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神話]春神之戀 第118節
赫爾墨斯仿佛看到深淵里的黑暗都撲過來,糊了他滿臉。他對厄洛斯是抱有信任感的,不止是曾經教導過他的原因,而是厄洛斯大量的信仰力也來自人類。 這種利益攸關的事,愛神再任性也不會左右搖擺。 赫爾墨斯從來伶俐的嘴第一次這么笨重,“你竟然會這么聽宙斯的話,泊瑟芬的存在事關神明的永生,我與你都該站在人類身側。哪怕一時間無法反抗宙斯,也要努力改變他裁決的事情?!?/br> 人類滅亡,生機沉入冥府。 這個事實是他們再遵從宙斯,也不可接受的。 厄洛斯露出稚童般的笑容,“可是我想長高啊,赫爾墨斯?!?/br> 赫爾墨斯連厄洛斯是受到宙斯強迫都猜測過,唯獨沒有想過是這種答案。 厄洛斯再次強調,“我想長高,很想。我從阿佛洛狄忒肚子里出來后,就是孩童的模樣。你看我,每次要跟你說話都要踮腳尖,拼命仰著頭,你還是神明里算是矮的?!?/br> 赫爾墨斯的表情頓時拉下去,這還帶語言攻擊怎么回事。 厄洛斯老氣橫秋地唉聲嘆氣,“我能怎么辦,我母親從不肯多分我一點神力讓我成長,所有人類多少跟我沒有關系,阿佛洛狄忒肯給我多少信仰才重要。 宙斯的計劃不止是毀滅人類,他要的是哈迪斯跟泊瑟芬在一起,人類只是順帶要犧牲而已?!?/br> 孩子氣還是在厄洛斯不成熟的嘮叨中出現,連這些隱秘的事情他都可以跟赫爾墨斯分享。 赫爾墨斯沉下語氣,“他的主要目的如果不是餓死人類,重新分派神權。那么他非要讓冥王打開墓門,迎接種子神干什么?” 厄洛斯噎死人不償命地說:“那誰知道,我們雷霆萬鈞至高無上的神王,擁有比雅典娜還優秀的腦子,他要謀劃誰,誰都逃不過?!?/br> 赫爾墨斯頭疼欲裂地雙手抱頭,他也不是無法面對失敗的神。 可是這次失敗是自己人背刺就太糟糕了。 暴怒的赫拉跟生氣的雅典娜湊在一起,就是宙斯都只能先躲起來。 厄洛斯還在不怕死地念個不停,“宙斯讓我將箭換了,逼迫哈迪斯為情發狂,等到以后神權重新分配,就將我與阿佛洛狄忒的母子牽絆扯開,我就能自由收獲自己信徒的供奉而強壯高大起來?!?/br> 厄洛斯說起這些樂得連眼睛都亮晶晶,結果見到一臉生無可戀,只想磕死在石頭上的赫爾墨斯,聲音才忍不住帶了點心虛。 “這次違反誓約的懲罰都由赫拉承受,不會傷害到我們?!?/br> 赫爾墨斯終于爆發了,他大吼一聲,“厄洛斯,你非要逼我發怒將你撕開嗎,你這是背叛我們!與其讓赫拉知道跑來抓你,不如我先將你剁碎藏起來,也好過被她折磨?!?/br> 去一趟冥府,哪怕最糟糕的是遺忘之水失效,讓泊瑟芬回來失敗,也不會波及自身。 畢竟謀劃本來就存在失敗的可能。 可是換箭,聽從宙斯的話背叛赫拉,就不是一句輕飄飄的失敗能抹除掉。 赫爾墨斯自從過了嬰兒期,跟隨阿波羅一陣子后,脾氣就很少這么暴烈。他腦子被一團火燒著,無數惡毒的想法穿刺著他的理智。 他動作迅猛起來,就憑厄洛斯那速度連扇動翅膀都來不及,就被他狠狠抓住。 厄洛斯嚇得尖叫,渾身抽搐,“赫爾墨斯,你就是砍碎我,我也要長高,就要長高我就要!” 魔音貫腦不過如此,赫爾墨斯兇狠大喝:“閉嘴,你拿摻了毒的陰謀來獻媚,又用布滿毒瘡的心來危害我們,你還有理鬧,我讓你鬧?!?/br> 說完,他直接撩開小愛神的短袍,大力往他光著的屁股上打。 厄洛斯:“……” 等到那巴掌真的落到他身上,發出響亮啪聲,他終于崩潰了。 “赫爾墨斯,你還不如將我交給赫拉,你給我住手嗚嗚嗚?!?