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982開始的趕山生涯 第61節
但是呂律就淡定得多了,他只是簡單刮掉毒針毒囊就沒再管,因為他清楚自己的手,頂多是略微出現些浮腫而已,并無大礙。 樹洞中的黑蜂也已經完全出來,呂律將草鍋蓋放下,掛到一旁,爬到樹上,用斧頭將洞口砍開一些,將蜂脾盡數收割。 這群蜂稍微弱一些,也沒多少蜜,他在樹洞中看到了不少死掉的蜜蜂尸體,都開始發霉了,想必是冬季儲蜜不足,被凍餓死了一部分,不過,好歹算是挺過來了。 現在四處花開,呂律相信它們用不了多久,就能再次壯大起來。 想指望這群蜂還有分蜂,怕是很難了。 不過也好,復壯后不進行分蜂,反倒會成為采蜜的主力軍。 一旦分蜂,群勢弱了,采集能力也跟著減弱,產的蜜也就少,這也是蜂農一直在控制自然分蜂的原因。 收拾好蜜脾,交給陳秀清提著,呂律挎上雙管獵槍,腰上插了大斧,返回地窨子。 到了地窨子,呂律將槍和大斧放下,提著兩群蜂去過蜂桶。 陳秀清則將早上收第一群蜂的時候,打來的兩只灰狗子進行剝皮、鏟油皮,事情很快做完,他沒有急著離開,端著他自己的單筒獵,在地窨子前練習瞄準。 直到呂律過桶完成回來,他才停下:“律哥,那頭馬鹿,你要是出手的話,一定能打回來?!?/br> 呂律看了他一眼:“咋地,想去???” “想,當然想……我打過最大的野物,也就只是狍子,馬鹿那種大貨,也就在區上見過,聽別人說起過……”陳秀清說的可憐兮兮的。 “就你現在眼睛瞇成一條縫,嘴巴說話都不利索的樣子,還不死心?”呂律笑道。 “打獵又不是用嘴,眼睛瞇成一條縫那有啥關系,不是還有右眼好好的嗎,再說了,徹底瞇嚴實了,還省得我費力閉眼瞄準!”陳秀清不以為然。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除了瞄準,眼睛更大的作用是看清看遠?那是進入深山老林,隨時可能有危險,你一只眼睛關鍵時刻,怕是忙不過來。那不是兒戲?!?/br> 呂律很清楚,一只眼睛不方便對視線角度的影響有多大,至少有四分之一的位置是被遮掩的。 這在林子里,哪怕是眼角的余光,都是很關鍵的。 野物的攻擊,最擅長的就是從你無暇顧及,防備最薄弱的地方進攻。在森林里行走,恨不得后腦勺上都生上一對眼睛。 陳秀清不說話了。 正在他以為沒戲的時候,呂律忽然說道:“今天回去后,早點休息,明天早上早點過來,不過,跟秀玉和大娘說清楚才行?!?/br> 陳秀清有些莫名地看著呂律:“律哥,明天過來干哈,另外兩群蜂,在屯東邊?!?/br> 他以為呂律明天要繼續去收蜂。 “當然是帶你打那頭馬鹿去??!”呂律笑道。 “打馬鹿……” 陳秀清愣了一下,不敢相信地問:“律哥,你剛不還說,我這眼睛……” “你那眼睛我看了,就那么回事兒,早上被蟄,腫了,現在已經開始有些消散了,休息早點,沒準明天一早醒來,你就發現已經散得差不多了。我剛逗你玩的?!眳温尚Φ?。 一聽這話,陳秀清頓時變得狂喜:“我就知道律哥肯定不會放過那頭馬鹿,不然都準備要下樹的人了,又跟著看半天?!?/br> 呂律有些意外地看了陳秀清一眼,他是真沒想到,這家伙看著老實憨厚,心里居然鬼精鬼精的,倒是挺敏銳的一個人。 想著他昨天練槍時的領悟,呂律忽然覺得,陳秀清曾經想拜師的梁炮,或許錯過了一個好徒弟。 