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982開始的趕山生涯 第284節
陳秀清搖搖頭:“我過來的時候,看著這片地還平平整整的,全是些葉子,除了微微有些凹陷,完全看不出這是個陷阱,我還想著,這個地方上茅房挺好呢,誰知道,我褲帶都解開了,走上去一下子就踩空了?!?/br> 陳秀清撓了撓腦袋:“我現在一點上茅房的感覺都沒了?!?/br> “幸好你不是蹲著的時候掉下去……” 趙永柯拍了拍陳秀清肩膀,開玩笑地說。 呂律的目光依舊在看著這個坑,上面橫著的七八條樹根在那些腐葉落下去以后露了出來,大概就因為這些樹根的緣故,才讓設置在坑口的遮掩物一直堆積著沒有徹底塌陷下去。 誰說大荒里的人不設陷阱? 相反,陷阱是大荒里使用得最多的地方。 好歹也在這片土地上混跡了很多年,呂律多少還是知道一些情況的。 改革開放之前,山里的各個生產隊,每年都會組織專門的獵手打獵或是組織人手抬棒槌,這些都算是搞副業,賺到的錢,拿回來換算成工分進行分配。 這其中,就專門有人在深山里邊長期駐扎看守,在各處有鹿群活動蹤跡的地方設置鹿窖,每日巡查。 鹿窖和絕戶窖最大的區別就是沒有在坑底放置尖木。 包括早些年對付小日子,常年在深山活動的抗聯,吃喝全靠從山里獲取,為了生存,那時候,類似這樣的陷阱是經常用的手段。 鹿窖還好說,掉下去以后,頂多是摔傷。 絕戶窖那就完全是兩碼事了,就連大炮卵子掉下去,也能被坑底的尖木洞穿,往往在對付野豬、狼、熊之類的野物使用,但這也是對進山的人最致命的一種陷阱。 出的事故太多,意識到絕戶窖的危害,和現在都還使用的鹿窖不一樣,漸漸的,使用絕戶窖的人越來越少。 但是,往往被禁制使用的法子,也是極好的法子。 在大荒里混跡的人不少,雖說禁止,可不是人人都會遵守。 “以后進山,得更加小心才行,不但要防著野獸,更要防著這些更為隱秘的陷阱。咱們以后進山,陷阱得慎用,包括那些繩套、夾子之類,用了就要時時注意巡查,不用的話就拆掉,尤其是在屯子周邊的山上?!?/br> 呂律嚴肅地說了一句。 趙永柯和陳秀清聽完,都輕輕點了點頭。 這確實不是小事兒,得慎重。 呂律看向陳秀清:“還上不上茅房?” “現在還沒感覺!” “那咱們回去了,回到林場,還需要不少時間!” 呂律招呼一聲往回走。 這個絕戶窖坑口被陳秀清這么一摔,已經完全露了出來,坑底的尖木也已經完全腐朽,沒什么大的危害了,三人也就不去管它,一起往回走。 將其余五張設下的捕獵網收起來裝獵囊里,呂律回頭看著這百多公斤的雄鹿,又去砍了一根木棒:“得麻煩你們幫我抬了?!?/br> “抬著費事兒,弄個地拖吧!” 趙永柯說著,在四周看了下,相中一棵小樹,用獵刀將樹木砍下,尖稍的枝條簡單盤扎,用繩子綁好,形成個兜狀。 這法子讓呂律眼前一亮,一想到自己和陳秀清當時捕捉第一只鹿的時候,兩個人合力,累個半死才將鹿抬回草甸子的情形,他不由覺得自己的腦袋瓜里面就是團漿糊。 為了防止在拖動過程中傷到公鹿,趙永柯還在里面放厚厚的松針。 三人合力將雄鹿抬放到地拖里,趙永柯和陳秀清兩人正準備往下拖的時候,呂律朝著下邊谷地使勁吹響了口哨。 沒多大一會兒,追風從下邊跑著上來,還有元寶它們幾條獵狗,更是跑在前面。 直接用繩子綁著地拖和馬鞍,呂律牽著馬,拖著雄鹿往下邊走,發現這效果挺好。 當然,也得感謝這山里,山坡平緩,沒那么多溝坎。 事情一下子變得簡單起來,認準方向后,三人一路不停,花了三個多小時,總算到了林場通往各處伐木點的大路,速度一下子又快了很多。 中途,也只是這地拖耐不住磨損,換過一次而已。 回到樺皮羌子林場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 窩棚里,兩只被捆了那么長時間的獐子,還在不停地叫,現在又多了一只公鹿。 但這時間,想要趕回去,根本就來不及了。 只能在窩棚里簡單做了一頓飯,吃過后,三人早早歇下,只是有了這三只野物的叫聲,注定這一夜睡不安穩。 好不容易混到后半夜,就連一向睡得很沉的陳秀清都睡不著了,更別說呂律和趙永柯兩人。 三人一合計,準備趁著天氣涼爽,早早往家趕。 這要是天氣熱起來,對已經顯得有些虛弱的獐子和鹿,又是另一番折磨。 林場就有很好走的大路直通美溪區上,哪怕外面天色還很黑,也能走。 獐子和鹿都被裝到馬車上,陳秀清也跟著跳了上去,趕著馬車走。 呂律則騎著追風領著獵狗在前開路,趙永柯殿后。 