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982開始的趕山生涯 第369節
呂律點點頭,看著院子中十多個漢子:“這么多人手,你這是準備殺多少豬??!” “殺兩個!”張韶峰笑道。 “大戶啊你這是!”呂律有些詫異。 這年頭,能殺兩頭豬的不多。當然,呂律也清楚,殺了兩頭豬,張韶峰家里能留下來的,也不過一頭的量。 每年殺豬,有半數得送到區上國營收購站,進行評級按規定價收購,流往城里供應城里居民。 呂律盤算著,等翻過年,自己家里也該弄上幾個養著了。 到了年底,也該殺上兩頭,至少,能讓大伙湊一起樂呵樂呵。 這點氛圍還是該有的。 “啥大戶啊,去年秋天就弄來養著的豬,一直到現在,最大的那個能有兩百多斤,還有一個一起買來的,長到現在只是百來斤而已,我都懷疑不是同一窩豬,養著就不會長,看著不順眼,干脆一起殺了得了?!?/br> 張韶峰說著,領著呂律往院子角落里的豬圈邊走。 圈里墊著厚厚的松針,兩頭豬在角落里翻拱出一個坑,擠在一起躺著,冒著騰騰熱氣,它倆絲毫沒有意識到馬上就要挨上一刀了。 看到有人到圈邊,它們都只是抬頭看了下,哼哧兩聲,就又躺平。兩頭豬確實長得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旁邊另一個小圈中,今年買來的兩只豬也不過四五十斤的樣子,在圈里不停地翻拱著。 吳月佳打開大門走了出來,先是沖著呂律微微一笑,轉頭跟張韶峰說道:“面已經煮好了,招呼大伙進屋吃面?!?/br> “好!”張韶峰應了一聲,拍了拍呂律肩膀:“去吃面?!?/br> 呂律也不墨跡,當先進了張韶峰家里,端了一碗煮好的面就先吃了起來。 張韶峰則是忙著到灶火邊招呼其他人。 呂律知道,吃了面,也就到了動手殺豬的時候了。 一干大老爺們呼啦啦涌進屋子,吳月佳和幾個來幫忙的女人,忙著給人將面端來。 湊在一起稀里嘩啦吃著面的時候,一民兵問呂律:“以前有沒有殺過年豬?” “殺過!”呂律笑道:“不過,我們以前在農場殺年豬,比這個簡單?!?/br> “怎么殺的?”呂律一句話引起他的興趣。 “直接抬著槍進養豬場,一槍放倒,然后拉出來就打理干凈就完事兒了!” 呂律這話倒也不是吹牛,是真有其事。就在他離開農場返城的頭一年還這么干過,養豬場專業殺豬的人不在,為了省事兒就這么干。 他一句話,把那民兵聽得一陣愕然:“血沒放出來,全在rou里邊,那rou可放不住,到了天熱的時候容易壞?!?/br> “農場里那么多人,那些rou可沒機會放到天熱的時候,早就已經被吃完了?!?/br> “這倒也是!” 吃完面條,張韶峰給他們又發了一圈紙煙后,到倉房里找來繩子。眾人也跟著出了屋子,七手八腳開始動手擺放案板,然后拿著繩子、棍子動手抓豬。 這是出力氣的時候,通常這種情況下,參加的人都很積極,在一邊縮手縮腳的,會被人看不起。 關鍵是,這種時候,縮手縮腳,萬一一個不小心,讓豬給掙脫了,還容易傷到人,馬虎不得。 看到圈里一下子有陌生人鉆進來,兩頭豬似乎也意識到大限將至,在豬圈里嗷嗷直叫,東一頭西一頭地亂撞,不讓人靠近。 小小的圈里也不得不上更多的壯漢,將豬生生圍住,七手八腳地逮到機會抓著大的那頭豬的耳朵、尾巴往圈外拽。那么多人,呂律完全插不上手,干脆就在圈外看著。 這豬犟不過幾人,也賴皮起來,頭朝外,屁股朝里,直往圈角旮旯縮,蹲坐著不起來,一揪耳朵,就撕心裂肺地吼叫,真急了就腦袋亂甩,撅上幾下,試圖甩脫。 喂了一年多的時間,就即使是家豬,獠牙也冒出一段了,可不能讓它碰到。 別看只是兩百多斤的樣子,力氣也不小,不時有人被甩得打著趔趄退到一邊,或是被沖撞得四仰八叉,引來一陣陣哄笑。 