/br> 對于急于長大證明自己,身處叛逆期,又不甘心屈服母親之下的愛神來說,此刻的尊嚴如華彩斑斕的羽毛,被活生生扯下還不如直接將他的頭塞入火山口。 將小愛神打到當場自閉的赫爾墨斯,憑空化出筆,隨手揉搓出一張紙后,就寫上任務失敗的原因。 這個沒法說謊,特別是等到哈迪斯與泊瑟芬結合后,兩種極端神權交纏產生震蕩騙不過神。 在寫厄洛斯的罪行時,他筆尖顫抖,猶豫再三還是咬牙寫上宙斯強逼,厄里斯慫恿。他的騙術在為厄洛斯開脫的時候,到達頂峰。 赫拉不信任宙斯,更不信厄里斯,不會找他們對峙。 可是他也只能為厄洛斯做到這種地步,剩下的…… 他將信件放入一段北風中,讓又快又凌冽的風帶著信送到奧林波斯。 接著他單手拎著小愛神,直接轉身就往奧林波斯相反的方向狂飛。 愛神:“赫爾墨斯?” 赫爾墨斯皺眉罵他,“閉嘴,我們逃去倪克斯那里,我要偷她一塊夜幕遮蓋住我們?!?/br> 如果他猜得沒錯,接下去不止冥府會追殺他們,連奧林波斯也會。沒法將厄洛斯送給赫拉折磨,他就只能跟著一起逃走。 這趟真是不和女神貼背,連他都栽跟頭。 ——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甜腥的氣味,密封無路的屋宇內響起劇烈的喘息聲。 無數的黑霧蠢蠢欲動地化為蛇軀,往墻壁、地磚上滑動發出嘶嘶的捕獵響動。 它們是神力的具象化,也是神本身情緒激烈過度扭曲出的糟糕獸性。 這些到處亂爬的獸態者們,流出瑩亮的毒液,編造無光的囚籠,在尋找能拯救自己的愛人。 喘息聲越來越重,一聲一聲如落地的腳步,順著花香味接近。 泊瑟芬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如一道影子貼在兩個石頭柜的狹縫里,手指的力道繃到極限,握著沾了神血的短劍。 哈迪斯失控得太快,太兇殘,他將她壓在桌子上的時候,連力氣都收不住,差點沒把她的手臂給掐骨折。 還有那狂亂到不給她任何反抗機會的暴戾索求,完全無法在他眼里看到一絲理智,只有病態到讓她望之生寒的邪惡與黑暗。 這不是哈迪斯,至少不是正常狀態下的哈迪斯。 泊瑟芬將自己藏往更深更窄之處,忍著痛咬住凌亂碎裂的衣袍一角,單手拎到肩頭打上死結,衣袍頓時少了一大截,來到她膝蓋處。 布料遮不住的鎖骨與脖子出現觸目驚心的紅痕與牙印,她想到剛才那張被壓垮的桌子跟那些碾碎的泥板,一下就看到自己的下場。 喪失了理性的哈迪斯,毫無人性只想發泄的冥王,能將她輕而易舉壓碎。 泊瑟芬聽到喘息聲在接近她,仿佛聽到自己要完蛋的倒計時。哈迪斯的腳步無聲,只有他失控的呼吸聲在告訴她,危險逼近。 死神的訓練讓她懂得了躲避的技巧,她順著書架縫隙,又快又穩地躲入另一個角落,她在接近大門。 門被無數的蛇潮淹沒,雖然她已經被死神拎著劍追殺了上百遍,練出了臟話千句不出口的穩定心性,還是被那些涌動的蛇嚇到臉色青白。 這根本逃不出去,她還不如去跟哈迪斯rou搏。 她攥緊短劍,托塔那都斯的教導,不管何時都不能放棄武器。 如果不是無數次的訓練形成了動作記憶,她早在將劍扎入哈迪斯的肩膀,淡金色的血液噴濺上臉的時候,就直接扔了唯一能抵抗他的武器。 她想到剛才的混亂與偷襲,拼命壓抑的呼吸終于亂了幾分。 她沒有想到自己面對哈迪斯的瘋狂時,在那一瞬間對他竟然能下那么狠的手,唯一的仁慈是沒有將劍刺入他的脖子里。 在她攻擊那一刻,都沒有將哈迪斯當作神,本能避開他的要害處,是連他不死這個事實都忘了。 泊瑟芬藏于最不起眼的泥板堆積處的小角落里,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劍,寶石依舊亮閃,一層淡金色的濕潤在劍身上。 