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辦公室出來，坐電梯去了負六樓。

    芳夏昨晚被人行刺，處境危險。孤狼跟監獄獄長商量，要在臨時女子監獄丁區，安排專人值守，以確保芳夏的人身安全，可惜獄長并不配合。

    孤狼只好抽調自己的組員守在丁區門外。

    獄長知道后，氣得向上級領導投訴孤狼，但投訴不會那么快出結果，獄長一氣之下，便也派人在門口盯著調查乙組的組員。

    孤狼聽組員說完旁邊的獄警是來盯著他們調查組的，他不免對那位守值的女獄警笑道：“這樣很好，這樣更安全了，幫我謝謝你們獄長?！?/br>
    獄警哪里敢得罪調查員，她尷尬笑著不知道該怎么回話好。

    “幫我開一下門?！?/br>
    獄警忙給孤狼開了外面的三道門，孤狼走進去后，發現芳夏正在看書。

    這是上午調查員給她拿來解悶的。

    芳夏看到孤狼一點也不意外，她咱再來，走到門口，對他笑道：“謝謝你，孤狼！幸好有你幫忙?！?/br>
    孤狼笑道：“不必客氣。我這叫識時務者為俊杰。今天一早，你朋友就聯系我，他說，是你把我的聯系方式給到他的?！?/br>
    芳夏點頭：“對。云錦司我也不認識其他人，只認識你，只有你最靠譜?！?/br>
    這話讓聽者很舒心，孤狼佩服：“看來，你那朋友昨晚也來這里劫獄了。一開始我還納悶，為什么你不跟他出去，現在我明白了?！?/br>
    芳夏也沒想到姜院長的關系保不住她的安全，幸好她之前就計劃好了，拉孤狼入局，本來只是為了守住隱秘論壇的輿論，后來出了刺殺事件，許冬應該一并拜托他保護她的安全。

    無論怎樣，芳夏以后絕對要報答孤狼，但目前她還不能給任何承諾。

    她笑道：“能交上你這樣的朋友，是我的幸運?！?/br>
    孤狼道：“我已經向上級反饋了，而且是走流程反饋。應該很快就有消息?！?/br>
    “但愿?！?/br>
    孤狼想了想，又道：“他是你的……搭檔嗎？”

    芳夏大概猜到孤狼說的是誰，但還是習慣性反問：“誰？”

    “他說他叫語冰，跟你的夏蟲剛好組成，夏蟲語冰，我就想，你們是不是最好的搭檔?！?/br>
    芳夏微微搖頭：“不確定是不是搭檔，以前是很好的朋友?！?/br>
    “以前？”

    “是的，以前?！?/br>
    “但他冒死來救你?！?/br>
    “如果反過來……”芳夏略一沉吟，“我也會冒死救他?！?/br>
    孤狼點頭：“真羨慕，我就沒有這樣的朋友?！?/br>
    芳夏趕緊表達自己的謝意：“孤狼，如果你以后遇到了麻煩，只要我知道了，我一定會第一時間幫你?！?/br>
    孤狼燦爛笑了，“謝謝你芳小姐，能交你這個朋友，我也很高興?！?/br>
    他很識趣，沒有問關于巢珠的任何問題。

    *

    議事廳里，因為大風氏最后選擇了姜家的孩子作為繼承人，接下來就涉及由誰輔政的問題。

    輔政的事，敢提建議的人就不多了，因為都涉及自己的利益，誰都想上，誰又都不方便上。

    只有云錦司的鐘稻城要退了，他敢提意見，推薦自己人。

    大家正討論著，宮內總管走來跟大風氏附耳說話，鐘稻城的副手這才逮住機會上前來跟他匯報外面發生的事。

    鐘稻城快速翻閱平板電腦里的匯報文件，這是發生在他地盤上的事，目前看來，不是什么好事，追究起來，他責任很大。

    與此同時，守珠長老身邊的人也在跟他附耳嘀咕著什么。

    等宮內總管說完話，鐘稻城趕緊起來稟報：“稟大風氏，臣有要事回稟?！?/br>
    大風氏面容消瘦，原本的國字臉變成了臘腸臉，但眼神依然犀利，她盯著鐘稻城，冷冷道：“說?！?/br>
    顯然大風氏對他的態度，比剛才更冷了，鐘稻城猜測宮內總管應該就是匯報的這件事，他道：“南境最近發生了一些事，今天被有心人發布在微博和隱秘之主論壇，引發廣大巢友的關注?！?/br>
    “把你們的信息共享出來?！?/br>
    鐘稻城把平板上的內容投屏到大風氏正對面的虛擬大屏幕上。

