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如秋葉之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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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晚并不想死。 起碼她的rou體是這么為此而努力的。 眾生皆苦,各有各的苦,但是大家都厚著臉皮活在這個世界上,無論是什么人,被所謂的原生家庭束縛也好,被工作、老板、同事耍得來回轉也好,曾經的校園霸凌者都能穿著西裝或者晚禮服在電視上侃侃而談,強jian猥褻幼女幼男的油膩中年人也衣冠楚楚地講著裝逼的大道理。 方晚覺得自己還不算壞。 她真的不壞。 但她真的快要堅持不下去了,在這里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生活,未來就很這她最討厭的冬日一樣,天氣灰蒙,永遠也看不到未來。 溫華身上那種腐朽的,破敗的,黑暗的物質在無形地拉住纏繞著她的四肢,連帶著她的身上也充滿了這樣絕望的氣息。 她拿到手機,那個燙手山芋似的東西,她太久沒有感受到它的觸感和重量了,一時間都覺得有些陌生和迷茫。 地下室那間房是唯一沒有安裝監控的房間,她快要呼吸不過來了,無形的繩子已經勒上了她的脖頸,她急需能夠支撐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她在日夜地觀察中得到了手機的開鎖密碼,沒錯,她是很聰明,很會偽裝,可惜沒有像溫華那樣牢固的地基。 方晚打開房間里的燈,也許是太緊張了,她按錯了一個按鈕,水箱里頃刻間亮起詭異的綠色光芒,氣泡和骷髏頭在其中撕裂,張牙舞爪的破碎聲音嚇得她手機都掉在了地上。 方晚匆忙地關掉了燈,打開大燈,坐到沙發上,她發出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呼吸聲,逃出來跳出來似的在胸腔內亂跑。 她怎么坐都覺得不舒服,又從沙發上滑下來,坐到了地上,她在通話鍵輸入那個號碼,她只記得那個號碼,歲歲年年的,他從來沒有換新的。 嘟的聲音被時間無限拉長,方晚聆聽著心跳聲與它重逢,還時不時地張望著門口——她鎖了門,但她害怕曹雅姬會瞬間發現手機不見了,畢竟她經常拿著手機與溫華聯系。 她已經很努力了。 方晚不是沒想過就此屈服,她根本斗不過溫華,也許她在感情上占據了絕對的主導地位,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能夠踩著溫華讓他臣服,但除此之外呢? 金錢財富? 社會地位? 權力? 她有其中任何一樣嗎? 別人能在現實中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她卻只能用所謂的感情王者來說事? 那些商界政界大佬們估計聽了都會笑話她一輩子吧,溫華一旦退卻熱情,她所謂的感情上位者就只是一場笑話。 碾死她,折磨她,折磨她的家人,讓他們頃刻間都淪為下水道的老鼠,這也只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所以屈服溫華就好了,一切都會好的,她也可以獲得自由,獲得能夠實現階級跨越的捷徑,哪怕只是短暫的。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她就是接受不了呢? “喂?” 電話在這時接通了,帶著疑惑清朗聲音傳來。 方晚在剎那間掉下淚來。 “……哥……” 可是她卻沒有機會聽見方展的下一句話,那邊傳來了略顯嘈雜的聲音,然后,是陌生卻又無比熟悉的女人聲音。 “方晚!你到底還要不要臉?!” 是她的mama,那個生她養她,愛著她疼著她的mama。 方晚知道她誤會了,連忙解釋:“不是的……mama,我……” “你別喊我媽!我受不起!” 席月萍拉上門反鎖,把方展的拍門聲隔絕在門外。 “方晚!你還不夠賤嗎?!跟親哥哥談戀愛是什么很驕傲的事嗎?他好不容易走上正軌,結婚生子了!你也攀了棵大樹了!大家老死不相往來不就行了嗎?!” “我……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只是?你想說只是打個電話過來敘敘兄妹舊情?一聲不吭離家出走那么多年你問過我們嗎?你知道我們!我!你爸!在外面找了你多久嗎?!我心心念念的我的女兒方晚一個人在外面可怎么辦啊,你呢!你比我狠多了!這么多年沒有一點聯系!現在來想著打個電話敘舊了?!不打給我這個mama!打給曾經的情人哥哥?!你算個什么東西啊你?!你那點心思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我告訴你方晚!我女兒早就死了!死了十多年了!別在這里亂攀關系!以后請溫太太做好為人本分!不要打擾別人家的老公!” …… 后面的事,其實方晚有些記不太清了。 她哭了吧?應該吧,然后呢?把手機又偷摸摸順著足以遮住手的長袖放回了曹雅姬的口袋里,之后的事情還有什么嗎? 她失去了跟他們交流的欲望,平日里還能提起食欲的香噴噴的飯菜擺在面前,她也毫無波瀾,冷熱交替,她也感覺不到溫度,她甚至就穿著一件單衣在外面轉悠,還是曹雅姬那帶著驚訝地語氣跟她說“你不冷嗎?”她才回過神,雙手已經發白,骨節略顯僵硬。 方晚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對勁,可是現實太痛苦了,那種痛苦時時刻刻,分分秒秒,晝夜不息地壓迫著她的心臟,她感覺自己的心臟每根血管都在不斷地破裂又修復,修復又破裂,而她只想喝酒,麻痹自己,弱化痛苦,借此逃避。 想到上次喝酒跟溫華的zuoai,她又努力提起自己的性欲去跟他zuoai。 對吧,如果對什么都不感興趣了,那代表什么呢? 方晚簡直不敢想。 于是早上,她跟著溫華下樓,看著他做早餐,她把目光全然放在這個男人身上——他的皮囊如此光芒四射,他毀了自己。 那把小刀在他手上利落地切開一切,那么輕松,那么簡單,一點點力氣,就都切開了。 她一直都努力地活著。 無論受了多少屈辱,挨了多少白眼和冷嘲熱諷,忍了溫華的惡心骯臟,就是為了活下去。因為人只要還活著,就有無限可能,就能扭轉一切,越王勾踐臥薪嘗膽那么多年才報仇雪恨,只有死了才叫什么都沒有了。 “可是我真的活不下去了……方晚……對不起……方晚……對不起……” 她哭著向自己道歉,為那個那么努力活著的自己道歉。 她偷走了那把刀,跪在浴缸面前,溫熱的水會阻止血液凝固,她劃下第一刀,絲毫感覺不到痛苦。鮮艷的紅色像是她的青春,那么明亮。又像是她曾經的不堪,那么刺眼。 方晚趴在浴缸邊,把手放了進去了,看著紅色在水色中彌漫,多么具有侵略性的顏色,就像溫華一樣,那么不可一世的,用盡心機手段地抓住她。 她的身體里開始下雪了,一片白茫茫的顏色,不見前人之足跡,也不見后人之來影,她就在這一片白茫茫中走去。 她的精神殺死了她的rou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