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娜擺出一貫的莊嚴姿態，接受瓦納城使者的覲見。

    提妮小聲于她耳邊，“您認識叫卡薩的人嗎？有人說是卡薩的朋友，要替那位跟您傳話呢?！?/br>
    讓娜神色不變，等打發走了瓦納城使者才露出一絲驚喜，“快請?！?/br>
    來人穿著女人裝束，粗糙的麻布裙、磨損的皮革手套、方便干活的長靴。若不是衣裙角落沒沾上半點泥，任誰看都是一位尋常農婦。

    讓娜看她倒有幾分熟悉，直到湊近聽到她的聲音，她俯身行禮，開口問好，“卡薩利斯愿您一切安好，圣讓娜修女?！?/br>
    “卡薩？”讓娜捂住嘴。

    來人沖她笑，點點頭。

    讓娜極力維持儀態，但環視一周，房間內都是她的人，只余一位公爵的孩子，放到她這里來歷練。

    說是歷練，  讓娜明白那位公爵的目的。送來的是他最漂亮的孩子，金黃的長發卷曲著，看她的目光熱忱且滿懷愛意。

    “蘭德爾，你先下去?！彼f道。

    待男孩離開，她終于舒展地露出笑容。

    來人笑，她也笑，讓娜拉著她到王位坐下，卡薩利斯連忙后退。

    “我只是想問問，您還需要我嗎？”

    “當然！”她忙說，想都沒有想。

    “最近教堂修繕，許多地方需要人修補、重繪，如果是師父來做，我一定更放心?！彼S口編的，不過想想確實也該修一修了。

    “是我的榮幸，圣女閣下?！笨ㄋ_利斯俯身行禮。

    “希望我這句話沒有唐突，”卡薩利斯抬頭看她，“您還在繪畫嗎？”

    讓娜沉默，想起久遠時，卡薩師父對她說“你有天分，務必時時精進”。她還以為再也拿不起畫筆了。

    從因德里托城出來后，一直沒有時間。

    “您還愿意畫畫嗎？”

    “當然！”

    讓娜急急忙忙跳下高高的王座，一溜煙從樓梯上跑下來，匆忙、滿心喜悅，仿佛舊時她將自己偷學的技法融進畫里，讓卡薩看。

    期待師父看出來，又怕師父嫌她偷學。

    后來她才知道，師父是故意給其他人講技法時高聲呵斥，為了讓她能偷學聽見的。

    “再多教教我吧，我已經把從前那些全忘了?！?/br>
    不知不覺間，已是春天。

    讓娜喜歡在后山散步，奧菲利亞令人修了階梯，現在比從前好走太多。

    她在草坪里坐下，這一次不需要阿斯蒙德再施什么法術，漫山遍野都盛放著鮮花。

    她剛坐下，身側男人突然出現摟住她。熟悉的、安心的味道從身側傳來，讓娜不以為奇。

    “為什么讓我這么輕易地得逞？”她開口問。

    沒有看向男人，她的目光停留在遠處。海面與天際鏈接的地方，她忍不住想，那里有什么呢？

    “你沒有得到過的東西，它會使你永遠欲望。你總會去想‘假如’，假如得到它，你的生活會發生什么變化，”男人的目光落于少女臉側，“我需要你的欲望更多地放在我身上，所以我會一點一點解決你的所有欲望對象?！?/br>
    讓娜垂眸，笑著說，“如果我想要嘗嘗男人的滋味呢？你明白，蘭德爾，那個男孩落向我的目光，比太陽還要炙熱?！?/br>
    “我向你發誓他們給你的體驗不會比我更好?！?/br>
    “沒嘗過怎么知道？”

    “那就去嘗嘗看?！卑⑺姑傻螺p啄一下她的臉頰，沒有這當一回事。

    他是見過的，那一日她午睡醒來，蘭德爾正跪在床邊?？此捻訙I光點點，臉頰上有幾道紅痕。

    “讓我為您穿鞋?！碧m德爾說。

    大致是勾引不到她，被家族訓斥了。讓娜查過那位公爵，有七個孩子。漂亮但卑微的蘭德爾自然不受他寵愛。

    “出去?！彼曇衾淝?。

    漂亮的男孩淚水奪眶而出，又請了一遍。饒是誰看都無比可憐的模樣。

    讓娜抬眼，阿斯蒙德正靠門框上，好整以暇地看她，目光玩味又戲謔。

    “圣讓娜修女讓你出去，聽不見嗎？”他聲音抬高，語氣中充滿譏諷之意。

    勾引失敗，還被他人看到。蘭德爾捂住臉，倉皇地逃離。

    “你不吃醋？”讓娜想起那一幕，他好像確實沒有表現出什么醋意。好像比起吃醋，更像在看熱鬧。

    “人類罷了，不過百年的命運，”他看起來著實不在乎，“你可以嘗很多很多，直到膩味。最后你只有留在我身邊這一條路。因為得知答案，所以我不在意過程?！?/br>
    讓娜不爽地皺眉，看他一副無賴模樣，深深嘆一口氣。

    她目光落向遠方，那里太陽正要落下，粉紅的余暉映得整座城市都溫熱和煦。

    如果兩日之后，執政官先生沒有以出差的名義將蘭德爾，這個毫無出差可能的抄錄官，調去離多蒙城最遠的城市。

    讓娜真的會相信他說出那些不吃醋的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