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亂紛紜(一) yed u 7.co m
接下來一晚上,都過得……豐富多彩。 她一邊坐在桌前替解清澤改袍子,一邊看著眼前的景象,十分感慨。 誰曾想,她這輩子還有機會,能看到解清澤的笑話呢,真的是太罕見了。 商量好了如何改袍子的事,解清澤一臉嫌棄地將那衣服脫了,就拿起據說是他叔叔借給他的羽扇,開始練習一邊遮面一邊行走。 她來的時間過短,還沒適應這些規矩,不過想起第一次和紫衣美人打照面時,她確實是遮面而來,當時只覺得神仙降臨,可是這情景用到解清澤身上,看著他別扭的身形,怎么就有些……好笑呢。 她為了強忍笑意,不知喝了多少杯茶。 而后她一面看著,一面有些認真琢磨起來,“殿下,你放松一些呢,眼下的動作看起來怪生硬的?!?/br> 她又沉浸在為數不多的回憶中,想回憶些紫衣美人當時遮面的細節,也沒顧得上看解清澤的表情,就道:“你姑姑當時就很好看……” 解清澤“啪”地一聲合上了手里的羽扇,“你一個凡人哪里懂得,難道我一只孔雀,對孔雀寨里的規矩還沒你懂得多嗎?” 他說著說著,耳根明顯泛紅了。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yedu6. 她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硬是忍著沒笑,“那殿下快些練吧,不是還有個什么勞什子法術的么,你再不練可來不及?!?/br> 解清澤聞言,一臉疲倦地癱在了身旁的貴妃椅上,“我不練了,這活計愛誰做誰做吧,反正明日大姑姑會為我撐腰?!?/br> “說來也稀奇?!彼X得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殿下在洛川國被當成叔祖,到了這里,輩分卻這么小?!?/br> “哦,對了殿下,婆婆又很長時間沒出現了,可是有什么事?” 他一臉心煩地從椅子上起來,又突然坐在她身邊,拉過她帶著玄玉鐲的手腕。 這動作太過突然也太過隨意,愣是讓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卻好像沒有意識到,掌心冒出些白光來,專注地附在鐲子上。 過了一陣,又抬頭對她道,“無事,不過寨里靈氣充沛,許是和她的靈體不和,剩下的等明日問問我師父吧?!?/br> 接著他似是覺察了她的古怪,“你怎么了?” “沒什么?”她輕咳了一聲,拿起針線,“殿下剛剛突然過來,我差點扎了手?!?/br> 解清澤定定看了她一陣,突然抬起手,在她低著的眼眸前緩慢結了個陣法。 他指尖藍光一閃,再張開手時,突然從他掌心中飄散出片片的藍色絨羽,直至將這屋子里充斥得滿滿當當,像是落下一場雪。 這是,她曾經看他用過一次的那個。 恍然間,她突然又想起那日看見的人來,她當時極難得能看見解清澤的笑,唯獨那一次,如冬日白雪破碎,又如春日梨花怒放。 她看著頭頂的藍色羽毛,一時間晃了神,忍不住喃喃道,“殿下,這是什么術法?” “貴族所用的賜福之術?!苯馇鍧蓳纹痤^,好整以暇地打量著她傻乎乎的神情,“這下要練的少了一項,便只剩下那該死的扇子了?!?/br> “殿下別這么說?!彼苫?,“你不是平時也愛用扇子么,都用不慣別的武器?!?/br> “是啊?!彼鮾豪僧數貙⑹掷锏纳茸油肟諕伭藗€圈又接住,“總歸是從小被教著用,所以我習慣用扇子打架,可你何時見我用這東西擺那種扭捏的姿勢了?” “您姑姑做著可并不扭捏?!彼蠈嵃徒坏?,“殿下,你還是多找找自己的原因吧?!?/br> 約莫是這句話又戳到了解清澤,他揚了揚下巴,又站起身,“罷了,定是你在這里影響了我。我要出去練了,你將這件衣服縫完后便趕緊去休息?!?/br> 說罷,他便匆匆出了門。 她看著解清澤如行云流水般的動作,在門關上后,張了張嘴,又閉上。不知是不是此處長輩太多的原因,他在進了這寨子之后,看起來幼稚了許多。 