幾個人好不容易將豬連拖帶拽弄到院子里早已經準備好的殺豬桌旁定住,迅速用一條粗繩子挨個綁牢四腳,又找了細繩,卡著豬嘴中的獠牙,連帶著豬嘴繞圈扎緊,幾人合力,將豬抬上桌子摁住。 只是兩百多斤而已,又怎么犟得過幾條壯漢,被摁得死死的,動彈不了。 打了那么長時間的獵,死在呂律手里的野豬不少,不過,殺家豬這事兒,呂律還真沒干過,所以,在請來的殺豬匠殺豬的時候,他看得最是仔細。 那是屯里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姓劉,叫劉根生,四十多歲的樣子,據說在生產隊的時候,屯里的豬就一直是他在殺。 也許是豬殺得多了,自帶著一股子煞氣。 只見他一手提著扎緊豬嘴的繩索,拽著豬頭不讓它亂動,然后提著侵刀,狠狠地在豬蹄上敲了一下,趁著豬嚎叫的時候,侵刀迅速從豬脖子上捅了進去,并攪動幾下,鮮血隨之噴涌出來,不少濺在他身上和臉上,一下子煞氣更重了。 豬脖子下邊,早已經放好接血的盆子,里面放了一些水和鹽,豬血嘩啦啦淌入盆中,不時有人用干凈的棍子攪拌幾下。 劉根生手法很準,沒多長時間,這豬就斷氣了。 捆綁著豬腳的繩子被解開,劉根生把侵刀反復在豬身上擦了幾下,在一只豬腳的蹄子處往上一點兒劃了個小口子,幾個年輕人輪流不停地用鐵金往里邊吹氣,直到豬整個像氣球一樣地鼓起來,再用細麻繩綁住吹氣的口子,然后被抬到一旁,提來沸騰的熱水,一邊燙一邊刮毛。 往豬身體里吹氣,讓豬變得膨脹起來,呂律上輩子第一次見到的時候,覺得很是奇葩,現在卻是見怪不怪了,只是為了好刮毛而已。 事實上,不用吹氣,直接用熱水燙著刮毛,也能很快打整干凈。 不過,也就是因為吹了氣的原因,打整出來的豬看著直挺挺的,白白胖胖。 人手不少,分出幾人刮毛的時候,另外幾個又去把小的那頭豬捉來,開始宰殺。 之前呂律插不上手,等到開腸破肚的時候,倒是幫上了些忙,好歹也給不少野豬開過腸肚,他手法早已經嫻熟。 扒出來的心肺腸肚,被分門別類地放盆里裝著,腸肚自然有人拿去倒掉里面的贓物,翻過來洗干凈,留著裝血腸。 割掉豬頭豬尾,卸掉四條腿,順著豬脊剖成兩半,殺豬完成。 劉根生就在這時候,提著侵刀過來,從豬脊上割下一塊肥rou,直接放嘴里生吃,一個勁地夸這豬rou好吃。 這一幕,看得呂律一陣咋舌。 他實在沒法將生豬rou跟好吃兩個字聯系在一起,而且,看劉根生將肥rou放到嘴里邊,只嚼了三兩下就吞咽下去的模樣,似乎也跟好吃沒啥關系,不然的話,干嘛不細細品。 直到劉根生到屋里去喝茶了,旁邊才有一個民兵兄弟說道:“這生rou咋可能好吃,他這明明是早幾年缺油水的時候,給生產隊殺豬養出來的習慣,那時候難得撈到油水,想要吃到豬油,也就臨近年邊這段時間殺豬,他能用這法子多撈點油水。 平時能吃上點豆油就算不錯了……要換作是我,我可吃不下去,他這能眉頭都不皺一下地就吞下去,也算是厲害。話又說回來,不是這么吃,他也長不出這么大塊頭?!?/br> 呂律聽著這話,也覺得有道理。 到張韶峰家里幫忙的小媳婦也在這時候過來分揀需要用來做菜的rou,拿回屋里去準備做中午飯。 張韶峰家一對雙胞胎,早早地在一旁跟著轉了,一直在等的就是那個豬尿泡。 這可是孩子們的玩具,拿出去卯足勁地吹氣,吹得圓滾滾的,同樣是細麻繩一扎,放在雪地上,就能當球踢。 今年殺兩頭豬,得了兩個豬尿泡,他們兄弟兩一人得了一個,到手就拿著往外跑。 也就張韶峰家里舍得讓孩子這么玩,別的人家,會把豬尿泡給收撿起來,好歹也是rou啊,舍不得這么糟蹋,關鍵是,這東西還能用來當藥——小孩子尿床的話,可以吃這玩意兒,據說能治。 