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982開始的趕山生涯 第747節
就在他掉頭往回走的時候,忽然瞥見大樓左側的一家旅社里,柳東野打著哈欠伸著懶腰地走出來,他連忙一腳踩住剎車停下車子,掛在空擋上,打開車門跳下去,迎著柳東野走了過去。 “你咋現在才出來,你再不來我都要回去了?!眳温缮锨?,開口就說:“我都在這等了兩個多小時了?!?/br> 柳東野賠笑地說道:“抱歉抱歉,我昨天才從牙克石那邊趕過來,坐車到了這里都已經半夜了,找了旅館住下,太累,一下子給睡過頭了。要不是想著答應你的事兒,我這又是何苦啊,我都還在想著,你當時是不是只是隨口說說,到底能不能當得真?!?/br> 說完,他上下打量著呂律,笑道:“還弄了一套狍皮獵裝穿著,挺像樣?!?/br> “借的,我聽人說,到山里就該穿這個,保暖又方便?!眳温稍诹鴸|野面前,胡謅的話隨口就來。 柳東野努努嘴,指了指路邊的停放著的汽車:“你的車?” “也是從林場借的,老車,我這不是想著趕路方便嘛?!?/br> “車里都裝啥了?” “也沒啥,就一條大笨狗和一匹馬,也都是借的,我見過在山里打獵的鄂倫春人,都騎著馬領著狗,咱們既然是去打獵,沒這些可不行?!?/br> “那槍有嗎?” “從治保主任那里花了點小錢借了一把五六半,還買了些子彈?!?/br> “可以啊,考慮得挺周到,看來,你是真的想打獵。啥都是借的,也是個好借手!” 呂律憨厚地撓撓頭:“怎么說對我也是一次翻身的機會,這要再被人看不起,那日子就真沒法過了,可不得想周到點……咱們現在就走?” “行,等著我去拿家伙!” 柳東野噔噔噔地回到旅社樓上,不多時,提著一個帆布包和一把用麻布袋包著的槍下來,呂律瞟了一眼,估摸著也是把五六式半自動步槍。 見他到路邊攤買烙餅,呂律趕忙跟了過去幫著付錢,自己也買了兩個吃著,殷勤得不得了。 “其實,這邊山里的獵物也多,咱們為什么要跑七臺河那么遠的地方?” “七臺河那邊地形我熟悉啊,要去肯定得去七臺河,打獵這玩意兒,講究天時地利人和,去個不熟悉的地方,難搞!” “有道理,還是你們有經驗,新手終究是新手,沒法比??!” “傻子!”看呂律這熱切的樣子,柳東野嘴角一抹笑意閃過,小聲地嘟囔了一句。 “你說啥?” “沒啥,我是說你很不錯,好好學,會是個好獵手?!?/br> “那你得多教教我!” “好說!” 呂律當先進了駕駛室,看著柳東野繞過車頭,從另一邊上來,他心里暗道:“說我是傻子,到了山里,有你好看……七臺河,死遠點也挺好!” 第870章 忽悠潛質 去七臺河,往金林、南岔方向過去,要比走鐵力、綏化到哈爾濱再往東北方向折返回來要近得多。 車子平穩起步,呂律一邊開著車,一邊找著柳東野問東問西,盡是各種上山狩獵的稀奇事兒。 就沖他這好奇,柳東野似乎已經斷定他是個新手,一路上吹噓自己打獵如何厲害。 林子里兩槍讓大炮卵子下跪轉圈兒,大草原上三槍加一聲吼驚退至少有三十只的狼群。 說得是越來越離譜。 接連兩槍精準打在奔跑中的大炮卵子一雙前腳上讓野豬跪下轉圈兒,呂律多少還有些信,至少他是聽過趙團青說過有這樣厲害的獵手的。 可是朝天放上三槍,外加一聲吼,就能驚退至少三十只的狼群,呂律卻是萬萬不會相信。 狼的貪婪兇殘,豈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狼群要是那么容易對付,那大草原上的牛羊也不可能每年還有這么多損失,何況還是三十只的大型狼群。 