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華勘察了周圍，那個大坪的上面左邊有一棟廢棄樓，中間是很大一片空地，聽老人家說這里原本是個小學，后來漸漸發展后，在鎮中心新建了公立小學，大部分學生也都去了那里。

    方晚她們有的時候也會在這片空地上放風箏，這里沒有縱橫交錯的電線也沒有一排連一排，一棵連一棵的樹。

    右邊是一個斜下坡，那里房屋緊密，房屋之間有一節一節的小路，每一節都有一片空地空出來種了一些菜，走到盡頭就是出岸河邊，橋在上面連接了公路，下面的人只能過大石墩。

    天很藍水很清，淺一些的地方，溫華還能看見魚。

    鎮子的北邊還有一片地方是古城區，那里都是老牌建筑了，還沒開始拆，里頭的巷路九曲十八彎，又條條大路通羅馬，充斥著各色商鋪店販，關鍵是巷路還狹小，溫華走著走著居然還有摩托車往這里面開過，就為了抄近路，尖鳴的聲音斷斷續續的。

    稍微寬闊的地帶就是菜市場，溫華從古城區里面買了一些生活用品，轉來轉去，他又給方晚買了一套芭比娃娃，小女孩應該喜歡這個，只是溫華對比過來對比過去，總覺得材質不怎樣，有點擔心方晚玩了沒兩下就散架了。

    回到家時，方晚她們還在跳繩，見他回來，方晚不能動，隊伍里面有個偏高的女孩，技術又好，繩子已經搭到她脖子上了。

    溫華也不說話，坐到一邊的階梯上看著她，方晚顯然看到了他手里的芭比娃娃，眼睛瞬間發光，像貓一樣瞪大溜圓，古靈精怪的，把溫華看得直發笑。

    要是她能靈魂出竅的話，現在已經跑他面前搶娃娃了。

    溫華突然起了壞心，他還買了些許糖，隨便拿了個棒棒糖叼嘴里，是草莓味的，方晚被勒令限制糖攝入，現在那一個簡單的棒棒糖都能勾得她想流口水。

    一個十歲的小孩子嘛，溫華可太了解了，有的時候不需要多貴重的東西，只要是好吃的好玩的就行，他們這個年紀哪懂什么貴不貴的。

    終于，方晚解放了，跑到溫華面前，溫華撕開一個漂亮包裝袋的小糖果塞她嘴里，方晚立馬就抱著溫華的手臂了。

    “喊哥哥?！睖厝A哄她。

    “哥哥?！?/br>
    “多喊幾聲?！?/br>
    “哥哥哥哥哥哥?！?/br>
    溫華笑出聲：“你像個小母雞在叫?！?/br>
    “那你就是小公雞?！?/br>
    溫華把玩具給她，方晚喜歡，但不敢收，席月萍告訴過她不要隨便收人家東西，可是小伙伴們看見了，就停下游戲圍了過來，她們都盯著溫華的臉和他手里的玩具糖果看，溫華就想著既然是方晚的朋友，也給了一些糖給她們，天氣開始熱，她們身上冒了汗，溫華還帶著他們去幾米外的小賣部里面買冰棒。

    方晚莫名其妙地有了些占有欲，抱著溫華的手臂搖。

    溫華說：“幫哥哥拿著玩具?！?/br>
    方晚遲疑了一下，還是拿著了。

    溫華付了錢，這個的冰棒還是便宜的，方晚要了一根小布丁，其他人就都要，嘰嘰喳喳地在一起圍著，溫華把冰棒分給她們，她們就圍著溫華笑，但方晚總在被他抓在手邊，肩膀靠著他的腰。

    方晚見溫華額角冒汗，撕開包裝把小布丁遞了上去：“哥哥，你先吃?！?/br>
    溫華見她紅嘟嘟的嘴，又忍不住揉她的臉，真是可愛死了。

    方晚把東西都吃干抹凈了才敢回家，到家門口了，溫華就送她進去，方晚還摸了幾把嘴，確認席月萍看不出來才進門。

    “晚寶?！狈綕h一眼就看向女兒，“你手里抱著什么呢？”

