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982開始的趕山生涯 第469節
一下午的忙活,把剩下的那些燈臺子和二甲子抬完,又領著幾人排棍兒。 第二天也是如此,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在老兆所在的山崴子,一天下來,也就梁康波發現了一顆二甲子,然后順勢找到一棵四品葉和另外兩棵二甲子,別的沒啥收獲。 第三天,呂律轉移陣地,換到那片石砬子多的地方,壓了一天山,一無所獲。反倒是張韶峰,在石砬子縫隙中看到一棵和人參很像的植物,伸手去撥弄的時候,被一條一米多長的雞脖子給咬了一下。 這玩意兒有毒,但是屬于感染性中毒,而不是直接通過和牙齒連通的毒腺注射毒液,所以感染是有幾率的,有可能會中毒,也有可能屁事兒沒有。 呂律多少有些擔心,還是提前下山,讓張韶峰好好清洗傷口,用藥水消毒處理,又讓他吃了些抗過敏的藥。 雞脖子蛇這玩意兒被傳得挺邪乎,呂律心里始終有些忐忑,于是問梁康波和趙永柯:“二哥三哥,你們知道這山里有啥解蛇毒的藥不?” 兩人都有很豐富的趕山經驗,在這方面,應該多少都有些應對法子。 “鬼針草……”梁康波想都沒想,就報出一種藥物的名字。 這玩意兒,呂律熟悉,田間地頭,山野之中,隨處可見它們的影子,在很多地方成片開放,作為蜜蜂的粉源植物。 在地里邊就是一種鏟不完,滅不凈的煩人植物。 尤其是開了花,種子成熟,能沾在人身上,弄都弄不干凈。 不過,確實是一種清熱解毒的好東西,平日里曬干了,也能直接用來泡水喝。 “我叫不來名字……但我阿瑪說那種藥解蛇毒挺好!我去找!” 趙永柯這個不善言語的漢子,直接起身,去附近搜尋。 梁康波和陳秀清也跟著起身,出去找藥。 也就十多分鐘后,梁康波帶回來一些鬼針草的嫩葉,而趙永柯則帶回來一把開著紫色花朵的植物。 呂律看得眼熟,卻叫不出名字,反倒是陳秀清說了出來:“這是紫花地丁,我爸以前教我認過,確實是解蛇毒的好東西?!?/br> 這是一種形狀像一根鐵釘,頭頂上開著幾朵紫色小花的植物。 呂律接過來細細看了看,記住這種植物,也算是學到了新的知識。 關于能解蛇毒的比較厲害的,他所知道的只有一種,名叫白花蛇舌草,不過,那玩意兒,主要在南方,北方很少見。 既然兩人都覺得有效,呂律在問過用法后,干脆就將兩種植物拿去河里邊洗了洗,回來后用刀柄在碗里磕成爛泥,揉了汁液讓張韶峰喝了。 那苦澀滋味肯定不好受,張韶峰吃得直皺眉頭。 為了穩妥起見,再難吃,他也忍著強咽下去。 至于碗中剩下的殘渣,則被呂律割了塊布條,將殘渣敷在張韶峰被咬到的傷口上,用布包好。 也不知道是用的藥起了作用,還是張韶峰就沒有被感染,一晚上下來,張韶峰睡得挺安穩,看上去屁事兒沒有。 但這總歸是好事兒。 早上起來吃飯的時候,梁康波開口就問:“咱們今天去哪里找?” “我總覺得昨天那片地方,有必要好好翻一下趟子,放山的時候遇到錢串子,那是好事兒啊,容易出好東西?!?/br> 呂律當即做了決定,前天觀山景,到了那片地方的異樣感覺,讓他有些不舍。 不過,這么幾天下來,他一直都沒做任何詢問——關于參幫成員每天做的夢,這也是觀山景的一部分。 本就不打算守那些沒必要的規矩,又加上這幾天多有收獲,所以呂律始終沒問,昨天算是鎩羽而歸了,他打算今天問一下:“你們昨晚有沒有誰做夢,夢到啥了?” 張韶峰和趙永柯搖搖頭,表示沒做夢。 梁康波倒是微微皺了下眉頭:“夢好像是做了一個,不過醒來,始終記不太清楚,好像是洄龍屯的那幾棵大柿子樹,有個人在上邊掛著……看不清容貌,也不知道年紀和男女,就看著是個又長又白的衣服,被風吹得搖來晃去的?!?/br> 吊死鬼? 這是做了噩夢??! 面對這樣的夢境,呂律也不知道該咋解釋。 梁康波則是有些擔心地問:“是不是不太吉利?” 呂律搖搖頭:“我也說不上來,不過,今天上山,都小心點吧……清子呢?” 陳秀清被一問,臉色有些別扭。 “別跟我說又是燕子……”呂律一句話,逗得幾人都笑了起來。 “不是不是……確實是個小姑娘,不過,她只是跟我說,讓我趕緊下山……”陳秀清連連擺手。 小姑娘?讓下山? 這兩個夢,感覺都不是啥好夢??! 第561章 一念之間 在放山過程中,有幾種特殊情況,把頭會第一時間決定下山。 第一種就是抬棒槌,第一次開眼是四匹葉,第二次開眼還是四品葉,放山人忌諱“四”,預示著不吉利,要出事兒。 呂律這里就沒講究這個。 對于他來說,要是接連找到兩棵四品葉,那不就意味著,還有可能有大貨,可能是五品葉,甚至是六品葉,不多找找,都對不起自己。 第二種就是團隊幾天不開眼,突然挖到一個大棒槌,然后又幾天不開眼,預示山神爺就給這些財,別貪心,趕緊下山。 