高,現在還沒到晚上,估計都躲著沒出來,咱要不然分頭行動,先進去看一圈,半小時后集合?我想去門診大樓,誰跟我去?”那男孩兒問。 張嶷舉手,“大哥,帶上我們仨!” “好嘞,”他走過來,“我叫關昊,你們哪門哪派的?” 張嶷拍拍胸,“龍虎山天師府的張嶷,”他又指姜也,“這我半路出家的小師弟姜小帥,”再指靳非澤,“這是靳家太子爺的堂弟靳美美?!?/br> 姜也:“……” 他明白,靳非澤身份特殊,道上不知道多少人知道他是個小怪物,所以張嶷要隱瞞他的身份,只不過他給他們取的名字實在是太難聽了。 “臥槽牛逼啊,”關昊望著靳非澤兩眼放光,“前幾天我刷到一個視頻,你們家迎接上門女婿那陣仗,跟迎接皇帝似的。哥們兒,怎么樣才能上你們家當贅婿???” 靳非澤微微一笑,“重新投胎,換張好看的臉?!?/br> 關昊爽朗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考生三五成群,各自行動。他們進了門診大樓,大樓空空如也,一層的導診臺油漆斑駁,電梯也停運了,地上好多丟棄的廢紙。張嶷把頭伸進藥房的窗口,四處打量。 關昊左右看了看,說:“看看有啥線索,學院不會隨便亂投異常生物進來,應該是和這家醫院有關聯的。剛我在網上搜了,這家醫院的相關新聞都被404了,找不到什么蛛絲馬跡?!?/br> 姜也也進了藥房,鐵架子上的藥排列得滿滿當當。但姜也注意到放繃帶、酒精和消毒藥品的地方空了。桌上有許多泛黃的處方箋,姜也撿起一張,上面寫的是氟哌啶醇,開了半個月的量,開方時間是2014年7月18日。再看其他的處方箋,開的是大多是鎮靜類和精神類的藥物,時間也基本上在2014年到2015年左右。 “不對?!苯渤雎暤?。 “咋了?”張嶷湊過頭來。 “時間不對,博雅醫院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就廢棄了,這張處方箋卻是2014年的?!?/br> 姜也腦子里猶有電光一閃,忽然想起來這家醫院哪里怪了,八十年代的醫院建筑不應該這么高,這里的裝修風格也太過于現代。姜也擰眉,道:“找一下這里的文件,看看有沒有印著這家醫院名字的東西?!?/br> “你懷疑我們進錯醫院了?”張嶷低頭翻抽屜,“不對啊,這附近不就這一家廢棄的醫院嗎?” 靳非澤靠在靠背椅上轉來轉去,看著他們四處翻找。 關昊有些不滿,說:“哥們兒你剛進來就累了?起來幫個忙唄?!?/br> 靳非澤坐得穩穩當當,“有你們就夠了?!?/br> “……”關昊提醒他,“記錄儀后面考官都看著呢,你這樣分會很低的?!?/br> 靳非澤笑了聲,“你真笨。你沒發現嗎,從進來開始,記錄儀就斷線了?!?/br> 張嶷一愣,低頭看自己肩頭的記錄儀,指示燈果然已經滅了。再看關昊的,也是一樣的情況。大家站在原地面面相覷,關昊掏出手機看,“不對頭,手機信號也沒了?!?/br> 姜也終于找到了一個裝藥的塑料袋,上面寫著這家醫院的名字——“博愛高級精神病醫院”。 關昊罵了聲,“靠。真進錯了?怎么回事?一條路還能走錯?” “能?!睆堘阪偠ǖ卣f,“我們來的那條路被人放了鬼,正確的路被鬼遮住,我們所有人都走上了錯誤的路。學院被人設計了?!?/br> “哪條道兒上的,學院可是中央直屬,他們也敢搞鬼?”關昊摸著下巴沉思,“等會兒,博愛高級精神病醫院,我怎么好像在哪聽過?” 關昊想了半天,忽然叫了一聲,“我記起來了,這是院長他亡妻住過的醫院!我在學院的論壇里看過深度818,說院長之前那個老婆得了精神分裂癥,被送進醫院,一年到頭見不了幾次面。后來他大兒子去醫院探病,不知道怎么回事,和院長老婆一起陷落禁區。院長老婆失蹤了,大兒子回來之后就得了重度精神病。得虧院長風流,早就在外面養了個小老婆和私生子。正牌老婆沒了,二奶上位,私生子進了家門。后來怎么的?我想想,他好像把他大兒子也送走了。美美老弟,這就是你堂哥失蹤過的醫院,你記得不?” “記得,”靳非澤幽幽地笑,“我怎么會忘呢?” 姜也一時有些震驚,原來事情的原委是這樣。先前他雖然知道靳非澤和他mama遭遇了一些不好的事,但礙于這是靳非澤的私事,他一直沒有開口細問過。靳非澤這個家伙肯定一早認出了這家醫院,卻憋著沒說,他故意要讓大家身陷險境。 姜也揪著他的領子,低聲問:“你知不知道你會害死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