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各懷鬼胎
南衾,云棲梧首徒,亦是褚無憂和蕭洵的大師兄。 尖銳的敵意來勢兇猛,短刀‘錚’的出鞘在空中對準發難之人——兩人皆未動,但沉懸清楚打起來也就是一瞬間的事。 狐王有點頭疼,且不管小白蛇為什么突然炸了毛,就說這天降程咬金,分明是奔著阿云美人來的。 面對意外闖入的一方勢力,狐王非常清楚,該即刻抽身了,事情越復雜預示著越危險,而討厭危險是妖的本能。 可為什么還不走? 劍拔弩張的節點,沉懸看了眼褚無憂,不知想到了什么,默默后退了幾步沒有離開。 能走卻不走,難道是熱鬧太有趣了? 沉懸轉而盯著事件的中心,不得不好奇,這位‘阿云’究竟是何方神圣?連這種體術強悍的刀客都能招來? 一看便知是個練家子。 不同于修法,修體需極高的天賦支配,就算得了這天生的機緣入了門,心志不堅者往往中道崩殂,難成大器,能達到眼前水平的可謂鳳毛麟角。 沉懸活了這么些年歲,也沒見過一個體修能使出剛才這般威能,更遑論對方怎么看都是個人類之軀…… 以人類之軀逼得小白蛇退步,又毫不費力破了他的‘噬心珠’——修為如斯,不容小覷。 沉懸素來不爭意氣,但旁邊這個嘛……火爆的性子,不出意外是打算硬剛了。 他想著,若兩人動起手,小白蛇萬一力有不逮,他也好幫襯一二。 見美人吃虧,他總是不忍心的。 可沉懸不知道,南衾只是防備著敵人偷襲,師尊安危不明之前,他不會離開半步。 此刻,他杵在那便如一根針扎在褚無憂心上——恨他毀了自己‘立功’的機會,摘下面具也變得遙遙無期,僅存的一絲理智緊繃若弓弦欲斷…… 南衾,你為什么會出現?! 想不明白,偏偏是這次,偏偏是他最有希望一搏的這次—— 為、什、么、要、出、現?! 可惡!腦中天人交戰,短短幾秒,卻漫長得好似在油鍋里翻滾…… 或許是感應到了這非比尋常的戾氣,事態惡化前,云棲梧終于睜開了眼睛—— 好哇!冰藍的瞳色消失,妖紋褪卻,竟又是一個人類? 心中早有預料,云棲梧的變化并未讓沉懸感到多么詫異,不過下一秒他就高興不起來了。 四目相對,女人的清醒阻斷了原本的沖突,她看上去受了內傷,眼神鎖定自己,沉懸暗道糟糕,一躍數丈遠,果不其然,聲音緊隨其后,“南衾,捉住他?!?/br> 言既出,沉懸立馬感應兩道狩獵視線——情況逆轉,‘隔岸觀火’剎那變成了‘引火燒身’,刀客和小白蛇迅速逼近,互不相讓,大有‘鹿死誰手’的意味。 一挑二,不妙,非常的不妙。 但……誰又不是一挑二呢? 南衾欲抓沉懸,褚無憂卻不甘大師兄得手——師尊的命令憑什么只你一人去辦?毀了我的機會還想痛快立功?沒門! 褚無憂不停出招干擾,主打一個報復;南衾不想理他卻很難避開;沉懸也不是泛泛之輩,見狀順勢迎擊兩頭拉開距離自?!绱朔磸?,誰也別想壓制另外兩個,誰也別想達成目的。 叁股力量的膠著看上去平平無奇,但瑾娘知道,眼下要是誰沒眼力見敢湊到跟前,怕是半道就會被氣旋碾成齏粉! 嗯,安全起見自己還得再躲遠點——瑾娘遙望了一下天上的叁個光點,尤其是金色那個,口中念念有詞,阿彌陀佛,滿天神佛千萬保佑我的元丹平平安安吶! 南衾無法速戰速決,拋出短刀任其和兩妖對打,怕師尊久等,一念間握住了背后長刀。長刀名為“熒惑”,取傳說中兇獸梼杌的牙齒煉化,是件極兇狠的武器,于常人不利,卻能將他的天生罡氣增強數倍。 師尊從不許他拔出熒惑,兇刀傷人,刀鞘施了封印,就算他命格特殊,也只許拿來養氣,萬萬用不得。 不過眼下…… 意識到自己似乎在說服自己拔刀,南衾罕見的皺起了眉,手松開,憑空變出一物朝沉懸扔去,褚無憂覺得南衾有點古怪,剛才……雖然短暫,但他應該是在發呆吧? 扔的又是什么? 像是一根麻繩,通體油黑,印象中南衾并沒有一件這樣的法寶,褚無憂瞧著此物仿佛長了眼睛般飛龍靈巧直奔沉懸而去,再仔細看看,腦中驀的浮出叁個字:捆仙索! 心里一驚,他哪來的這種寶貝?! 也別管是不是了,要它捆了沉懸那自己在師尊跟前豈不是完全出局?