這個就更沒講究了。 先不說呂律等人進山這段時間,除了被耽擱的時間,別的時候收獲一直都相當不錯。 就即使幾天不開眼,他也覺得沒啥好奇怪的。 這趟進山,在山里看到的窩棚不少,在山野間喊山的聲音此起彼伏,被人先一步光臨抬不到棒槌,這不很正常的嗎? 越來越多的人進入深山了! 再說了,野生棒槌它本就不是啥地方都有,選的地方不對沒抬到,不也很正常嗎?呂律也沒打算守這規矩。 手頭有獸皮書上資源,而且,觀山景的能耐,呂律自我感覺還不賴,他就不用考慮這種問題。 第三種,端鍋的把鍋燒炸了,或是偷吃偷睡,代表有人心不誠,山神爺不會保佑心不誠的人發財…… 這也得下山? 這是呂律覺得最離譜的事情。就像人們相信棒槌成精,會跑一樣…… 包括呂律進山后祭拜老把頭、山神爺一樣,他抱著的心態,只是對這大自然的敬畏和虔誠。 何況,自己帶進山的這幾人,就不是會偷懶的人兒,甚至從很大程度上,比呂律還要用心些。 第四種,帶的糧食吃沒了還沒開眼,這是山神老把頭的懲罰……下山! 簡直就是廢話,吃的都沒了,肯定得下山啊,這很正常。 第五種,放山一直不開眼,把頭做了不吉利的夢,夢到小姑娘、老頭、老太太讓下山。 呂律身為把頭,這段時間累得不要不要的,睡下去沉得很,就沒做過夢。 今天隨口一問,梁康波夢到了樹上高處的吊死鬼,陳秀清夢到小姑娘叫下山,感覺再怎么不詳,那也不是他自己做的夢啊。 再說,老人們還常說,夢是反的,不吉利,反而是大吉。 簡單來說,夢到殺人了,不吉利,可你若是再說,噴了自己一身血,別人就告訴你,那是大吉,因為見紅了!可夢到的都是兇險的殺人啊,這又怎么說? 說來說去,為的還是吉利,圖的還是紅火。 但也正是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把放山抬棒槌,推成了一個非常神秘的職業,簡單的事情,被復雜化了。 呂律就很想問一句,放山的開山鼻祖,被奉為山神爺的孫老把頭,在他之前,怕是沒那么多講究吧。 作為活過一世又重生的人,呂律想不明白自己重活一世究竟是咋回事兒,他所能做的,大概也只有對這天地的敬畏和虔誠,但不妨礙他用更為理性的東西來解讀這一切。 信與不信,守與不守,只在一念之間。 事實上,這些日子以來,那些歷來的規矩,已經被他摒棄了不少。 找到棒槌,不喊山接山了。不給自己引禍。 抬了棒槌,不砍兆頭了??沉艘院?,明白告訴別人這里出過棒槌,那些剩下的小捻子,再來的話,還能輪到自己? 放山人嚴禁私下估算挖到的棒槌價格,這是為了避免知道價值后,參幫里的人見財起意,生出事端,這倒是很有必要,不過,這規矩,在得到那棵六品葉大貨的時候,呂律一幫子人就把這規矩破了。 他只是表達出了自己想收藏的想法,也表達出了不想虧待自己這些兄弟的念頭,事情光明磊落,倒也不怕。 放山不打獵,這規矩也破了! 用打獵的能耐給自己這一幫子人改善下伙食,保證足夠的精力,也沒錯! 每天小米紅豆加咸菜,吃得清湯寡水,加上高強度的壓山活動,怕是鐵打的漢子,也撐不了多長時間。 當然了,呂律也在守著該守的規矩。得到的參籽,該種的,規規矩矩地種下去,讓山里的棒槌得到延續。 該覆土的土埯,好好地覆土,并用樹枝柵起來防止人或動物的踩踏,讓潛藏的種子、幼苗得以順利生長等等。 他覺得有道理的,都在認真地做。 所以,權衡一番,在張韶峰等人看向呂律,問他接下來咋辦的時候,呂律只是笑笑:“當然是繼續翻趟子,如果今天還是找不到,咱們就換下一個有老兆的地方!” 身為山里人,梁康波等人,即使沒怎么參與過抬棒槌,在這方面不是行家,但多少也知道一些其中的說道,何況,呂律沒少跟他們說過這些規矩,這其中,也包括呂律自己的見解,很多說法,他們都是非常認同的。 換言之,呂律領著幾人組成的參幫,已經悄然間改變了,不再是傳統意義上的保守參幫,他們更為靈活變通。 棒槌都已經進入大面積人工種植的時代了,還有必要講究那么多? 何況,呂律是把頭,進了山里,決定都是由他定。 既然呂律決定翻趟子,幾人也就不再多說,忙著繼續吃飯,好早點上山排棍兒拉趟子。 沒有人會嫌棄棒槌多。 “峰哥,你感覺咋樣?”呂律關心地問。 他主要擔心的還是張韶峰被錢串子咬傷的事情。 “沒覺得咋樣!也沒覺得有哪里不對頭,應該沒事兒?!睆埳胤鍝u搖頭,表現得很輕松。 他放下碗筷,順便解開昨天的包扎,將糊在傷口上,被捂了一晚上已經變干的藥渣取下。 野雞脖子在他手上留下的兩個小小的牙洞,并沒有什么潰爛浮腫,沒啥異常。 過了一晚上了,還沒啥反應,要有事兒,怕是早出狀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