    方晚一愣，反應過來，她怎么不知不覺把芭比娃娃給帶進來了？！

    晚點席月萍接著方展放假到家了，看見芭比娃娃就讓方晚交代，迫于席月萍的yin威，方晚這毛孩子心里頭害怕，嘟囔著居然把下午的事全部抖落出來了。

    席月萍是又氣又好笑，直拍她小腦袋：“無功不受祿，你怎么盡往人家身上拿東西，還好意思讓人家給你買冰棒吃?！?/br>
    “……他不是吃了我做的雪花丸子嘛……”天生還有些小犟種的方晚玩著自己的小犟種毛。

    “那是你做的嗎？你就把幾顆冬瓜糖扔mama這你就這么看著了，那么大顆冬瓜糖怎么放得進去？切都是mama一點一點切好的?！毕缕键c點她的小腦袋，“等會又得mama做點菜給人家送回去才行。你啊，真的是，萬一是個壞蛋給你糖吃你也吃??？”

    “溫華哥哥長得那么好看，不能是壞人吧？”

    方漢愈發懷疑自家小棉襖長大后絕對會被黃毛給拐跑：“誰跟你說長得好看就不是壞人了？”

    “電視里面的壞蛋不都很丑嘛？我看男主角女主角都很漂亮啊?！?/br>
    席月萍：“……”

    方漢：“……”

    沒錯，以后一定會被黃毛拐跑！

    方展從衛生間里出來，聽到meimei跟爸媽在討論他不認識的人，拿過毛巾擦了擦臉，問：“怎么了？”

    他上初中了，那所初中是重點初中，離家遠要住宿，每個星期只有周末才能回家。

    席月萍嘆了一口氣：“沒事，新來的鄰居，就他一個小孩兒，我看著可憐，也沒爸媽在，就給他做了點菜去吃。得了，我去炒菜，方展，你帶著方晚去鄰居敲門，就說請他一起吃晚飯?！?/br>
    路過放芭比娃娃的桌子時，席月萍看了一下價格，居然還是最貴花樣最多的那款，雖然家里不是買不起，但是這樣的花銷對于富貴家庭來說不過就是九頭一毛，玩第一天第二天就能扔的東西，但對于他們家來說，一家四口擠在四十多平的小房子里，這種東西不適合出現，會滋長沒有必要的欲望。

    而方晚還在拉著出門的方展說：“哥哥我跟你說，溫華哥哥長得超級超級好看，比你還好看?！?/br>
    方展有些無語，敲她小腦袋瓜，打開門：“……你哪來那么多哥哥，我才是你哥哥?！?/br>
    “方展，要禮貌?！毕缕嫉穆曇魝鱽?。

    溫華就這么在此稀里糊涂地被請到了家里吃飯，如果只是方展，溫華大概會禮貌拒絕，但是方晚直接一來就抱他，用撒嬌的口吻求他。

    方展簡直沒眼看，有種自己才出去上了一個星期學，那個粘人的乖meimei就找了個新哥哥不要他了的不舒服感。

    晚飯吃得很拘謹，溫華是客人，本應該坐著，可他覺得不好意思，為了方便就穿了五分短褲和一雙深藍色的塑料拖鞋，頭發長了有些遮眼睛，他就隨手給自己扎了個沖天辮，家里給他送來了一臺最新的macbook，他正研究著，就這么被拉出來了。

    溫華想去廚房幫忙，但方展方晚已經在那了，席月萍讓他坐著，小小的廚房哪里容得下那么多人，溫華只能老老實實坐在客廳，頭頂上的電風扇轉動著，發出細微的老舊聲。

    方漢盯著他，溫華被看得有些不自然，摸了摸辮子，把塑料皮筋扯了下來，隨便捋了捋臉，方漢突然嘆氣。

    溫華嚇了一跳，方漢說：“難怪我女兒那么喜歡你?！?/br>
    溫華還沒回神，方晚端著兩飯碗，方展也端著兩碗飯來了，菜陸陸續續地上齊。

    一家人坐好，席月萍雙手洗干凈在圍裙上擦了擦又脫下掛好，跟溫華打招呼：“你別客氣，就當謝謝你給我女兒買玩具了?！?/br>
    玩具溫華沒要回去，只說送出去的禮物沒有要回來的道理，再說他一個男孩也不玩這些。