當然,呂律也只是聽個樂子,才不相信他的鬼話。 如此神勇,至于用狗牙當狼牙賣? 動身得晚,直到半夜的時候,兩人才抵達樺南。 “冷得受不了了,今天晚上就在樺南外邊找個大車店住下吧,不去縣城里邊,帶著家伙不方便,住著還不舒服,還是大車店里好,一晚上炕火燒得旺,暖和?!?/br> “我是來跟著你學打獵的,怎么安排你說了算!” 對此,呂律沒啥意見,雖然大車店被接手變為國營,里邊條件不咋樣,但如果是在大冬天的話,住著確實比在城里頭的旅館要方便安逸得多,至少夠暖和。 柳東野對這一帶真的很熟,在他指點下,沒多長時間就找到一個大車店。 進了大車店院壩,呂律將在車廂里困了一天的元寶和追風從車上放了下來,正巧看到有人提著兩只跳貓子經過,一問知道是晚上閑著沒事兒去山上查看繩套的獵人,當即花了六塊錢,將兩只跳貓子的rou給買下來喂給元寶。 明天可能就要進山了,今天晚上得讓元寶吃好吃飽。 元寶老了,從自己來找到呂律開始到現在,已經跟了呂律整整五個年頭,現在都第六年,算下來,已經有十歲。 狗子的壽命并算長,打獵的狗子命更短,呂律也不知道,元寶啥時候會離開自己。 像是個多年的老友一樣,呂律將那獵人剝了皮遞來的跳貓子rou用獵刀砍小,幫忙剔了骨頭,一塊塊喂給元寶,讓它能吃得輕松些。 而柳東野也在看著元寶:“這狗看上去很一般啊,真能打獵?” “當然能打獵,我看到屯里三哥經常帶著它上山,攆兔子就特別厲害,平時在屯子里晃悠,從不咬人,還會跟人握手!” 呂律當然不會告訴他,這是一條多牛氣的頭狗,說著還沖著元寶伸出手:“握手?!?/br> 元寶很配合地抬起右前腳搭在呂律伸出的手掌上,隨著呂律晃了晃。 “看看,聽話吧?”呂律嘚瑟地炫耀。 “這……很正常好吧,隨便一條笨狗,養上一段時間,只要熟了,都能教得會。打獵的狗講究香頭,有好香頭找獵物才厲害,還要會咬……就這條狗,看家護院都嫌不夠威猛?!?/br> 柳東野嗤笑一聲,轉頭看向在一旁壯碩的追風:“這馬看上去倒是不錯……” 他說著,想伸手去摸追風脖子。 手還沒碰觸到追風,就見它一甩腦袋,張口就咬,柳東野頓時被驚退。 看著沖著自己打著響鼻的追風,柳東野搖搖頭:“這馬脾氣不好,你能駕馭得了?” “以前是脾氣不好,不過,我經常借,也經常喂,倒是很聽我的話?!?/br> 呂律示范性地朝著追風伸手,追風偏頭過來,在呂律手掌上摩挲了幾下。 “屯里三哥說,這馬能辨人好壞,是好人它就很乖,如果是壞人,靠近的話又踢又咬?!?/br> “這話說的……我像是壞人嗎?” “這可不是我說的,是屯里三哥說的?!?/br> “你屯里三哥……干啥的???” “是個風水先生,以前擺攤給人算命的,他說的話聽著玄乎,但是挺準,很多事情都應驗了。我這次出來還專門請他算過,說我會發大財,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大早上就在城里等著。這狗子和馬還是他特意讓我帶著的,都是他借我的,花了我五十塊呢?!?/br> 呂律一通胡謅,說得柳東野一陣面皮抖動:“你確定不是被你那三哥給忽悠了?他怕是想賺你的錢吧!” “我信他!”呂律一副頭鐵的樣子。 柳東野也懶得跟他說下去,只覺得呂律這個新人,就是個傻子:“趕緊弄好了,早點休息,咱們明天就能進山了?!?/br> “明天就進山啊,不都還沒到七臺河嗎?”