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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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性溫味辛,具有燥濕化痰的作用,可治療喉頭癀。 但根據炮制方法不同,用途也不一。 林載德就有喉頭癀的癥候,每到秋季干燥,總是痰多咳嗽。 因此懂些藥理的孔氏都會在秋天命人備著半夏用來入藥煎煮。 抄家那天,負責采買的管事剛好新進了一批生半夏,因換了藥鋪,所以成色和品質需要經孔氏過目后才能決定是否留下。 恰逢晚膳時間前后,管事差了一個侍女拿去??资蟿倧氖膛种薪舆^這塊半夏,還沒來得及細看,就又被賬房請去過了賬目。等對完了賬,也該用晚膳了??资舷胫白屑汄灴戳?,明日再給管事答復也是一樣的。 哪知抄家來得太突然,幸好那些執禁軍只對她們穿戴的金銀首飾感興趣,加上她們也配合,倒是沒有進行搜身。 誰又能想到,下了大獄的嬌滴滴的婦人身上居然會放著這種致命藥物呢? 是以這塊半夏才能留在孔氏身上這么多天。 生半夏有毒,若是服用半兩左右的劑量,就能讓人毒發身亡,一命嗚呼。 孔氏身為戶部尚書夫人,自是打稱算數的一把好手,她掂了掂,這塊半夏大概五到六錢左右,不多,但足以致命了。 “據說口服生半夏半兩之內能奪命?!笨资舷崎_牛皮紙,露出一小塊圓形、黃白色的藥材,“一開始,會口舌發麻,而后蔓延到四肢,再后來能止住呼吸,人也就······” 不舍得女兒過于痛苦地死去,孔氏選擇讓女兒服下這可以令人在麻痹狀態下慢慢死去的毒藥。而她自己心中也已經有了打算。 林芙清望著母親掌中的生半夏,平靜地抬指輕輕夾過。 “芙兒······”孔氏淚如泉涌,“不要怪母親······母親不放心留你一人在后頭,你且先去,母親隨后就來······” 林芙清輕輕搖頭,“母親,是芙兒不孝,先走一步。感激母親對我多年慈愛教誨,若有來世再續親緣,芙兒再在母親膝下盡孝?!?/br> 說罷,林芙清將那枚用來了斷芳魂的生半夏放入口中, 她緩慢咀嚼,不一會兒便覺一股辛辣刺激的味道充斥口腔,嘴唇像腫脹起來,舌頭也有了輕微的麻痹感,咽喉處更是燃起一團火般在燒。漸漸地,她的腦袋發懵,眼前的事物開始出現重影。 孔氏淚跡斑斑的臉在她眼前晃啊晃, 如此反復咀嚼和咽下汁液,又過了一會兒,林芙清便不自主仰頭向后倒下,四肢血液都仿佛凝結住了,手腳發麻到幾乎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 那塊致命的藥材在口中溶了大半,她已經覺得這具軀體不是自己的了,下巴沉甸甸的再也咀嚼不動,舌頭也好像腫大得可怕,似乎都要頂出牙關外吐出來。 孔氏握住林芙清的纖手,嘴巴一張一合地在說些什么,可是此時的林芙清已經聽不清了,她覺得眼皮很沉重,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胸腔像是受了重重一錘,整個兒發悶,心臟麻痹得快要窒息了,連呼氣都困難。 有一種瀕臨死亡的恐懼,卻又只能無可奈何地等死。 她試圖想叫母親,喉頭竟只能發出嘶啞不清的聲音了,像被人用力捏住嗓子一般。 “去吧,芙兒,安心去吧,是母親無能,對不起你,你不要怪母親,黃泉路上,記得等等母親……” 隨著孔氏壓低嗓音聲淚俱下,林芙清連呼吸也開始不能自已,慢慢合上了雙眼。 孔氏見女兒逐漸氣若游絲,終于放心,便也毅然決然地咬舌自盡了。 這邊貌似是悄無聲息地進行著,另一邊的牢籠里也并非全然不知。 其實從下午主母娘家來過人又走了,卻沒帶主母出去,她們就大概猜到了是什么情況??资贤浇銉盒÷暽塘康氖虑樗齻円哺Q聽到了一二。 不過她們只是幾個通房罷了,平時與孔氏無多少往來,孔氏也并不愛叫她們去聽訓伺候,做通房的日子比丫鬟清閑得多了,吃穿用度也跟著漲了份例。因此她們并沒有記恨孔氏的緣由,哪怕尚書府倒臺了,大家同為階下囚,也沒必要互相落井下石什么。 往后那樣遭人任意凌辱的日子,素來清高的孔氏和冰清玉潔的芙姐兒定是受不了的。 所以她們也只能眼睜睜看著曾經的主母帶著芙姐兒這樣天仙一般的人兒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絕望赴黃泉。 