搞不好還要落個欺師滅祖的罪名…… 想得美—— 褚無憂迎著捆仙索就去了,掠過沉懸邊上時道,“快滾!” 并不是真心想救人,但沉懸不在乎,笑了笑風流不減,“多謝了?!?/br> 腳底生風,平衡一旦打破,借著小白蛇的幫忙脫身不難。 捆仙索被攔即將丟失目標,急的在空中轉圈,南衾欲追,面具妖又冒了出來擋道,銀發飛舞似厲鬼,屬實是陰魂不散了。 想一對一單挑? 全然漠視。南衾謹遵師命絕不擅作主張,事沒辦好,得回稟師尊。 云棲梧找到附近一個山洞,火光噼啪,將她虛弱的臉映出了幾分生氣。靜坐調息,顯然剝離妖丹受損極大,那一縷強悍的、附著丹田極深的妖氣無論她如何想辦法都撼動不了絲毫,像是長在了身體里,十分出乎意料,更別提額頭禁制,她這內景眼下怕是比斗獸場還亂…… 原本就有傷在身,冒險恢復功力再自損,若非南衾及時趕到,她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只是該辦的事情還得辦。 睜開眼,見到大徒弟歸來,云棲梧總算感到了一絲欣慰。 南衾許久未見師尊,她樣貌依舊,只是額間不知什么時候長了一顆紅痣,就像觀音菩薩。 不敢多打量,恭恭敬敬行禮,卻看到自己雙臂破爛的衣袖,裂成條的衣擺,意識到在師尊面前穿著不妥,有點無措,頭一低,碎發將眼睛遮的更深了。 “無妨的?!痹茥嘀肋@孩子認死理,又不愛說話,便由自己來開解,“眼下情況特殊,不必守那些虛禮,過來坐?!?/br> 自然是要說明原委。南衾湊近就聽到師尊呼吸浮空,定是受了極重的內傷,剛要問,師尊擺擺手示意莫聲張,洞外不遠還守著只纏人的妖,南衾握緊短刀青筋突突,師尊又搖搖頭按在他的刀上——何必消耗戰力跟洞外之人對打,她沒那么不智。 “你師妹或有可能困在妖界蛇族王宮,待為師休息一晚,明日你隨我去探探虛實?!?/br> 云棲梧沒有告知此行的全部目的,狐王沒抓到,無法從他身上求證無憂的下落,但妖魔兩界的空間縫隙就被封印在蛇族領地,吞夜獸一案牽連甚廣,于公于私她都要查清。 南衾不在意,師尊說什么便是什么,可洞外偷聽的某人急了——不會吧,師尊要去蛇族王宮救他?! 哪還能再找到一個‘褚無憂’……謊話生出新的謊話到如今已然變得嚴峻,難道真要讓師尊去觸百里欽的霉頭? 百里一族……當初是怎么害的他和阿娘,他歷歷在目! 這種渣滓,他自己面對也就罷了,當真要讓師尊為了一個不存在的理由以身犯險?? 褚無憂干不出來——推自己女人進火坑他還算狗屁男人!一咬牙,反正事情有沉懸墊背,師尊生氣他就跪下來求原諒,使勁求!蕭洵不也成功了?總不能同樣犯錯就他倒霉吧…… 懷揣著一點點僥幸心理,褚無憂想了半天終于邁出了第一步。 他是真的愛師尊,在師尊身邊他感受到過天地浩瀚,人心太小不執一物;也跳脫出過困囿自己的心結,將目光灑向世間百態去理解何為責任;更學過她胸懷蒼生,去追求那遙遠縹緲的所謂的‘道’。 在貼近師尊的過程里他變成了如今的褚無憂……可拙劣的模仿注定失敗,他將師尊當作了自己的天地,欣然自困,得失取舍間如何不錯? 還沒進山洞,從里面倒是走出了一人—— 南衾?褚無憂以為是師尊讓南衾來給自己傳話,卻見對方指了指洞里,示意他進去。 師尊找他嗎?褚無憂自然高興,沒走兩步,冷不丁的一道罡氣貼背而來,“刺啦——”劃開皮rou的聲音貼著骨頭傳出,刀太快了,連血都未染上便刺穿了腹部! 褚無憂驚愕的看著南衾的短刀透過自己身體,罡氣攪得五臟六腑劇痛,怎么會…… “死不了?!被杳郧?,冷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沒所謂的乖張,“記住,敢壞老子的事,你活該!” 像破布一樣丟掉男人,刀挑起面具——嘖,真無聊。 撥了撥擋眼的碎發,手指為梳往后一捋,整張臉此刻終于顯露山水……好一雙霸道嗜血的眼!好一個宛如殺神在世的人! 氣質截然不同,這、這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