人不是天生就會,很多事情,需要引導。 陳秀清不是沒辦法三天內打一只飛龍回來,他只是真的不懂方式方法。 給呂律的感覺,陳秀清就是塊未經仔細雕琢的璞玉,看著很平常,但若是給他機會,真正成長起來,將會大放異彩。 他只是被家庭狀況限制了而已。 呂律不用想也知道,馬金蘭肯定非常反對他打獵,畢竟,她的男人就是死在打獵上,而陳秀清是那家里唯一的男丁。 那樣困難的家庭里還養三條狗,大概也是陳秀清自己的堅持。 所以,呂律再次強調:“別高興得太早,這次進山,很有可能會在山中過夜,需要的時間不短,你必須跟秀玉和大娘說清楚,她們不答應,你也就別來了,把秀玉也叫了跟過來,我要從她口中得到證明?!?/br> 他可不想因為這事兒,再次加深馬金蘭的誤會,更不想因為進山的出現的一些意外,讓陳秀玉對自己產生芥蒂。 事情得先說明了。 “律哥放心,我這就回去說服他們?!标愋闱迮d奮地說。 他取了自己的單筒獵,轉身就走。 “唉,你別急啊,好歹忙活了一天,在我這吃了飯再走啊?!眳温珊暗?。 “我回家做飯等我媽和我妹,吃完飯還要早點睡!”陳秀清頭也不回,走路都帶跑了。 呂律微微一笑,知道他這是準備回去用做飯討好陳秀玉和馬金蘭了。 不過,能不能來,還真說不準。 馬金蘭怕不是那么容易被他拿捏的。 不管怎樣,呂律是打算拿那只馬鹿下手,開啟自己回到這山里的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春獵紅圍。 這渾身是寶的玩意兒,隨便搞到一頭,當打灰狗子多少天。 他決定,明天早早就動身。 因為他不用想也知道,今天趕仗的哪些人,回到洄龍屯以后,肯定會將趕狍子,意外趕出一頭馬鹿的事情給說出來。 這值大錢的野物,可不容易碰到,但凡有能力狩獵的,誰不眼熱,誰不心動。 何況,洄龍屯可是有著幾個好炮手的。說不定他們早已經打著和自己想通的主意了。 呂律相信,這次去干這頭馬鹿,有很大可能會碰上。 就看鹿死誰手了。 離天黑還有一兩個小時,呂律倒也不急著做飯,他提著槍,在地窨子前練了一個多小時,又取了幾顆子彈,試了下找感覺,心中感悟,又有些提升。 回到地窨子,他取了野豬rou,將元寶娘四個喂飽,這才開始做飯。 嗯……得先把面和好發著,明天好做饅頭當干糧。 第87章 我以后的命,是律哥的! 傍晚,陳秀玉和馬金蘭兩人從地里回來,剛到院門口,就聞到了飯菜的香氣。 母女倆紛紛加快腳步,將工具放倉房里,忙著進屋。 陳秀玉先一步推門進去,看到陳秀清正在蹲在灶前添加柴火,鍋中野豬五花rou炒大蔥正在滋滋作響,灶臺上放著的還有一盤炒猴腿,一盤黃燜灰狗子rou,另外還弄了個雞蛋湯。 三菜一湯,都弄得挺好! 聽到開門聲,陳秀清抬頭朝門口看去:“妹子,媽,你們回來了……菜馬上就好!” 陳秀玉突然看到陳秀清變形的臉,被嚇了一跳:“哥,你這是咋的了?咋變豬頭了?” 聽到這話,陳秀清瞪了陳秀玉一眼:“咋說話呢?” 隨后進來的馬金蘭也被驚了一下,快步走到陳秀清面前:“清子,你這到底咋整的???” “今兒領律哥去山上掏蜂窩,割蜜的時候在一邊吃了些蜜,蜂子到嘴皮上來吸蜜,我以前被蟄怕了,嚇得伸手趕了下,然后嘴皮就被蟄了……律哥說,我如果不拍打,不擠壓到,不會被蟄,怪我自己!” 陳秀清簡單說了下情況:“就被蟄了一下。