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意外重逢
御劍而行,出了結界,身后的踏云群山越來越小,云棲梧加快速度,此次路途遙遠,她欲往魔界一探究竟—— 自盤古開天辟地清濁有分以來,魔界便沉于地底,乃世間混沌幽煞之氣匯聚之所,魔族好戰,奉強者為尊,因特殊的封印不與其他五界相通,不過地界封印雖能阻擋絕大部分六界之物,可面對實力強大的入侵者或者魔族仍舊起不了什么作用。 這樣的天然環境使得魔界自成一體,甚少顯露人前,修真界對其了解也頗為片面,情況危急,云棲梧采取深入敵營的方法也是不得已為之,她時間不多,線索太少,重生后,她心底其實早就做好了為踏云存續犧牲的準備…… 如果云息凰知道jiejie是這么想的怕是根本就不會放她離開,不過去魔界也沒那么容易,首先要前往妖界,再從妖界邊境的地縫口想辦法穿過結界到達魔界領域。 妖界不同于魔界乃極兇極惡之地,精怪有了靈智成了妖,聚居之地便為妖界,在云棲梧看來妖和人有著許多相似之處,區別在于,沒有道德倫理的約束,妖大多肆意妄為,漠視生命,加上修煉之法陰邪,常常亂造殺孽,千萬年來能走上正途的妖可謂少之又少。 修行本不易,云棲梧并不覺得人就比妖高尚,大多數人只是沒有妖族作惡的本事,若換位而處,人又能比妖強上幾分呢? 她雖為正道,想法卻與一般修士不同,不懼不縱,在她身上始終能感到一股堅韌包容的力量,入夜,云棲梧尋到海中某個小島休息,踏云群山本就坐落于東海某處,按白天的速度,再過兩日便可飛至大陸一名為渝州的地方,人界前往妖界的通道就隱匿于這座普通的小城中。 若想去妖界,得先在渝州找到‘鬼市’—— ‘鬼市’乃人妖兩界相連之處擠壓出的空間碎隙,是個十分獨特的存在。在鬼市,無論你是人是妖是神是魔還是什么別的,你的身份都只是顧客,必須遵守鬼市的規矩:買賣。 不錯,鬼市實為一座巨大的黑市,也是唯一一個不受六界法度管制的地方,它擁有各種龐大的利益鏈條,勢力盤根錯雜,上到天界下到魔界,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找不到的,但它只做買賣,從不逾矩,因此六界便默許了它的存在。 云棲梧多年前曾游歷到過此處,對于如何從鬼市前往妖界也并不陌生,不過此行的最終目的是魔界,云棲梧靜靜打坐調息,月光灑在她身上鍍著圣潔的瑩光,現今的自己必須格外謹慎,借著月華,她不停運氣沖擊劍骨被鎖之處,不斷嘗試,對禁制多一絲掌控,將來便少一分危險。 白日趕路,晚上打坐,循環到第叁日,云棲梧終于在半空中看到了渝州城。飛身至城中一無人后巷,此刻已是深夜,打更的梆子聲幽幽傳來,云棲梧知道鬼市只在夜間開啟,便釋放靈力搜尋,不一會,一只狗從暗處踱步而出,兩只眼睛冒著幽藍的光,見到云棲梧停下了腳步,鼻子聳了一下似乎在確認什么,接著從狗肚里發出人聲,例行公事問道,“令牌?!?/br> 這種狗是鬼市的引路,被禁術cao縱著辦事,只要在夜晚的渝州城中嗅到尋訪的靈力便會出現在對方面前,但見到引路狗并不意味著就能入鬼市,云棲梧行一禮,緩緩說道,“在下踏云掌門云棲梧,有事求進?!?/br> 除了令牌,鬼市的入場憑證還有一種,那就是身份,譬如云棲梧身為修真界一方名門大派的掌門,完全符合進入的條件——引路狗也不多話,上下掃了一眼云棲梧,知道對方清楚規矩,沉悶的聲音又響起,“勞煩尊駕取一滴血?!?/br> 這個請求算得上十分冒犯了,但要進入鬼市就得遵循對方的規矩,沒有令牌便需驗明身份,云棲梧毫不猶豫,手指一彈,一滴血飛向引路狗,引路狗縱身一躍,血直接落入它幽藍的眼中,一陣強烈的藍光閃過,引路狗確認了云棲梧的身份,緊接著,從它另一只眼中再次射出一道藍光,這回藍光直接打在了后巷的墻上,幾秒過去,一個傳送陣法出現了,引路狗開口迎道,“尊客請進?!?