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神話]春神之戀 第20節
赫爾墨斯拿起筆立刻刷刷刻單子,皺著眉裝模作樣說:“祭祀我的一批圓頭商船,在前往尼羅提斯的途中被波瑞阿斯打翻了,上面放了大量毛織物,導致衣料價值上漲。對了,香料油要嗎,女神們都贊頌玫瑰油能擦出一雙白臂來?還附贈科林斯的香料長頸瓶?!?/br> 他邊寫邊想哪個神靈的神力跟開花有關系。應該是自然神性,季節女神還是植物女神? 哪個女神都成,那可是一條礦脈的生意。 —— 泊瑟芬頭痛欲裂,感覺自己是蜷縮在在一個鐵籠子里睡覺的,籠子外都是紅眼睛的狼,流著哈喇子在瞅著她。 瞅就瞅吧,那些狼開始撞籠子,哐哐砰砰地響個不停,震到她耳朵發麻。 她不安地想要離開那些震動的聲音,頭剛費力動了下,一只干燥到帶著火氣的手掌,穿過她的頭發,摸著她不安分的脖頸,將她重新按回那個熱乎乎的鐵籠子里。 泊瑟芬呼吸有點困難,只能費勁喘了口氣。眼前無數的狼眼又變成彩色的幻象,萬花筒般地旋轉起來,將她整個腦子翻來覆去地搖晃。 這噩夢太可怕了,她順著本能去碰觸能讓自己舒服的霧氣。手指伸出去的時候,指尖像是碰到什么溫熱,光滑的東西。 然后她發現耳邊的那震撼的狼撞籠的砰砰巨響,變得更快了,快到連間隔音都沒有,只有連綿不斷的狼嚎在嗷嗷叫著。 她是摸到狼毛了嗎? 泊瑟芬想要睜開眼,但是嘴唇上的水仙花汁讓她的身體沉如一坨鐵,眼皮使勁撐也撐不起來。 而停在一扇黃金大門前,站得筆直的哈迪斯安靜地垂著眼,他光滑的下頜處,是少女的指尖。 纖細無力,如同多汁而脆弱的葉莖,輕摩挲著他的唇下。 這是一個祈求的姿態,如果想要求得神的庇護,或者求得什么重要的東西。女神就會趴在強大的神明膝蓋上,伸著手去觸碰神的下頜。 她這是,渴望得到他的庇護? 啪,一朵花從她指尖,開到他嘴唇上,像是一個吻?;ǘ鋲嬄涞臅r候,被黑霧接住,不再是狂暴的吞噬撕碎,而是溫柔輕捧住。 花朵像是得到了呵護的滋養,立刻冒出了根系扎入黑霧。 黑霧第一次沒有任何抵抗地敞開懷抱,無數的植物從里面蔓延出來,攀爬過前廊的金磚地面,纏繞著上粗下細的青銅圓廊柱,又開在白銀墻壁的繪畫上。 哈迪斯沒有動彈,一直維持著凝固成石像的姿勢。任由她不安分的手指隨意摸索他的下巴,蒼白的頰側,還有黑色的發絲。 他像是一只尼羅河邊宮殿里的貓,等待著主子每一次憐憫般的撫摸,這是大膽而失禮的褻瀆。 哈迪斯被愛意擠兌得只剩下一點理智的大腦,恨不得從刻著鐵碑上的法律里尋找懲罰條例,來剁掉她冒犯的手指。 但是又每次都因為她的碰觸而渾身緊繃,繼而像是被馬軛束縛般,忍不住輕低下頭。 直到她不舒服地皺了下眉頭,有些嫌棄地縮回手,將臉藏到更深的亂發花團中,哈迪斯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習慣性要化為一團霧進入屋子的神明,擔心動靜太大而猶豫了下,才收回開始虛化的濃霧,然后眼神轉為冷靜地看向墻畫。 畫上是眾神酒宴,拿著酒勺的酒童,在番紅花后舀著奈克塔爾。吹笛的寧芙們踩著睡蓮的花瓣在舞蹈,大地生靈歡悅,神明俯瞰而下。 在黑暗的冥土上,冥王的宮殿充滿了鮮艷的裝飾,卻空蕩得不見任何生氣,色彩都被覆蓋上一層頹廢的灰塵。 