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的醋壇又翻了 第4節
她激動得想伸手去拍一拍時香,指尖就差一寸的距離之時,她卻收回了手。 不行。 她不能貿然與舅舅一家相認。 祁屹剛從皇上那兒要了她,她現在已經是祁屹的人,奴籍在冊,若是稍有不慎,必然會牽扯到舅舅一家。 她現在只能想辦法告訴舅舅,讓舅舅知道她還活著,再商量之后的事情。 江晚漁忍住與時香相認的沖動,退至一旁,垂下頭。 時香拿好藥后,惡聲惡氣警告了郎中一句,“是你自己不要銀子,可別怪我們家小姐無情,總之,以前的那點事你最好爛在肚子里,否則我們家老爺饒不了你!” 郎中但笑不語,請她離開。 江晚漁還在因為舅舅和表妹活著的事情而欣喜,沒有多在意兩人的對話。 時香走后,那郎中背上醫藥箱,跟著江晚漁上府給祁屹治腿。 回到府中時,祁屹已經醒了。 他坐在庭院里,擦著他隨身的雙刀,看到江晚漁的時候眼眸瞬轉冷清一片。 “上哪去了?到處找不到人?!?/br> “回將軍,奴婢給您找郎中去了?!?/br> 那郎中上前察看祁屹的傷勢,先是搖了幾下頭,又連連點了幾下頭。 祁屹一向不喜歡看人打啞謎,“怎么個情況,直說?!?/br> “何人幫您正的骨?實在是太及時了,若是這骨頭錯位一宿,您的左腿很有可能就此殘廢,在都城里會正骨的郎中屈指可數,您莫不是在珍康堂診治過?” 祁屹抬眸望向江晚漁,眸中意味不明。 “是她,幫我正的骨?!彼月砸惶?,指了指江晚漁。 那郎中徐徐回過頭,“她?!您莫不是在與我說笑?” 怎么可能? 正骨手法要求頗高,倘若偏差絲毫,都有可能使得病人從此落下殘疾,不是嫻熟的醫者,根本不敢隨意給人正骨。 就她一個奴婢還會正骨之術? 不知道是郎中的哪句話,抑或是哪個表情惹煩了祁屹,他‘啪’的一聲將手中的雙刀拍在石桌上。 郎中是半蹲著的,一個沒站穩跌坐在地。 “叫你來治病的,廢話這么多作甚?” 江晚漁見狀,忙上前將郎中扶起,柔聲解釋道:“我家將軍性子直,還請郎中莫怪,這骨確實是我正的,將軍腿傷嚴重,情況緊急,我見過幾次郎中給別人正骨,有樣學樣,所幸將軍左腿無礙?!?/br> 郎中看她的樣子不像是在騙人,但他還是不太相信,只看過幾次郎中正骨,她就能熟記于心? 簡直是荒謬之談! 可這什么將軍脾氣實在太差,他也只好呵呵笑兩聲,不再過問此事。 給祁屹診治完畢,郎中開了一張方子,上邊有些藥材是他的小醫館所沒有的,江晚漁只能上大些的藥堂抓藥。 送走郎中,祁屹叫住她,掏出錢袋,狠狠往她身上砸去。 她的身子本就還未痊愈,重重的銀錢砸過來,疼得她輕輕嘶哈了一聲。 “給你半個時辰,半個時辰還不回來,就滾出去?!?/br> “奴婢遵命?!?/br> 她蹲下身撿起錢袋,背脊卻挺得很直。 舅舅還活著,假以時日,她自然會‘滾出去’。 江晚漁站起身來時,腰間不慎掉落一本小冊子,她沒注意就直接出了府。 祁屹看著她瘦小卻堅毅的背影漸行漸遠,才撿起那本小冊子,發現它由幾張廢紙縫合而成,扉頁上寫著幾個娟秀的小字jsg‘茍活書’。 所謂的‘茍活書’,還真如其名。 祁屹翻了幾頁,里面記錄的都是一個奴婢應該做的事情,以及不應該犯的錯。 見到什么人該說什么話,如何行禮、如何討好人說漂亮話,就連瑣細之事均有記錄。 祁屹恍悟過來,她這是將其他婢子的一言一行,認認真真地記了下來,所以做起婢子來,才這般有模有樣。 她為何這般怕死? 江家人被殺頭的殺頭,流放的流放,女眷一律充了奴,依照她的性子應是寧愿死也不愿茍活。 可她卻用自己的清白之身換取榮華、爬回都城的機會。 天子腳下的都城,稍有不慎就會落得個死無全尸的下場。 何必? 祁屹想不明白,但他永不會對江晚漁有半分同情,這是她的命,是她自己的選擇。 江晚漁不知道此刻自己正在被人審奪,她隨意找了一間看起來還算大的藥堂,買好祁屹需要的藥,揣在懷里一路小跑趕回府里。 因為太過著急,路上還撞到了個人。 第6章 千萬要小心染病呢 那人手里拿著奢麗包裝的禮品,看上去是要送禮。 “你沒長眼睛???要是摔壞了老子的玉器擺件兒,賣了你也賠不起!” “對不住,是我多有莽撞,還請大老爺莫要動氣,這是一點碎銀子,望能彌補大老爺所受驚嚇?!?/br> “我呸!老子像缺你這點銀子的人?