    席月萍和方漢都給他夾菜，幾塊大rou都在他碗里，方晚不高興，眼珠子瞥著溫華的碗，再看看自己的碗，都是青菜。

    “家里是干什么的啊，就這么留你一個孩子他們也放心？”方漢問。

    “mama……在市區里的公司上班，爸爸也是，他們倆個工作很忙，從我小時候開始就不怎么在一起了，我都是姥爺帶大的?！睖厝A一邊說著話，一邊不動聲色地把碗里的rou夾給方晚。

    方晚瞬間眉開眼笑，吃得歡快。

    兩夫妻看在眼里也沒多說，又問了些溫華其他的問題，對答如流，看著是個很不錯的孩子，就是怪可憐的，這么小一個人住，爸爸mama都不在身邊。

    晚飯過后，方漢去買了個西瓜回來放在冰水里，溫華在給方展輔導功課，講了幾道他不會的數學題，其實那些題溫華一看就知道答案，但還是在草稿紙上給他演算，他脾氣好，也不會發火不耐煩，方展不懂的就講到他懂為止。

    到吃西瓜的時候，外面天色也晚了，到了臥室外的陽臺那里鋪了席子，外面的河上倒映著家家戶戶的煙火，水光如火焰流動。

    他們這下面還有人家，上面是一個平臺，豎起架子，葡萄藤在上面蜿蜒，夜晚的蛙聲蟬聲還有蚊子聲都在交織奏樂。

    方晚捧著西瓜，只吃上面的芯，那里最甜，她跟溫華說：“溫哥哥，下面那是青葡萄，可甜了?！?/br>
    “你吃過？”

    “沒有，我下不去，那是別人家的。應該很酸?！?/br>
    “你上一句還說甜呢?！?/br>
    方晚哼哼地不說話，方漢一邊吃西瓜，怕她熱，又一邊用蒲扇給她扇風，方晚只吃了上面一些就不吃了，方漢一邊責怪她，一邊把剩下的吃了，又拿了塊新的給她啃上面，席月萍見了就說他們，但說歸說，也不阻止，只起身給方晚和方展切了一小碗尖尖的，把中間的切了給了方漢和自己，又給溫華切了一碗。

    溫華道謝，可是這么看著他們卻有些出神，腦海里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如果他是女孩兒，爸爸mama的關系會好點嗎？’

    這個是個很無厘頭的念頭，溫華自己都覺得蠢得可笑，李決楚那么爛，跟他的性別有什么關系？

    其實自從上次他生日暈過去之后，李決楚就收斂了很多，再沒聽說有些什么情史了，也沒有小三小四帶著孩子找上門了，反而顯得上進了些。

    一開始也都沒放在心上，他裝模作樣要洗心革面的次數多了去了，都只當做是給溫坤及看，事后反悔惱羞成怒又舊疾復發抱著別的女人逍遙快活去了，所以溫坤及對此就沒放在心上，狼來多了已經沒什么意思了，雖然她從來就沒把李決楚放在心上過，也從來沒有看上他這個人過。

    但這次愣是堅持了兩年，到現在也還是端正的，溫坤及反而愿意高看他一眼，一家三口能夠一起平安出現在溫華的學校里參加家長會，算是千古難得的場面。

    對于溫坤及來說無關情愛，她愿意高看他一眼，是因為不影響溫華，亦或是對孩子有利，溫坤及覺得委屈自己沒什么，母親對孩子總是最割舍不下的那方，她們不同于男人的鐵石心腸，沒有懷胎十月哪里懂得？只是李決楚想要更多的，溫坤及也就不太樂意了。