大家愛莫能助,就緘默不言。 靜靜地旁觀這對母女相繼咽氣,希望她們能如愿脫離苦海。 悲傷的氛圍渲染了牢籠,也有人想到自己不知將何去何從的命運,捂嘴低聲哭泣。 然天不遂人愿, 巡防的一個獄卒按照慣例進來巡視, 當他打著哈欠走到孔氏母女所在的牢房時嗅到了不尋常的血腥氣,頓時心覺不對勁。他站在門前離得近,揉了下眼睛再定睛一看,嚇得立刻拎起腰間掛著的鑰匙開鎖跑進去。 孔氏倒在稻草堆上,口中血流如注,滴下的鮮血將胸前的衣襟全部染紅洇濕。 獄卒走到她旁邊蹲下。伸手朝這美婦人瓊鼻下探去,再往脖頸處一摸——尸身早涼透了。 一旁只剩林芙清胸口還有起伏,她張著櫻桃小口,像一條擱淺的魚,正在微弱地呼吸著。 雖然這些犯婦有罪,但是已經登記在冊,且不說萬一有人贖買,教坊司那邊也已有一份草擬名冊,每個犯婦的去向都要有名堂的,哪怕是犯婦不愿受辱自盡,屆時也少不得記他們一個看管失職。 這樣的過失自然能少一樁是一樁。 故那獄卒見這嬌人兒還有氣,飛也似的拔腿跑出去喚了值夜的獄醫過來救治。 獄醫望了林芙清的表象,面容發黑、有呼無吸,接著切了脈,斷定了是中毒癥狀,又捏她的雙頰迫使其開口,果然伸指從她口中摳出了剩下的那一小塊還沒完全溶化的生半夏。 獄醫自然認得那是什么,忙命自己的學徒去搗一碗生姜汁來。 空隙間,獄醫也沒閑下,他從藥箱中取出銀針包,施針封住林芙清身上幾處要xue,又臨時喂了一顆溫和的百草解毒丸。 等學徒端著碗回來了,幾人合力將一碗nongnong的生姜汁給林芙清灌下去。 由于發現的時候已經距離她服毒有些時辰了,生半夏毒性太大,獄醫也沒有把握能把她救治過來。 事已至此,只能看這罪臣之女自己的造化。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昏迷不醒的林芙清開始劇烈嘔吐,吐得止也止不住,吐到最后吐無可吐,連黃膽水都嘔了出來。 那獄醫盡力后已經離開回去歇下,只留小學徒照看,囑咐若無好轉也不必再來擾了,權讓獄卒將尸身處理了便是。 這小學徒是個心地好的,他覺得林芙清生得美又身世可憐,好好一個姑娘家偏偏遭了難。 所謂醫者仁心,一整夜里小學徒是輪著換熱帕子給她又擦又收拾,趁她吐完的間斷用溫水灌她喝下以用于沖淡腸胃里的毒素,還問獄卒要來了那邊牢房里一個叫飛燕的通房過來幫忙打下手。 幸而這般折騰到雞鳴天亮,林芙清吐完很多次之后平復下來,身體跟著回暖,面色恢復紅潤,呼吸平穩,脈象也正常了。 小學徒懸著的一顆心也得以放下,叮囑了飛燕一番后,背起藥箱回去向師父復命。 午時,林芙清悠悠轉醒, 她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又回來了,然而她并不知道自己已被拉回人世間。 入眼是牢房的頂棚,她以為自己是死后靈魂無法離開。畢竟曾經讀過的一本鬼怪雜志有寫:自盡的人罪孽深重,死后要在自盡的地方反復重演自盡時的情景三萬遍,才能入輪回。 她只當自己是真的死了,在此等待接受痛苦重演的懲罰罷了。 可惜一道女聲打破了她的安之若命, “芙姐兒,你終于醒了!” 飛燕驚喜于這般如花似玉的人兒復生好轉。 林芙清卻在聽見聲音后,轉頭看見飛燕時驚恐得目眥欲裂,隨即她環顧四周,發現沒有了那道熟悉的身影,便驚慌地開口:“我母親呢?!” 可是嗓子里發不出一點聲音,只有蒼白的唇瓣開合。 在飛燕驚喜轉擔憂的目光下, 她極力抬起手撫了撫喉嚨,胸腔憋氣用力擠著喉頭試著清嗓子,終于,發出一句短促的嗯哼聲,以為這下好了,接著焦急地又問一遍:“我母親呢?!” 還是沒有任何聲音。 淚水不受控制地從眼眶涌出來。 但飛燕這次看懂了她的唇型,猶豫片刻后神色凝重地告訴她:“主母······咬舌去了。您服毒后本有些時辰應也隨著主母去了,但被那幫畜生發現得及時請來獄醫挽救。主母···主母也被他們拖出去,不知在何處了?!?/br> 在清晨獄卒換班時,就已經有人把孔氏的尸身抬出去, 至于拖往哪里,獄中犯人自盡后的尸首又是如何處置,她們是真的無從得知。 母親后頭咬舌自盡去了,自己先行服毒卻僥幸茍活了下來。 難道這就是造化弄人嗎? 林芙清悲慟痛哭,可是她哭不出聲音來,舌頭火辣辣的還燒著,嗓子像被灌了水銀,只能張著嘴巴無聲地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