這點銀子給老子買個早膳都不夠,你存心侮辱老子?” “小女不敢,可小女只有這些銀子了?!?/br> 對方朝她腳下吐了口水,仔細打量了她一番之后,色瞇瞇地勾起笑,“看你穿得破破爛爛,倒也有些姿色,定是哪個窮苦人家的姑娘吧?這樣,要是你愿意給老子當個暖房丫頭,今兒個這事算是一筆勾銷了?!?/br> 江晚漁忍住厭惡躲開那人伸過來的手,“大老爺,小女已有主子,怕是沒法兒給大老爺當暖房丫頭?!?/br> “哎呀,有主子怕什么,你今兒個服侍我,明兒個服侍他,這不就結了么?來吧,小美人,到爺這邊來,保你吃香喝辣,穿金戴銀!” 眼看著那人就要朝她撲來,背后一道尖利的聲音陡然打斷他的動作。 “誰人在尚書府門前放肆?” “誒喲喲,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是奉我家劉侍郎的命,前來給凌尚書送禮,誰知這個賤丫頭沖出來撞我,差點把禮弄壞了,小的這才教訓了她一頓?!?/br> “原是劉侍郎的方管家,今日登府之人頗多,還請看在家父的面子上,勿要起沖撞才是?!?/br> “是、是,大小姐教訓得是!” 好耳熟的聲音…… 尚書府? 她怎么會走到了這條路? 心瞬間懸了起來,耳邊莫名嗡嗡作響。 江晚漁強裝鎮定,順著聲音轉身看去,只一眼,手中的草藥滑落在地。 果真是她的表妹,凌庭萱! 幾乎是對視的那一瞬,這兩個月所受的屈辱和委屈,一齊涌上心頭,她再也忍不住,啞著嗓子,低聲喚了一句,“萱兒?!?/br> 凌庭萱看到她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旋即又恢復了應有的儀態。 “方管家,你想讓她當你的暖房丫頭?你可知她是何人?”凌庭萱似笑非笑,無人聽明白她話里的含義。 方管家耳朵尖,聽到江晚漁方才親密地叫了凌庭萱一聲,馬上反應過來兩人可能有交情,遂連連擺手。 “不不不,小的只是開個玩笑,小的怎么會是這樣的人呢?就是沒想到這姑娘和大小姐是相識,多有得罪,請大小姐和這位姑娘息怒!” 凌庭萱輕笑一聲,語調冷淡至極,“方管家勿要妄言,我凌家世代忠良,怎會與這種貪贓的罪臣之女相識?這要是傳了出去,可是要壞我爹爹的名聲呀,更何況,她還是個只會爬床的浪蹄子!” 江晚漁久久怔愣在原地,嘴唇張合好幾下,始終是沒說出話來。 她能理解凌庭萱在這時候和她劃清關系,可是她沒想到,貪贓這兩個字會從凌家人嘴里說出來。 誰都能說她爹爹貪贓,是罪臣,但凌家人不行! 當初若不是爹爹好心,將凌家收留在都城,還想辦法給了舅舅一官半職,他們凌家才得以在都城立足。 爹爹有否貪贓,舅舅一家心中最是清楚不過! “罪臣之女?莫不是被抄家的江、江家?”方管家指著她,像是看到瘟疫似的,連連往后退。 凌庭萱點點頭,“正是,她就是罪臣之女江晚漁,那個被充了軍奴,千人騎萬人壓的爛貨!也不知用了什么腌臜手段,爬上祁將軍的床,這才回到了都城,方管家想要她做暖房丫頭,千萬要小心染病呢?!?/br> “造孽、造孽??!這明明是個喜慶之日,竟撞上這種晦氣之人,多虧了大小姐提醒小的,否則小的就要將這下賤的臟東西帶回家咧!” “方管家何須客氣,小女只不過是說實話罷了?!?/br> 江晚漁站在邊上,受盡過路人的冷眼和譏嘲,好幾個‘正義’之士還朝她吐了幾口口水。 可她仍是不敢相信,這些話會從凌庭萱口中說出。 從前那個總是跟在她身后,說話溫溫柔柔的表妹,如今竟用不堪的話語,一字一句刺著她的心窩。 “時香,把這個爛貨趕走,免得臟了咱們尚書府,攪擾了爹爹的雅興?!?/br> 凌庭萱朝時香使了個眼神,時香抄起一根長棍,沖上前往江晚漁身上打。 “快滾!尚書府不是你這個賤人能來的地方,還萱兒呢,我們家大小姐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臟東西、下賤胚子!” 重重的一棍打在她單薄的身子上,她的腦袋完全清醒過來了。 表妹已經不是她認識的表妹,凌家人對她的態度并非像她想象之中那般良善。 眼下,時香是真的想要將她置于死地! 她必須快些逃走! 江晚漁凝眉,揚手抓住了再次朝她揮來的長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