/br> “多謝?!闭f罷云棲梧快步走進陣法,一瞬過后,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幅空前繁華的景象——這便到‘鬼市’了! 與陰森的名字不同,這里可謂熱鬧至極。一輪法術變出的巨型滿月懸在空中,仿佛觸手可及,高樓林立,錯落有致,無數華燈垂于飛檐,如紅色的絲帶飄蕩,有的浮于天上,似一顆顆的星子閃爍,人聲喧沸,街道寬闊,樓與樓之間飛虹相連,而街道之下是清澈的河水,畫舫花船流于其中,最矚目當屬視線中心一座高聳宏偉的樓宇,通體發光,那正是鬼市最大的商會‘明月閣’,做的也是鬼市最高級的生意。 雖說只是由幾條街道相連組成的商區,但什么店鋪都有,路上來往的行者也都長相各異,在鬼市,任何人都可以擁有極高的自由度和安全保證,只要守規矩—— 這里的繁華從不落幕,云棲梧小心朝著明月閣前進,一路頻頻引來周遭驚艷的視線,行至明月閣所在街道,遠遠地瞧見商會正門長階前圍著幾個身形壯碩的漢子,走近了,聽到中心傳出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冰冷的怒意道,“滾——” 云棲梧一愣,繼而皺起了眉頭,只聽為首的壯漢開口調戲起來,“喲,這美人脾氣夠勁呵!哥哥們也是看你連著兩日都在這兒苦苦站著,可心疼壞了,這么美的人哪能受這種罪,不如跟咱哥幾個去‘歡喜樓’快活快活,歇歇腳?有事只要美人你一句話,我們萬事好商量,好商量嘛……” 壯漢猥瑣的話語惹來同伙認同的哄笑,他們本是打家劫舍的強盜,一次偶然屠村得了一本修煉手冊,也不知是何人所寫,便是教人如何殺人后聚怨氣煉鬼,至此便以為有了憑仗,驅小鬼在人間作惡多端,后來聽說有‘鬼市’這么個地方,走投無路下殺了個倒霉海商搶了令牌,幾個弟兄一起躲進來避難。 可他們既沒錢又無珍寶,更加搞不懂鬼市的規矩,根本無法在此生存,將掠來的財物花光后,邪心又起,便將主意打到了其他來客身上——幾日的觀察,那些看著就不是人的家伙他們不敢動手,巧了發現個絕色美人一直站在明月閣前,神色落寞,看著像在等人卻又一直無人來找,兩天過去還在那站著,幾個兄弟一合計,便打算將人騙到某個偏僻之處綁了,尋思是勒索還是賣給花樓都是筆不錯的買賣…… 可萬萬沒想到這嬌艷美人居然是個硬骨頭!饒是他們費盡了嘴皮子,全程只一個“滾”字打發,也不挪一步,耐心就快磨沒之際,背后一聲清冽的詢問響起,“無憂?” 嗯?只見面前的美人突然如春風化雨得到滋潤般瞬間變得神采奕奕,嘴角高揚,臉上也舒展著笑,顯得人愈發嬌艷了,啥情況?回頭一看,乖乖,又是個送上門的生意! 一個白衣美人翩翩立于眼前,謫仙一般的氣質令人自慚形穢,微微失神于美貌中,嬌艷美人一個箭步拂開眾人沖到白衣美人面前,驚喜的喊著,“師尊,我終于等到您了!” 我去,女人的力氣有這么大的嗎?穩住身形,幾人眼神交匯,眼下的情況……還要不要按計劃行事? 為首的略一思考,咬了咬牙,一個兇狠的眼神瞟向兩個美人,必須動手!剛要開口,嬌艷美人側目一記眼刀狠狠刮來,帶著威壓,直接嚇得幾人腿腳發軟,打心底生出寒意,陰惻惻的聲音警告道,“我、說、過、了——滾!” “是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女俠饒命,我們這就滾這就滾!”下意識捂著脖子,仿佛那記眼刀割在了自己頸上,終于意識到對方是惹不起的人,幾個家伙屁滾尿流往外跑,褚無憂眼睛一瞥,發現隱衛也跟著消失了,呵,一群隔岸觀火的狗腿子,鬼市不容殺人斗毆,無數隱衛藏于暗處監察,不然這幾個嘍啰早就在開口搭訕的第一時間涼透了。 “無憂,你怎么在這?”她不是應該在墨竹峰養傷嗎?