晚上卻沒她想象中太平。 她縫好解清澤的衣服后便感到有些困倦,喝了盞安神茶便休息去了,卻沒想到會連著一整晚都在做夢。 夢里周遭破敗,景象駭人。 她蜷在被幾個破筐遮住的一灘積水里,眼睜睜看著不遠處的一個人被清掃街道的士兵捅死。 她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合眼了,蜷在這幾個筐后面,四肢冰涼而麻木,爹娘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也不敢去想,是不是和面前的這一地尸體一樣,早被捅死了…… 那個拿著戰戟的人又開始踢著亂在地上的東西,將爛菜葉子踢了一地。幾個人過來跟他匯合,手舞足蹈地,不知道互相在說些什么。 幾人又在視線范圍內的遮擋物件上狠狠踢了幾腳,直至將它們都踢散,確定里面藏不了人,看得她心驚rou跳,他們每踢一下,她渾身就跟著抖一下。 眼中幾乎是控制不住地流出眼淚來,心里一遍遍地喊著娘。 幾個人罵罵咧咧地,很快就走過來了。她捂住嘴,淚眼朦朧已經看不見縫隙前面的景象,可是就是拼命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來。 那幾人又在原地罵了幾句,已是對準了她這一處,不出三步,就能過來…… 她顫抖著抱住了頭,面前的光突然被陰影擋住了,她又是一震閉上了眼,卻遲遲不見別的動靜。 她哆哆嗦嗦地睜開眼,面前遮擋著她的破筐并未被踢走,穿過縫隙,擋在她面前的,是一抹金線刺繡的亮藍色袍角。 袍角下面是一雙同樣金線刺繡,卻纖塵不染的銀灰色高靴。靴子有雪白的底,踏在滿是臟污的地面上,顯得分外扎眼。 她聽見頭頂上剛剛罵罵咧咧的幾人發出輕狂的笑聲,“喲,哪里來的小公子,長得這般俊?!?/br> “大哥,這般姿色,不如把人捉了獻給大人?!?/br> “沒眼力的貨色!”剛剛說話的那人突然怒罵,“你何時見過將金葉子繡在衣服上的人,這人非富即貴,給你膽子,你敢捉嗎!” “閣下是誰?可有牌子信物證明身份,我等奉將軍之命肅清街道,若是閣下擾亂軍令,也別怪我們兄弟幾個行事唐突?!?/br> 那人不說話,他的袍角隨風微晃,她盯著其間繁復華麗的金線,生怕這是她幻想出來的東西。 頭頂上那幾個可怖的聲音又說了些什么,她一句沒聽見,后來不知發生了什么,銀灰色的鞋突然往前邁了半步,她當下一驚,生怕這雙鞋離去,但是隨后她聽見幾聲痛苦的叫喊,接著便是七八處沉悶的倒地聲。 那雙鞋轉過來了,鞋尖沖著她。她愣愣地看著,頭頂突然一松,周圍的涼風吹得她打了個激靈。 她抬起頭,眼睛睜得大大的,頭頂的人戴著金色的翠羽冠,兩根華麗的流蘇垂在耳旁,白皙的皮膚不似凡人,干凈的手上拿著一個和他極為不相稱的破筐和一把孔雀羽扇,鮮亮的錦繡華服上綴滿琳瑯的物件,修長的鳳眸也在垂頭看著她,俊美到有些壓迫人的面容上露出些好奇的神色。 她的眼中不受控制地流出兩道淚,腦中一根精神緊繃著,突然不受控制地抓住他的袍角,在冰涼的金線上留下一抹臟污,然后她顫抖著,費了好大的力氣才開口,“能不能……救救我……” 她不受控制地流出淚來,渾身發抖,再也說不出第二句話,卻看著他不敢眨眼。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求你了,救我…… 她哭得愈發痛苦,哽咽。 那人將手里的筐擲在地上,突然在她面前蹲下了。 她呆呆地看著,好不容易才看清楚,這樣離近了看,他更加不似凡人,更不像是這城里的人。 他一言不發地看著她,抬起如玉般潔凈的手指,在她哭得滿是淚痕的臉上溫柔地抹了一下。 她的臉上冰涼,襯得他的手指愈發溫熱。 她心力交瘁,早已是強弩之末,他的觸碰仿佛是壓斷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閉上眼,昏死在面前的溫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