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的短命鬼長命百歲了 第723節
晏三合心中大駭。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這詩說的晉代兩大豪門王氏一族、謝氏一族的滄海巨變。 據說,八王之亂后,王、謝兩大族中的其中一支,后來遷到了金陵府,在烏衣巷定居下來。 原來,董承風的師父竟然是王家人的后代,難怪他既能當琴師,又能做師爺。 王家人,自古以來都以謀略著稱。 晏三合忍不住又仔仔細細細打量起董承風,半晌,道:“你當真好造化?!?/br> 何止聰明,看來書讀得也不少。 尋常的女子哪里知道這些典故? 董承風小小的一記試探后,頗為欣慰地灌下一口酒。 酒順著喉嚨往下流,所到之處很快竄起一團火苗,燙得他五臟六腑都熨帖了。 丫頭啊,你也好造化! 第716章 三指 金陵府; 十里秦淮; 燈紅酒綠; 是這世間男子最銷魂的地方。 師父讓他來這里,一是替師父看一看難回的故土,二是他在深山里長到二十多歲,還沒經歷過女人的滋味。 本來就是匹野馬,脫了韁繩后,就露出放浪形骸的一面。 他在秦淮河上租了一條船,每天在船上晃晃悠悠的睡到自然醒,醒來就凈手熏香彈奏一曲,曲子引得河坊兩邊的妓女紛紛伸長了脖子圍觀。 從妓女的嘴里,傳到書生們的嘴里;從書生們的嘴里,再傳到貴人們的嘴里。 很快,就有人尋曲而來。 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他就成了秦淮河上人人都想一睹風采的琴師,火爆的程度,不亞于河坊兩邊的名妓。 他的走紅,一方面是長相,另一方面是琴技。 江南多書生,書生多文弱,突然出現一個高大英俊的異族人,這個異族人渾身野性,卻彈得一首好琴,還博古通今,能與書生們高談闊論…… 何止秦淮河,整個金陵都瘋了。 那是一段紙醉金迷的日子,多少女人投懷送抱,多少達官貴人拋出繡球,連最斯文的書生都爭先恐后的要上他的船。 晏三合聽到這里,忍不住想替李不言問上一句話。 “去金陵府打聽你的人回來說,你的船上有男人,也有女人,你到底……” 她沒有再把話說下去,怕人尷尬。 哪知董承風大大方方承認。 “人不荒唐枉少年,我骨子就不是什么好人,既傷過女人的心,也傷過男人的心,他們都想在我這里找到情……” 他半張臉埋在陰影里。 “草原上的野馬哪來的情,都是一陣風來,一陣風去,就算有,也不是幾個良宵,幾句情話就能引出來的?!?/br> 所以,傳言有的時候就是真相。 晏三合往后一靠,目光掃過他撫在琴的手,這手當真漂亮,修長如竹,每個指甲都修剪得干干凈凈。 光憑這一雙手,他就有讓男人、女人為他瘋狂的資本。 “有人和我說過,你這性子,早晚一天要被人弄死的?!?/br> “我倒寧愿有人弄死我?!?/br> 董承風突然換了副口氣。 “男人年輕時所有的風流,都要一點一點償還的,這可比直接弄死,要痛苦很多?!?/br> 晏三合再也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愣了半晌,問道:“和前太子是怎么認識的?” “我應該用機緣巧合,還是命中注定來形容呢?” 董承風眼神有片刻的空洞,“就在我要被人弄死的時候,他出現了?!?/br>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當時的金陵知府姓譚,名正。 譚正有一雙嫡出的兒女,兒子叫譚林,女兒叫譚涵。 兄妹倆都對他愛得死去活來,以至于一個不想娶,一個不想嫁,鬧得譚知府一個頭兩個大,于是就給董承風遞了請帖,請他來家中彈一曲。 董承風那時候狂的跟什么似的,壓根沒把知府大人的請帖放在 心上。 哪知當天晚上,他的船上就來了幾個人,刀子一亮,逼著他進了譚知府的府邸。 他被安排住進了一間院子,譚知府派人過來問他,愿意不愿意給他們家少爺暖床? 他想了想,說不愿意。 過一會,又有人來問他,說愿意不愿意娶他家小姐? 他想了想,回答還是不愿意。 這一下,把譚知府給徹底惹怒了,親自上門,讓他在斷三指和給他兒子暖床中選一個。 “你選了斷三指?!?/br> 董承風猛的抬起頭:“你怎么知道我會選這個?” “給少爺暖床,是充當玩物;但娶知府的女兒,卻能名正言順的過正常人的生活?!?/br> 晏三合:“你連娶他女兒都不愿意,又為何要做那暖床的人?” 董承風看著晏三合半晌,忽然問道:“那你可知道,我為什么不愿意娶她女兒?” “野馬不是一般人能駕馭的?!?/br> 晏三合:“只能說,她馴服不了你?!?/br> 董承風:“因為她不是我一眼就喜歡的人?!?/br> 晏三合在這話里,聽出了另一層意思:“所以,你有一眼就喜歡的人?” “有!” “誰?” 董承風似笑非笑:“先說我如何遇到他,再說我喜歡的人,故事很長,總要有個先來后到,我們慢慢往下說?!?/br> 晏三合心說還好李不言不在,否則還不得被他活活急死。 “好,你慢慢說!” “沒錯,我選擇了斷三指?!?/br> 師父給他起了這個名,讓他要迎合貴人,可他從來不知道什么是迎合。 讓他娶一個根本沒感情的千金小姐,哪怕有金山銀山堆在面前,他都不愿意。 譚知府冷笑著夸了句“有志氣”,給他一個時辰的時間,最后考慮一下。 他考慮個屁! 先吃飽,再喝足,然后把琴拿出來,認認真真的彈起曲來。 三根手指斷了,這輩子也別想再彈琴。 他想著師父辛辛苦苦教他一場不容易,這一個時辰,就得讓天上的師父聽聽,自己的琴技有沒有長進。 “晏三合?!?/br> 董承風古怪的笑了一下。 “這是我人生中最投入的一個時辰,腦子里一絲雜念也沒有,沒有對斷指的害怕,沒有對未來的擔憂,只有當下。你猜,這時我的琴音里多了些什么?” 晏三合想了想,“猜不出?!?/br> “多了一些貪念?!?/br> 董承風:“其實我心里還是留戀那些肆無忌憚、左擁右抱的日子的,何等的暢快和愜意?!?/br> 晏三合:“說白了,就是怕死?!?/br> 董承風的目光像是要穿過她的皮囊,看透她的整個靈魂。 半晌。 他收回目光,用力往后一靠,長長吁出一口氣。 這丫頭,還是像她更多一點。 簡單,直接。 晏三合只當他這一聲嘆,是在嘆他自己,于是又問道:“后來又發生了什么?” “琴聲傳出去,遠遠地被另一個貴人聽見。那貴人已經連續三天沒有睡著覺了,他聽了我的琴后,昏昏欲睡?!?/br> “前太子趙容與?” “正是他?!?/br> 即使過去了很多年,董承風回憶起這一段過往時,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一曲彈完,他就坐在院中,等著斷他手指的人來。 一個時辰,不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