終于,在天剛亮的時候,三人抵達了區上,眼看著回去的路要不了多長時間,三人都輕松了很多。 區上出來擺攤賣早點的攤子已經布好,早起的人已經開始了一天的忙碌。 陳秀清似乎特別喜歡烙餅卷大蔥,在路過小吃攤的時候,馬車都還沒停,就從車上跳了下去,給呂律和趙永柯一人買了兩個,但想了想,又讓攤主再弄了差不多二十個。 “你一下買那么多干啥,吃得了那么多嗎?” 這次帶著進山的饅頭都還有幾個在趙永柯的獵囊里裝著沒吃完。 “這個好吃啊,帶回去給秀玉還有趙老爹他們嘗嘗?!?/br> 陳秀清咧嘴笑著,滿臉憨厚。 呂律聽得微微一愣,沒想到,陳秀清這么有心。 “小時候,我生過一次病,是我爸領著我來區上治的,也就是在那一次,我爸給我買了烙餅卷大蔥,我沒想到,烙餅卷大蔥會那么香,那么好吃。 從那以后,我總是盼著自己能生一場必須要到區上醫院才能治好的病,因為那樣的話,我爸就可能會再給我買烙餅吃……這心里一直在惦念著。 誰知道,我爸那么快就沒了。也就是律哥來了,我到區上才再有機會吃到,可不得多吃點?!?/br> 陳秀清的一番話,讓呂律不由微微愣了下,莫名地想起小時候隨母親一起流落到海城的那些日子。 第357章 奢求的味道 同樣的感觸,呂律也有。 小的時候隨母親流落到海城,他也就大概五歲的樣子。 母親在街道的小作坊糊火柴盒子,他自己就在作坊外邊看著人來人往,莫名其妙地發了高燒,流了鼻血,當時還不太懂事,就蹲在墻角,低著頭,就這么看著鼻血一滴滴落到地上,啥時候昏過去的都不知道。 等醒來的時候,呂律發現自己就被母親摟在懷里,在小診所里掛著針水。 也就在那一次,從小診所出來,路過街邊小吃攤的時候,母親給他買了一碗陽春面,從此以后,這碗陽春面的味道就刻進了腦子里一樣,心里時時盼望著自己能再生一場病,看看有沒機會再吃上一次。 這種心理,就像是心魔一樣。 直到母親過世,整個世界變得現實無比,才被徹底擊碎。 等到條件好起來,呂律也沒少吃陽春面,可以說是有機會就吃。 “清子,按你這吃法,就不怕吃膩了?” 趙永柯看著陳秀清那一副兇狠的吃相,忍不住問道。 不待陳秀清說話,呂律先做了回答:“吃不膩,一輩子都吃不膩?!?/br> 陳秀清笑道:“我也這么覺得,反正我是吃不怕。那個時候,區上賣點東西,那都是偷偷摸摸的,藏得可嚴實了,就怕被人發現給抓起來,我都不知道我爸是從哪里買來的……投機倒把,割尾巴嘛?!?/br> 呂律微微嘆了口氣。 其實,他心里知道,并非真的吃不膩,只是心里一直在找尋那種一直在奢求的味道罷了。 三人啃著烙餅卷大蔥一路從區上經過,車里的獐子和鹿的叫聲吸引了不少人圍過來。 要不是元寶它們幾條狗嗚嗚地兇著,馬車周圍怕是會被立馬圍得水泄不通。 呂律微微皺了下眉頭,也不管這些人問東問西,催促道:“清子,咱們走快點!” 陳秀清重又跳到馬車上,吆喝著讓馬車小跑起來。 在經過收購站的時候,呂律朝里面看了一眼,大門還沒開,人倒是已經圍了不少,大都是進山采藥、打獵的。 呂律四處瞟了一眼,很快就看到雙手塞袖口里靠在墻邊的吳彪。 “清子,趙大哥,你們倆先走著,我到收購站那里問點事兒,很快就來!” 呂律沖著趙永柯和陳秀清打了聲招呼,翻身跳下馬,朝著收購站走了過去。 只是,剛走沒幾步,就見吳彪站直身子,朝著對面的巷道看了看,然后快步走了進去。 等呂律走到那巷道口的時候,看到他正在和人說話。 看到那人的時候,呂律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 李慶翔! 對,和吳彪在一起說話的正是亮子河林場的李慶翔。 他怎么會在這里? 找吳彪……是想買槍? 呂律腦海中一下子跳出好些個念頭,神色一下子變得凝重。 在呂律看到李慶翔的時候,李慶翔也扭頭看來,一見是呂律,尤其是看到元寶它們的時候,神色變得驚恐,掉頭就跑,幾下就消失在巷道拐角處。 “這……咋回事???” 吳彪看著巷道深處,一臉莫名其妙,小聲地罵了句:“神經病??!” 他一回頭,看到牽馬領狗站在不遠處看著自己這邊的呂律,笑著迎了出來:“爺們,你這次來得挺早啊,是來賣山貨?” 呂律微微一笑:“我只是路過……剛才那人找你干啥呢?買槍?” “是啊,把我叫過去,跟我說他打聽到我有槍賣,想找我買把半自動,結果,這還沒說價格呢,突然像是發神經似的,掉頭就跑……” 吳彪說到這兒,看看呂律,又看看巷道里邊,終于意識到了什么:“你們兩個……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