    他的副手把事情起因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議事房坐著的人，原本就分成兩派，支持姬家的皇親們，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大風氏親弟風焰第一個站出來質疑：“這案子主要涉及的都是姜家人，為什么調查姜家姐弟相殘案件的女記者會被捕？這其中是不是隱藏了什么秘密？”

    風焰的意思大家都聽得明白，可能就是姜家人為了保住家風，為了大風氏繼承人之位，構陷女記者。

    支持姜家的則馬上道：“這件事發生的時間很巧妙，就在我們選定大風氏繼承人的時候，它爆出來了。而且還說那位女記者身上有巢珠，這顯然是為了吸引眼球故意放出的信息?！?/br>
    說著大家看向守珠長老，守珠長老這么多年以來，收到過無數關于巢珠下落的消息，無一例外，都是假的。所以，他已經麻木。

    但就算已經麻木，在這么關鍵的時刻爆出來的消息，他還是覺得眼前一亮，很有必要驗清楚。

    風焰點頭贊同：“確實是要驗清楚，都說無風不起浪，誰知道這底下有多少的暗潮洶涌?！?/br>
    鐘稻城知道風焰除了嘲諷姜家，還連帶著把他也拉上了，他道：“我已經派人去嚴查?！?/br>
    風焰冷笑：“這么大的事，讓云錦司自己查自己，是不是不太妥當？”

    鐘稻城解釋：“由北城的云錦司，跨區域調查南境云錦司的事件，我覺得沒什么不妥當?！?/br>
    風焰本身就是個刺頭，他道：“就算不同區域，也是同一個部門，一個領導班子底下的，誰如果有什么私心，誰又能確保，調查的結果是公正的呢？”

    “焰公有何高見？”

    “應該由宮內司負責調查?！?/br>
    風焰雖然是刺頭，但他會拍馬屁。

    宮內司司長韓石秀是大風氏的心腹，由她調查，結果應該是大風氏最信得過的。

    大風氏看向韓石秀，道：“可以?！?/br>
    韓石秀是在座最年輕的，她只有三十多歲，能從最底層的侍從一路爬到高位，除了能力出眾，最重要的是，能討大風氏喜歡。

    這么大的燙手山芋扔過來，韓石秀不得不接住，她道：“姜家宗主不是在偏廳等消息嗎？把她叫進來，先問清楚?！?/br>
    侍從去傳了姜遠秦來。

    姜遠秦早在心底把整件事捋了好幾遍，她如實道：“這件事我之前特意向宮內司解釋過的，云錦司還在調查，最終結果尚未定論。但我這邊了解到的事情可能比較多，這其中涉及姜家，也涉及姬家?！?/br>
    “怎么還涉及姬家？你們之前不是說已經定論了，是女記者造假嗎？”

    大家的注意力被挑起來了。

    姜遠秦避開之前說女記者已經認罪的話，“年初有人通過暗網，殺害了二分家繼承人姜遠慧一家三口，警察給出的結論是意外事故。姜遠慧的父親也就是二分家家主姜乾朝不相信這個結論，他請了女記者芳夏暗中調查。之后女記者拿到了一份錄音，直指姜乾朝的侄子姜遠鴻買兇殺掉了自己的堂姐一家。但那份錄音有瑕疵，姜遠鴻說話的聲音應該是另外錄制的，姜遠鴻反過來把矛頭指向他姑姑，認為姑姑一家殺了姜遠慧嫁禍給他之后，姑姑的兒子姜遠銘就能順利繼承二分家家主之位。這是前因?！?/br>
    姜遠秦偷偷觀察著大風氏，大風氏微微垂目聽著，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她繼續道：“姜遠鴻是我們姜家二分家家主的侄子，也是姬氏宗家的外甥。在沒有任何證據指向姜遠銘的時候，姜遠鴻和他舅家就揪著這事不放，把事情鬧到云錦司，我聽人說……他們的目的，就是要把事情鬧大，把我們姜家的名聲搞臭?！?/br>
    到了這一步，姜遠秦也不想再裝，打算跟姬家撕破臉皮了，反正姜遠鴻犯案，姜家姬家都逃不脫關系。

    在座的都懂，這件事上，姬家確實也有自己的私心。

    風焰扯過話題：“能不能直接說重點?！?/br>
    姜遠秦道：“后來有一個剪輯師他可能跟女記者有什么個人恩怨，他跳出來指證女記者，說那個音頻是女記者找他假造的。姜遠鴻不相信剪輯師說的話，他非?？隙ㄅ浾呤菬o辜的，他要在云錦司繼續鬧。女記者無辜不無辜，我也不知道，但是姜遠鴻肯定不無辜。昨天晚上刺殺女記者的人，是姜遠鴻派去的。這點云錦司應該審出來了?！?/br>
    眾人嘩然，韓石秀問：“姜遠鴻不是非?？隙ㄓ浾呤菬o辜的嗎？他為什么還要殺害記者？”