呂律有些奇怪地問。 “七臺河那邊就是挖煤的地兒,不是煤礦就是田地,有啥好去的。我們要去的地兒,是七臺河北邊的山里,往樺南稍微偏東北的方向走也沒問題。咱們明天到大金龍溝那邊進山。記得去把住宿的錢給付了,再弄點吃的?!?/br> “好!” 呂律估摸了一下,柳東野要去的地方,是在樺南、七臺河以及雙鴨山之間的山嶺。 七臺河,確實是煤炭發家的地方,舊城區和新城區,就是截然不同的兩個地方,同時,那里也是溜冰運動員健將誕生的搖籃,這些年,沒少拿金牌。 這條線,上次從老爺嶺回來的時候,呂律他們幾個才走過。至于雙鴨山那邊更是熟悉,去燕窩島農場找雷蒙、抓大雁,還有以前,走過不少次了,他倒也不懼怕。 將追風栓到馬廄,去大車店里登記付錢,呂律讓人弄來上好的糧草喂給追風,又去要了幾個硬菜和一些酒,端著回到兩人住宿的屋子。 一通吃喝,再次聽著柳東野一陣吹噓,這才安穩睡下。 第二天早上,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就有人來敲門。 呂律警覺地睜開眼睛,抓緊袖口里藏著的獵刀,沒有動。 反倒是柳東野很警覺,蹭地一下翻身下炕,看了看呂律后,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透過門縫朝外面看了看,又回頭看了眼裹著褥子一動不動的呂律,輕輕拉開門,沖著外面的人說道:“你們來了?”隨后就鉆了出去。 呂律凝神靜聽,只聽出找來的有兩人,說話的聲音太小,聽不清楚。 但柳東野到這大車店住了一晚,立刻有人直接找上門來,怎么都透著蹊蹺,很難不讓呂律警覺起來。 數分鐘后,柳東野才返回,沖著呂律的褥子拍打了幾下:“王永貴,王永貴……起床了,要進山了!” 王永貴是呂律告訴柳東野的假名。 他佯裝揉著惺忪的眼睛,懶洋洋地翻身坐了起來:“那么早?” “不早了,等到了山里,都不知道啥時候了,進山打獵,宜早不宜遲……趕緊起來,去多準備點烙餅之類的干糧,對了,還有些酒水!” 柳東野完全把呂律當成是冤大頭了,吃喝啥的,一路有花銷的,全都沖著呂律吆喝。 呂律也不介意,把他當冤大頭了,那就是沒啥戒備了,這樣挺好。 他發現自己挺有成為大忽悠的潛質。 “我還以為不用買啥干糧,到山里打了野物就能烤著吃,以前當知青的時候,就看那些會打獵的知青經常這么干,挺過癮的?!?/br> 他翻身下炕穿上靰鞡鞋,仔細打了綁腿。 “這叫有備無患,這兩年打獵的人多了去了,你沒看到昨天半夜還有人從山上看套子帶著跳貓子回來嗎?我好長時間沒到過這邊了,這要是進了山里,連獵物都看不到一只,有的時候追個獵物都得幾天,那不得餓肚子?!?/br> “也對!” 要去的地方,距離城鎮倒也不算太遠:“那晚上住哪兒?” “住山里啊,好好燒上一堆柴火,晚上就在雪地里睡,打獵是個苦活,想學就得扛住辛苦?!绷鴸|野的說教是一堆一堆的。 “那行吧!” 呂律也不去跟他多說,出門去買吃的時候,特意看了下雪地上留下的那兩人的腳印,一看紋路就知道是這年頭算是比較高端的長筒皮靴。 他不由微微笑了笑,加快步子去大車店廚房去買了一摞烙餅,另外買了些瓶裝的高粱酒,抱著返回。 給追風喂了些油餅苞米后,呂律往大車店買了油給車子加上,費了不少勁,將汽車啟動起來,找地兒讓追風和元寶上車,兩人開著汽車一路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