    總之，很多觀念已經在溫華腦子里定型了，就算一家三口在一起裝著家庭和睦的模樣，對于溫華來說也只是“裝”，內里頭是多么腐爛冷漠，他清楚不過，是不可能像方晚的家一樣和和美美帶著令他向往的煙火氣了。

    想著想著，蚊子哼哼地來了，落在方晚手臂上，還沒來得及吸血就被溫華一巴掌拍死。

    蚊子死翹翹了，在他掌心內四分五裂，掉了色在他手里，溫華起身去洗了手，回來的時候方漢跟席月萍去打掃了，溫華就坐方晚身上，拿起蒲扇給她扇。

    她吃得很快樂，月色怡人，額角的小長毛在他的風下來回晃動，滿嘴紅光染銀河。

    少年的黑夜真的漂亮啊，銀河璀璨，月明千里，方晚戳起一塊西瓜尖尖喂給溫華，溫華吃下的時候，方晚眼睛又會彎起來，天上一月，天下二月，都那么亮。

    “溫華哥哥，星星為什么一閃一閃的？跟螢火蟲一樣?！?/br>
    溫華欲言又止，跟她講受到了地球大氣層的影響，她估計聽不太懂，只好換了個說法：“因為有人在上面，所以說星星像眼睛一樣一眨一眨?！?/br>
    “誒？！那月亮上面會有嫦娥嗎？！”

    “你為什么覺得上面有嫦娥？”

    席月萍拿了塊布來給她擦臉，看了一眼溫華，想叫方晚去睡覺別打擾溫華回家，但方晚正上頭，溫華就對席月萍眨眨眼，席月萍也就不說什么了，只是又拿了快洗干凈的毛巾給他也擦臉。

    “電視劇里面說的啊，我看《西游記》，里面的嫦娥可漂亮了，尤其是穿那個紫色的裙子，mama說是紗裙，唔唔唔……”

    席月萍端著盆來給他們刷牙，三個小屁股就湊一堆刷牙，刷完之后，席月萍把陽臺備著的紗帳打開罩著他們仨的席子。

    “我拉著mama的手去商店里面逛了好久都沒看到嫦娥那種紗裙，后來我還拿著被子披身上裝自己有紗裙，mama看到笑我?！?/br>
    方晚已經平躺在席子上，溫華跟著平躺，給她蓋好小被子，方展已經瞇起眼睛有些困了。

    “笑話你什么？”

    席月萍把小風扇搬了過來，關好陽臺的窗戶，只留一點紗窗透風進來，以前方展和方晚也喜歡睡這里，說這里風舒服，星空也很好看，但夜里睡了肯定容易著涼，就特地做了窗戶，席月萍還會經常打掃。

    陽臺內就是夫妻倆的臥室，一眼就能看到孩子們的狀況。

    方晚也有困，眼皮子打架：“……唔，說我是不是要唱戲……”

    溫華發笑，有了小風扇他就沒扇風了：“那你想當嫦娥嗎？”

    “想?！狈酵碚f，“會有白馬王子來找嫦娥嗎？”

    “不應該是后羿嗎？他們倆好像才是夫妻吧?！?/br>
    “后羿長得帥嗎？”

    “應該吧?！?/br>
    方晚側身看向溫華：“會有你好看嗎？”

    溫華眨眼，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樣好看：“……不知道?！?/br>
    方晚又漸漸閉上眼睛，語氣漸弱：“只要不是天蓬元帥豬八戒就好了……呼…呼……”

    溫華看了一會兒，笑了一聲，給她蓋好被子，起身拉開蚊帳又緊密的關上，席月萍洗漱完進來，溫華噓聲：“睡著了，我先回去了?！?/br>
    “你就在那睡著吧，沒事的?！?/br>
    “不用了，我畢竟是個男孩子，不好跟女孩子睡一起……”

    席月萍對溫華的印象分又好了幾分，便放他回去了。

    溫華告別后回到家里，帶著笑意的臉緩緩黯淡下來。

    他想起方晚家里的布局，只有兩間房……還有席月萍對他這么一個還不算了解的陌生少年跟自己女兒睡在一塊的態度……方晚和方展……不會還睡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