而此刻植物的葉子卻掃開灰暗,黃色與紅色的花在暗灰的銀墻上,像是噴泉般流動著往前盛開。 哈迪斯看的是墻上的奴隸,墻畫上捧著單耳水瓶的彩色奴隸突然動了動,立刻探出紙片的身體,伸出滿是植物葉子的手,恭敬推開金色的門。 久不開啟的門軸響起了艱澀的推動聲。 沒有穿墻而過的哈迪斯緩步進入,走過黃金條的門檻的時候,泊瑟芬突然睜開眼,就看到金燦燦的影子在眼前瞎晃悠。 她以為是噩夢的延續,直到眼瞳里出現了屋頂橫梁的形狀。 一整條……黃金? 泊瑟芬:“……” 覺得自己沒睡醒,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多錢的小市民再次閉眼。 而下一刻,她整個人突然被放到冰冷的硬板床上,男人強勢得不容人忽略的懷抱隨即壓上來。 泊瑟芬終于沒法裝作看不見,立刻害怕地睜開眼,她睡了一路又汲取了大量的黑霧,又精神起來。 睜開眼率先看到的是兇犯撐著在她臉邊的手臂,白得晃眼的手肘上,是凝練漂亮的肌rou輪廓。她是側躺著,一頭亂到打結的頭發大半蓋在臉上,垂眸就看到他戴在手腕的黃金護腕上,刻滿棱狀如蛇行的長紋。 最顯眼的不是那用料實在的大金手鐲,而是男人白得過分干凈的手背上,用力到接近痙攣地震顫著。 手指都將金床壓出印子來……這床怎么像是金子拼接起來的? 金子太多,她一時竟然產生這玩意很廉價的錯覺。 泊瑟芬像是在看恐怖片一樣,做足了心理準備才敢偷偷側眸,瞄了身上的男人一眼。 結果不出所料,就像是鬼懸在你床上方那樣,一瞄就壞事。 泊瑟芬看到頭發縫隙外,擋著光的神明藏在陰影里的臉孔冷肅得嚇人,像是盯著倉鼠的毒蛇。 專注而冰冷,又帶著壓抑不住的熱情。 更可怕的是他手臂上的蛇也跟著盯著她,一點都不是錯覺,這蛇竟然是會動的。 被這一大一小用這么恐怖的眼神赤果看著,泊瑟芬覺得自己嘴里都是發苦的味道,她腦子閃過一百句求饒的話語,結果愣是哼不出來。 生怕一出聲,就會面臨無法逃避的暴行。 哈迪斯似乎也不著急對她干什么,而是伸出手順著她的頭發,摸著那些開著的花朵。 然后一掐,花朵化為霧氣。 手指從她的耳邊,來到她的臉上,克制著將發絲一點點撩開,花朵盛開就被毀滅。 這種平靜到兇殘的撫摸,讓泊瑟芬瞪圓了眼,不知道對方要干什么。 哈迪斯從未幫任何生靈整理頭發,導致他動作笨拙得不敢出力。他一臉嚴肅地將她臉上的發絲都順到耳邊后,才滿意地看著她嬌嫩可愛的臉露出來。 愛的酥麻也從他心口,不斷涌動著。 哈迪斯克制得很辛苦,覺得自己應該做足了承諾跟善行,能得到自己愛慕的果子了。 他低沉的呼吸都帶著無法控制的熱意,干啞著嗓子說:“我的床榻從未有女神躺過,如果你喜歡,不用去閣樓上住著,就跟我同床而處?!?/br> 夫妻向來都是分房隔居,樓上的屋子一直都是為了妻子而存在。 泊瑟芬止不住顫抖,“你滾開?!?/br> 這家伙有完沒完,不要臉的嗎?都被拒絕那么多次,還不死心想要對她干出禽獸不如的事來,這是厚臉皮神嗎? 都不知道羞恥兩個字怎么寫! 這句話剛落,泊瑟芬突然感受到床傾斜了一下,她立刻轉臉,就看到床板裂開大縫,金色的粉末飛揚起來。 她的頭發慢慢滑落到縫隙里,沾上了金粉。 ……還真都是金子。 泊瑟芬看著那只將床無聲無息按裂的手,覺得自己惹上個不得了的玩意。 然后她就看到那只恐怖白皙的手掌,緩緩抬起,guntang的掌心下一秒按在她的嘴上,因為他手指太過修長,竟然包住她大半張臉。 