兩頭豬,十多個漢子,不過一個多小時就搞定的事情,剩下的就是在大炕上去坐著嘮嗑、喝茶,等著中午飯了。 第449章 大鼻涕終于抹干凈了 中午飯簡單湊合,晚上的殺豬飯才是人多熱鬧的時候。 吃過中午飯,沒啥事兒做的呂律去了蔣澤偉家里一趟,去看看蔣大爺。 呂律到了他們家,老爺子就斜躺在大炕上的炕琴上,悠哉地抽著旱煙,天氣寒冷,又瘸著一條腿,一天到晚也實在沒啥事兒能做,頂多就是伺候一下他的毛驢。 還是和上輩子一樣,蔣澤偉最喜歡干的事情,還是每逢區上趕集,就騎著自己的小毛驢到集上溜達。 往張廣才嶺跑那一趟,他也分了不少錢,以他的開銷,這輩子不用愁了,心愿已了,找熟識的人碰碰面、嘮嘮嗑,日子輕松自在。 現在所展現出的精氣神,比呂律上輩子認識的時候強很多。 看他的精神狀態不錯,呂律也只是簡單地問候,就是隨意地嘮嗑了。 兩人因為抬棒槌結緣,話題自然而然地轉到抬棒槌這事兒上,抬棒槌這事兒,大方向呂律已經完全能夠把握,所聊的內容更多的是細節。 主要是通過老兆尋找棒槌這事兒上。 獸皮書上那么多標注有老兆的地方,那是非常有利用價值的東西,可不能錯過。 呂律打算開年后,在冬季之前,以抬棒槌為主了。獸皮書上那么多地方,不是一兩年就能跑完的,運氣不是太差,就會很有賺頭。 一直到了臨近傍晚的時候,張韶峰親自登門來請老爺子過去吃殺豬飯,兩人才一起前往張韶峰家里。 今天晚上,能吃到新鮮且一股子臭味極重的豬下水——灌血腸、熘肝尖、熘腸肚、炒豬心。 大概也是因為這臭味讓這些下水有了別樣的味道! 還有白切rou,那種三指膘厚的rou,這無疑是飯桌上最亮眼的一道主菜,蘸料就只是些醬油,膻味十足原汁原味的白rou,讓人嚼得滿口流油。 事實上,這白切rou在呂律現在看來,就忍不住一陣膩歪,太過油膩了。 他也只是初到山里的時候缺油水,后來日子越來越好,吃的東西油水充足,看到這白切rou,就有些頭疼了。 以前當知青的時候,他看到這肥rou的時候,雙眼放光,要是量足能放開了吃,他一次能吃一大碗,現在,只是兩塊下肚,再吃就覺得喉頭一陣發癢。 身體在很誠實地告訴自己,不缺這個。 吃起rou來,還是殺豬匠劉根生生猛,跟玩似地,一口酒一塊肥rou,感覺能吃下一整頭豬。 這是張韶峰家里,陳秀玉自然也不能缺席,兩口子吃完飯,一起返回木刻楞時,張韶峰專門送了一條巴掌寬的五花rou,讓呂律帶回去吃。 呂律也不跟他客氣,這難得的好rou啊,肥瘦適中,拿回去紅燒會很不錯,切片烤著吃更不賴。 只是,呂律還沒出張韶峰家大門呢,好幾家人已經跟在后頭打招呼了。 從明天開始,接下來幾天,天天都有人家殺豬,不管豬大豬小,都想著殺上一頭,好像這豬不殺就過不了年似的。 一下子那么多人請,呂律沒法推辭,可一天就有兩三家人請,呂律也分身乏術啊。 開口相邀的,都是熟識好處的人,呂律還在想著自己該怎么處理的時候,他們自己先爭吵起來了。 酒喝了不少,一個個聲音越來越大,弄得像是要干仗一樣,結果,臨到頭來,只要一個結果:呂律人到就行! 殺年豬、吃殺豬飯,最不缺的,就是人啊。 結果,接下來幾天的時間,呂律五花rou和排骨,一條條地往家里提,竟是漸漸地攢起來七八十斤,這都快趕上半頭豬了。 這還沒完,洄龍屯梁康波家里殺豬,過來一問,知道呂律忙得不可開交后,也就不勉強了,只是到了第二天,也給呂律送來不少rou,還有孟兆華、王大龍家里也一樣。 陳秀清家里,自然也少不了殺豬。 他家里,也跟張韶峰家一樣,殺了兩頭豬,都是兩百多斤的。 呂律沒有摻和殺豬的事兒,但卻是把做菜這活接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