后知后覺的痛苦與悲傷終于襲來,讓她頭發上的花也耷拉了下來,毫無精神。 哈迪斯…… 泊瑟芬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對他用這么兇殘的攻擊,哈迪斯現在這個鬼樣子也不是自愿的…… 砰,一只手壓碎了兩米來高的泥板,所有的泥板書架被這股力量徹底拉扯開,露出了巨大的縫隙。 藏匿住泊瑟芬的陰影被暈黃的火光取代,她如被拉出泥洞的兔子,臉上血色全無,花朵都驚恐地卷著花瓣合起來。 哈迪斯逆著光安靜地站在殘破的泥板后,他白冷的臉出現淡黑色的鱗紋,精致得詭異的金色瞳孔看不出一絲偏人的模樣,也沒有他平時薄情寡欲的冷淡。 他看到她,發出一聲滿足的喘息,“泊瑟芬?!?/br> 可能是錯覺,泊瑟芬看到他呼喚她時,張合的嘴唇間隙似乎露出了猩紅帶岔的舌芯,如化蛇般。 泊瑟芬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腦子還能保持清醒,甚至還能分神回憶起初來冥府那會,曾經做過一個夢,夢里的哈迪斯化為大蛇將她卷吧卷吧吃了。 所以這是噩夢降臨嗎? 當哈迪斯用足以將她的手擰斷的力氣,抓住她的手臂,把她直接從角落里拉出來。疼到表情扭曲的泊瑟芬,在心里再次重復,他不是故意的。 然后她另外一只手靈活轉動,短劍對著他的手背就劃過去,用盡所有力量的去瞄準也只能做到不將他手掌割斷,皮rou就沒法保證完好。 神的血液從這把能弒神的劍尖流出來,哈迪斯充滿混亂情緒的眼里出現了劇烈的動搖。 燎原的火已經化為無邊的火海,將他徹底掩蓋在最底下,他拼命睜開眼,到處都是紅色騰燒的蛇軀纏繞著他。 蛇的海洋,交纏翻滾,所有張開的蛇嘴里吐出的毒汁,都化為彎曲交纏的黑線,將他徹底纏住。 好像有誰在他心里低語,讓他冷靜。 冷靜冷靜冷靜冷——聲音再次消失,被炙熱的高溫燒成灰燼。 空氣在沸騰,連火光都炫目得讓人不安。 泊瑟芬被悶到額頭跟脖子都是汗漬,這把劍能讓神感受到劇烈的疼痛,進而讓失控的理智回歸。 果然哈迪斯停下所有動作,她不受控制看向他的左肩頭,血液痕跡從那個部位肆意流淌下來,滑過半裸的胸膛與腹部肌rou,滑出淡金色的紋路。 血還沒有干,傷口早就痊愈消失。 泊瑟芬下意識松口氣,然后趁著哈迪斯發呆地看著傷口,再次輕巧地往后退開。但因為體力透支得太厲害,腳落地的瞬間差點軟倒在地上。 泊瑟芬連忙撐著墻壁,呼著氣,強撐著快速往門那邊跑。越跑越慢,慢到最后她都要往后退縮。 整個大廳,包括彩繪的墻壁都爬滿了蛇。 泊瑟芬眼前一黑,身體僵硬得厲害,說實話她再催眠自己,看到這堆長條玩意也會秒慫。 這種恐懼不是說克服就能克服的,她怕蛇救命! 泊瑟芬伸手擦著臉上的汗,好熱,熱到她視線都恍惚起來。她知道自己狀態快到極限,體力這一關沒有長年累月的訓練,無法立刻提升到很厲害的程度。 她只是憑借對哈迪斯的熟悉,經受過死神訓練的速度,還有手里的劍才能跟失控的神明周旋一會。 終于泊瑟芬艱難踏出半步,一條蛇吐出舌芯游到她腳邊,討好地要親吻她的腳。 縮腳,后退,驚恐地再蹦開三步。泊瑟芬頭皮都炸了,這個世界為什么會有蛇這種喪心病狂的動物,長這樣就該自我了斷去,為什么還能繁衍出來嚇人。 她遠離了蛇,身體還因為恐懼顫栗輕顫著,溫暖的觸感已經順著她的脖頸貪婪地滑過,那個她逃離的神貼在她身后,低著頭認真地親吻她皮膚。 似安撫,又在索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