被冒犯的神靈緩緩抬起下頜,陰冷的黑色眼瞳里,毫無柔軟的感情。他像是在下命令般,唇齒間輕合,古老又威嚴的神語再次降臨。 “今晚,是你我的婚姻之夜,要擁抱你的丈夫?!?/br> 泊瑟芬腦子嗡一聲,所有的清醒被這句話的巨大力量擊成碎片,她無法控制伸手,放柔力道去撫摸眼前這個陌生男人的身體。 拒絕…… 她雙眼空洞,恍惚地貼近他guntang的懷抱。 別碰他…… 所有抗拒遇到神的語言,都像是被整片古老的大地壓著。唇舌心靈開始崩潰,只能任由命令cao控著她木頭般的身體,一點點服從跪下。 泊瑟芬像是靈魂跟身體被劈開,她不管怎么打滾抗拒,憤怒地要阻止自己的行動,身體依舊嬌軟地依附過去。 像是葉子,也像是花莖,手指乖巧地放到他強硬的胸膛上。 哈迪斯的命令剛飛出去,就看到自己的新娘眼里的憎惡消失了,失去光亮的眼眸,像是沒有生氣的壁畫圖案。 她瞪他的時候,美麗得如同純潔的牛眼,又靈巧得像是絨毛蓬松的猴子。 而不是如同眼前這樣,花朵凋零在她的臉孔上,沒有一絲艷麗的生機。 但是當她的手主動碰他的身體,哈迪斯眼里清醒的光芒再次熄滅,從未感受過的愛情之火被女孩依偎過來的體溫,再次刺激到焚燒起來。 他也緩緩俯身,伸手輕按到她的手背上,她柔軟的手指像是羔羊的皮毛,溫暖地放在他的胸口處。 長久坐在王座上的身體,已經被黑暗跟死亡侵蝕得冷硬無比。視覺、觸感、冷熱、心跳早已沉寂在污穢的冥土之中。 而這一刻,在泊瑟芬將臉貼到他胸前,輕緩呼吸著,發絲披在他手臂的時候。 所有感覺都從石層里冒出來,哈迪斯冷漠得跟僵死的臉部輪廓,出現一絲柔軟的痕跡。 他甚至在某個瞬間忘記了欲望,只想讓她一直抱著他。就連金蛇也瞇著眼,露出癡迷又溫柔的神色。 而癡迷的柔情跟隨而來的是,毒辣的愛神之箭力量的增長。 哈迪斯敏銳察覺到心口的疼痛,是箭扎得更深了。但是他沒有理會,而是低頭輕吻了吻愛人的額頭,又吻碎了一朵花。 花霧濺到泊瑟芬的眼睫毛上,她本能地眨了下眼,迷惘的順服后是不斷掙扎的對抗。 她舌尖顫抖著抵著上顎,手指死死按著對方的胸口,不是親密的接觸,而是瘋狂的抵御。 催眠該怎么破解? 當對方的吻來到她的眼尾,輕微的呼吸聲音對泊瑟芬來說就像是碎玻璃,碰過就傳出了撕破皮膚的灼燙感。 她無動于衷地乖巧靠著他,像是一頭等著獻祭的羊羔,如同她被祭祀的時候看到的那頭被割喉的黑羊。 黑色的束胸帶,輕軟地垂落,又化為了霧氣消散開。 篝火的影子中一切都顯得異?;恼Q恐怖,她睜著眼,望入施暴者的眼里,像是看到無邊無際的陰影從里面涌出來,纏住她的身體。 所有抗拒都束縛在喉嚨里,她張開嘴,卻沒有一絲聲音溢出。整個世界都像是那個該死的萬花筒擴大版,惡心眩暈中她感受了一個吻落到嘴唇上。 炸了,氣炸了。 變態玩意,不是個東西,不要臉的王八蛋。 泊瑟芬氣到舌尖蹭到牙齒,磕破了皮,血絲的味道立刻彌漫開,一切都像是連鎖反應一樣。 她的手指突然能動了,而她大腦依舊混沌,神語的力量像是察覺到她的反抗,導致束縛的繩子松懈了,古老的犯罪之語再次自動在她腦海里重復。 而就在神語響起的時候,一聲眷戀而溫和的呼喚,似乎來自遙遠的地方,輕盈在她耳邊響起來。 “泊瑟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