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吧，扔吧……”

    “菩薩啊，爺在晏神婆面前丟的臉，還找得回來嗎……”

    ……

    四個時辰不帶喘息的疾馳，再下馬時，晏三合腿軟了一下。

    李不言正要去扶，一只大手搶在她前面。

    謝知非動作很輕，手指尖帶著顫，“是不是腿麻了？”

    “有一點！”

    晏三合察覺到手臂上男人掌心的熱度，臉色有些不自然。

    謝知非笑了一下，“你動動腳，能站穩了我就放開?！?/br>
    “可以了?！?/br>
    謝知非放開手，順勢一指前面的小客棧，“陳媽就等在里面?！?/br>
    此刻已近子時三刻，小客棧里還點著燈，門口一左一右兩個侍衛，瞧打扮像是五城兵馬司的人。

    紈绔歸紈绔，辦事相當穩妥。

    晏三合心里做了句總結，“你們先進去，我活動活動手腳再來，不言？”

    “來了！”

    李不言把韁繩扔給朱青，三跳兩跳就跳到晏三合身邊。

    兩人慢騰騰的在小客棧附近踱著步。

    “謝五十?！?/br>
    裴笑從馬車上爬下來，看著遠處兩道身影，眉頭皺皺。

    “人不是已經等在客棧了嗎，怎么她們倆個不進去啊，這不是……唔！”

    裴笑嘴巴被捂住了，眼睛表示強烈抗議。

    “祖宗??！”

    謝知非壓著聲道：“她在想事情，別去打擾?！?/br>
    裴笑擠擠眼睛：你怎么知道？

    謝知非：猜的。

    裴笑：好了謝神棍，麻煩把你的臟手拿開。

    謝知非警告的看他一眼，拿開手，正色道：“你和陳媽熟，先去交待幾句?！?/br>
    裴笑挺胸：“這事簡單，我來辦?！?/br>
    謝知非呵呵兩聲，“這一趟，你也就這點用處了！”

    裴笑：“……”

    ……

    晏三合并沒有想事情。

    身體顛簸的同時，腦子也在顛簸，里面是亂的，她必須慢慢冷靜下來。

    五圈走下來，晏三合走進小客棧。

    客棧里燈火通明，沒有一張臉是陌生的，顯然已經清了場。

    四方桌上擺著幾杯熱茶，陳媽一臉呆滯地坐在椅子上，神色很是茫然。

    謝知非和裴笑，一個坐在方桌上，一個屁股朝天趴在躺椅上，兩人的眼睛都盯著剛進來的晏三合。

    晏三合咳嗽一聲，“我先洗把臉，哪里有冷水?！?/br>
    “晏姑娘，水已經備好了?！?/br>
    朱青接著又補了一句：“三爺讓準備的?！?/br>
    晏三合看謝知非一眼，走到臉盆前，往自己臉上潑了幾下水，沒擦干，就往四方桌上一坐。

    水珠順著她蒼白的臉往下滴，謝知非喉結滑動，裝作若無其事的撇開眼，“需要紙筆嗎？”

    “不用！”

    晏三合沒急著開口，一邊喝口熱茶潤潤嗓子，一邊仔細打量眼前的陳媽。

    第98章 陳媽

    陳媽六十左右的年紀，頭發梳得一絲不亂，臉上都是皺紋，可能因為掉了牙的原因，嘴巴有點癟進去。

    她臉上神色雖然茫然，但并不拘謹，坐也很有坐相。

    陳媽活一把年紀，還是第一次看到有年輕的姑娘敢這么肆無忌憚地打量她，心里不免發怵。

    “表少爺？”

    “陳媽你別怕?！?/br>
    裴表少爺奮力抬起上半身，“晏姑娘就是問一些關于老太太的事情，問完就讓你回去?！?/br>
    陳媽是看著裴笑從小長到大的，他這么一說，多少安心了些。

    一盅茶喝完，晏三合開了口。

    “陳媽，老太太生前和你說起過一條黑狗嗎？”

    話落，別說陳媽吃驚，便是謝知非他們也暗暗吃驚。

    單刀直入??！

    是的，晏三合就是想單刀直入。

    陳媽陪在老太太身邊多年，主仆二人朝夕相處，連她都沒聽過那只黑狗的事情，這事情就不好辦了。

    “你若一時想不出來，那就想想老太太有沒有和你提起過，她為什么禁止季府養狗?！?/br>
    說到這個，陳媽一拍大腿，顯然記得很清楚。

    “老太太說做狗可憐，替人看了一輩子門，結果不是被殺，就是進了人的肚子里，不如不養?！?/br>
    屋里幾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好像有戲??！

    謝知非甚至有種心臟被揪住的感覺。

    他看著晏三合，卻見她的臉上什么都沒有，還是那樣平靜和淡定。

    就在所有人以為晏三合還要接著問下去的，她突然一偏臉。

    “謝三爺？”

    “??？”謝知非驚了一跳。

    晏三合：“謝府養狗嗎？”

    謝知非：“養?！?/br>
    晏三合：“殺狗嗎？”

    謝知非：“殺！”

    晏三合：“吃狗rou嗎？”

    謝知非一怔。

    “這么說吧，京城十戶人家，九戶人家養狗，狗類甚多，其用有三?！?/br>
    謝知非知道晏三合不說無用的話，盡量回答的詳細一點。

    “田犬長喙善獵，王侯將相，達官貴人家養得比較多，打獵的時候，一般用狗開道；

    吠犬短喙善守，普通人家會養，用來看家護院；

    食犬體肥供饌，窮人家養了用來打牙祭?！?/br>
    晏三合：“所以，京中貴族從不食狗rou?！?/br>
    謝知非：“極少極少?！?/br>
    晏三合：“所以，季家殺狗吃狗的是下人？”

    謝知非：“下人、護院居多?！?/br>
    一個人看不得別人殺狗吃狗，那就只有一個解釋——

    她從前養過狗。

    而養狗這事，只可能發生在老太太嫁到季家之前。

    “陳媽！”

    晏三合沖她微微笑了一下。

    “你雖然不是老太太從娘家帶來的，但你侍候她這么長時間，多多少少應該聽她提起過一些從前的事，你能不能說給我聽聽?！?/br>
    “……老太太從前的事？”

    “對?！?/br>
    晏三合輕聲道：“不急，你慢慢想，想到什么說什么?！?/br>
    陳媽兩手死死絞著，垂首不語。

    “是不是老太太很少說起從前？”

    陳媽脫口而出，“姑娘怎么知道？”

    晏三合：“老太太娘家不顯，她又是從妾扶正為妻，有些過往做妾的時候能提，做了當家太太再提就失了臉面?！?/br>
    “姑娘料得半點不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