云棲梧何止是不解,這完全出乎了她意料,不過面對一臉風塵仆仆卻萬分欣喜的徒兒,云棲梧并沒有感到愉快,她語重心長道,“無憂,你傷勢未愈來找我已是十分不妥,聽為師的吩咐趕緊離開鬼市,為師即刻通知澤越派人接你回去……” 話還沒說完—— “我不走!”褚無憂猛搖頭,她好不容易求裴梵將她從墨竹峰放了出來,怎么可能現在回去! 自澤越長老將她關在墨竹峰養傷,她日日坐立不安,只能等裴梵幫自己換藥的間隙帶來一些關于師尊的情況,師尊傷勢如何了?師尊做了什么?她通通一無所知,只能瞪著玲瓏鏡設下的封印生悶氣! 好在裴梵還算有點良心,那日他神情恍惚,自己步步追問下他還是吐露了實情,師尊竟然已經不在棲霞峰了!什么意思?不在棲霞峰那是回了青云殿?都不是,裴梵搖搖頭,掌門應是出了踏云…… 師尊離開踏云要做什么?便是裴梵也猜到或許是為了吞夜獸一事,可她不明白,師尊現在的身體狀況澤越長老為什么要讓她離開? 她心急如焚,便求裴梵放她出去,這才有了眼下兩人的重逢——但她走的匆忙,除了治傷的藥什么也沒帶,又怕師尊跑遠了自己跟不上,連著不休的施法飛行,真氣都差點耗光了,這才以最快的速度到了渝州城,再想辦法進了鬼市,一直等在明月閣前…… “我說什么也不走!”褚無憂咬著唇,倔強的看著云棲梧,“師尊要做什么徒兒心里一清二楚,徒兒不放心,師尊要是不想見到我,我躲遠些,師尊便當我不存在就是了?!?/br> “你……”云棲梧不知該如何回她,明明做好了準備獨自面對一切,才剛開始就出了意外,想到這里,云棲梧突然發問,“你是如何知道‘鬼市’,又如何進來的?” 再一問,“又怎么會在‘明月閣’前等我?” 褚無憂眼神飄忽,云棲梧見狀提出假設,“無憂,你莫非搶了別人的令牌?” 云棲梧最怕徒兒心術不正走上歧路,褚無憂連忙否認道,“師尊我沒有!” “我是尋了個法子進來的……”褚無憂真誠的看著師尊,就怕她誤會,“但您相信徒兒,徒兒絕對沒有做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徒兒也是很多年前知道有‘鬼市’的存在,想著師尊要去的地方必然通過鬼市,時間緊迫只好賭一把,因此到這里來碰碰運氣……” “他們說‘明月閣’才有辦法到妖界,想著是師尊必去的地方,所以,所以徒兒才守著正門,兩日都沒敢合眼,生怕看漏了師尊的身影……師尊您相信我,徒兒絕對不會騙您!” 褚無憂那句‘兩日沒敢合眼’加上她一路風餐露宿尋自己,又這般真誠保證沒違反門規,眼神忐忑的期盼不要趕她走…… 她不愿說必然有一定的理由,她相信徒兒,云棲梧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再狠的心也不忍再叫褚無憂離開,自己最近總是這樣容易動搖,云棲梧嘆了口氣,罷了…… “跟上吧?!?/br> 瞬間,一張歡欣雀躍的臉望向自己,好像得了個天大的寶貝,語氣也變得激動起來—— “是,師尊!” 云棲梧又好氣又無奈,記掛徒兒的傷,問道,“這幾日有好好敷藥嗎?” “不回話就是沒有了?” “師尊都知道了還問……” “出來的時候怎么不想想為師會不會責問你?” “想過了,師尊問我都是為了我好,無憂明白的??墒菬o憂也很擔心師尊啊……” 所以才不管不顧一定要守在你身邊…… “唉,做事總這么沖動,要好好反省?!?/br> “知道啦,師尊?!?/br> “再說說,你如何能離開踏云?” “是裴梵……嗯,師兄放我走的?!?/br> “他何故放你走?”停下向上的腳步,“違背長老的命令私自放你,這是要受戒律堂刑罰的?!?/br> “哦,徒兒也不太明白?!钡拖旅佳?,“或許是想報答我小洞天救他一命吧?!?/br> 真的不明白嗎?褚無憂沒所謂的努努嘴,跟在師尊身后輕快的往明月閣去,世間的情路本就坎坷,不過是各自渡各自的劫罷了! ——旁人,哼,又與她何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