律哥幫我拔了毒刺,問了我以前被蟄的事情,告訴我蟄到經脈了,拔毒刺的方法也錯了,還教了我方法,果然,被他一弄,也沒像上次一樣難受,就有點熱有點癢,早上被蟄的,現在腫都消下去不少了?!?/br> “咋都這么不讓人省心??!”馬金蘭板著臉嘟囔了一句,有些惱火地去了里間炕上坐著生悶氣去了。 陳秀玉卻是笑了起來,小聲道:“律哥懂得真多?!?/br> 她說著上前提起鍋鏟,幫忙翻炒著,不多時,rou炒熟,出鍋后,兄妹倆一人端著一盤菜,放到炕桌上,取了碗筷,添了飯。 陳秀清簡單招呼了一聲,兄妹倆也不管馬金蘭扭在一旁板著臉,自顧自地吃著。 陳秀玉每樣菜都嘗了一口:“哎喲我去,哥,你這手藝見長啊,比以前做的好吃多了?!?/br> “那是當然,以前你哥我不過是藏拙,懂啥叫藏拙不?就是留了一手,我要是不留一手,不天天被你逼著做菜???”陳秀清嘚瑟地說。 “喲喲喲,哥,夸你一句,你還喘上了,你咋不飛呢?” 陳秀玉見不得他這樣,立馬懟了回去:“就你做這菜,比起律哥的,那可差遠了?!?/br> “哎喲,你可別夸律哥了,你是沒見律哥做的那饅頭,梆硬,我估計都能拿來開山核桃?!?/br> 陳秀清一句話說得陳秀玉一陣發愣。 “咋可能,真的假的?”陳秀玉一臉不信。 “當然是真的,律哥用蜂蜜發面……不信,明早我領你過去看看?!标愋闱逍Φ溃骸拔疫€沒聽過蜂蜜能用來發面?!?/br> 陳秀玉白了陳秀清一眼:“律哥用蜂蜜發面,肯定有他的道理……不過,我還真想去看看你說的能開核桃的饅頭?!?/br> 兄妹倆平時喜歡在一起斗斗嘴,倒也其樂融融。 可是,他們左一句律哥,又一句律哥,聽在馬金蘭耳朵里,那就有些刺耳了。 但是,前幾天才出了這么檔子事兒,尤其是聽了治保主任張韶峰的一番話,她多少算是知道自己做的事兒,確實不地道。 所以,聽兄妹倆一直在說呂律,她也在努力地壓著心里的火氣。 可現在,一聽陳秀清要領著陳秀玉去呂律的地窨子,她頓時又壓不住,伸手一拍炕桌:“誰都不準去!” 砰地一聲震響,桌子上的碗筷都跟著亂跳。 這舉動,將兄妹倆都嚇了一跳。 現在,呂律的身份得到張韶峰等一干人認可,平時在屯里,也沒少聽人夸呂律,對呂律的身份和為人處事,她也沒法再多說什么。 可她心里,還有個更大的結:呂律是個趕山人,整天在山上的獵人,這萬一自家閨女真跟了他,哪天一不小心,命沒了,難道像自己一樣守寡一輩子?那種日子,太難了! 這也是她怒火再次迸發的原因。不想陳秀玉跟呂律有更多的接觸。 誰知道,她瞪向陳秀清兄妹倆的時候,兄妹倆竟然齊齊地將手中飯碗往炕桌上一磕,筷子往炕桌上一拍,像是約好了一樣:“就去了咋地?” 馬金蘭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一雙兒女這樣硬懟。 男人走得早,對她最大的安慰,莫過于一雙乖巧懂事的兒女。 她現在,忽然有了種自己兒女隨時會飛走的感覺,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無比地失落。 而變成如今這樣,就因為一個外鄉人! 她將頭扭到一旁,眼淚珠子又開始止不住地往下掉,滴落地面,濺起小團小團的塵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