    姜遠秦：“因為他發現女記者的另外一個身份，那就是，她是姜乾朝的親孫女。也就是說，二分家的家主之位，將會由這位女記者繼承?！?/br>
    “女記者是姜乾朝的孫女？”

    姜遠秦繼續道：“對，姜乾朝的兒子二十多年前死了，當時他在讀大學，因為年齡還小，他和女友在外面偷偷生了一個女兒，不敢讓家人知道。姜乾朝也是最近才發現自己有一個親孫女流落在外面。發生這些事情之后，姜乾朝才告訴我，讓我想辦法保那個女記者，也就是芳夏。我答應他了，說一定會調查清楚真相，讓他耐心等待。剛好姜遠鴻來找我，我無意中跟他說了，芳夏是姜乾朝孫女的事，誰知道昨天晚上芳夏就遇刺。而殺手親口承認，是姜遠鴻派來的。姜遠鴻殺人的動機很明確，他就是沖著二分家家主之位來的?！?/br>
    韓石秀聽明白了，她道：“也就是說，殺害姜遠慧的兇手也是姜遠鴻？芳夏沒有栽贓嫁禍他?！?/br>
    “是的，這是我們姜家的家丑，但也不止是我們姜家的。姜遠鴻他只是姓姜，可他心底認為，他是姬氏宗家的外甥。這件事是誰致使他，誰給他籌謀劃策，誰讓他在這個時候明知道鬧大了對自己沒有好處，也要出來鬧？”姜遠秦把矛頭再次指向了姬家。

    大家都懂，但沒人插話，畢竟姬家的根基深厚，沒人想要真的招惹他們。

    韓石秀：“你們兩家的恩怨，我們先不談?，F在說網絡輿論的事?！?/br>
    “就是因為姜遠鴻派人暗殺芳夏，讓姜乾朝害怕孫女會在獄中再次遭遇不測，我估計他是實在著急，才會選擇走輿論這條路，逼云錦司釋放芳夏?！苯h秦說出了自己的猜測，她要讓姜乾朝付出不聽話的代價。

    韓石秀問：“網上這些輿論，你確定是姜乾朝做的？”

    姜遠秦非?？隙ǎ骸拔覄偛沤o他打了幾通電話，他都不敢接，這在平時是不可能的事?！?/br>
    守珠長老問：“網上傳聞巢珠附在芳夏身上，怎么回事？”

    姜遠秦否定了這個傳聞，“姜乾朝是平康醫院的院長，他既然敢確認芳夏是他孫女，一定做了相關的親緣報告和體檢。去體檢，一查就能知道，她有沒有巢珠。如果芳夏身上有巢珠，他為什么選擇隱瞞？他完全沒必要隱瞞，他如果跟我說巢珠在芳夏身上，我們誰敢瞞著？誰敢把身懷巢珠的人鎖在監獄里？他告訴我，我肯定一早就向上稟報了，他還需要這么迂回地去利用網絡輿論來就他孫女出來嗎？”

    姜遠秦的說法不無道理，大家設想過無數次巢珠的回歸方式，就沒想過是通過網絡爆料的。

    還是通過內外雙網聯動的方式。

    對于大家的認可，姜遠秦滿意地笑了。

    信息司的司長姚鼎在跟其工作人員溝通事項，大風氏看向姚鼎，問：“你這邊是不是有什么消息？”

    “回大風氏，剛才我司人員，根據網上爆出的芳夏照片進行大數據匹配，竟然在丸城和地下城際列車的監控攝像資料庫里，找到了芳夏的影像信息?！?/br>
    眾人并不覺得詫異，有人道：“這有什么特殊的？這兩個地方，只要是有巢人，都可以申請去?！?/br>
    “無論是丸城還是城際列車都沒有芳夏個人信息的錄入。芳夏刷臉后，系統錄入的是其他人的信息，城際列車還扣了別人的費用?！?/br>
    這話一出，場內立刻sao動，難道是巢珠匹配了別人的信息？巢珠真在芳夏身上。

    姜遠秦咽了咽喉嚨，心底漸漸不安，不會這么巧吧？

    有人道：“會不會是系統錯誤，或者說她盜取了別人的信息？”

    “可能性很低?！?/br>
    守珠長老快速滑動虛擬屏幕上的資料，最后頁面停留在芳夏的照片和基礎資料上。

    出生日期：1992年7月15日。

    大風氏冷冷看著屏幕上的日期，就在這一天，有人出生，有人死亡，有人歡喜，有人哭泣，就在這一天，她唯一的兒子，離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