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來應聘？！簡直胡鬧！你這個年紀不去上學來這里應什么聘！”

    雖然時間短，但勸學的思想在蘭斯維利人民的腦子里比瘟疫更快更迅速地蔓延開去。

    她們苦口婆心地對艾米麗說：“小姑娘啊，你才十二歲，以后工作賺錢的時間長著呢！現在先好好學習，以后才能找到更多更好的工作??！”

    “學習不是成功的唯一條件，但是學習能讓你以后的選擇更多?！?/br>
    “傳奇可以去掃大街，但是沒有知識的，就只能掃大街了。并不是說掃大街的就低人一等，但你的學識能力決定了你的選擇范圍?！?/br>
    一開始只是艾琳宿管在場，但后來有路過的宿管聽到動靜，圍著艾米麗勸學的聲音就更多了。

    艾米麗腦瓜子嗡嗡的。

    聽到艾米麗十二歲就要工作不上學了，她們痛心疾首的樣子是做不了假的。

    宿管阿姨們的等級都不高，但她的眼睛可不瞎，艾米麗怎么看都不是窮人，她完全有錢去蘭斯維利上學，因此幾個宿管輪番上陣地勸她。

    伊麗莎白也沒有辦法，她知道去蘭斯維利上學是對艾米麗未來最好的選擇，但那個地方不能回去。

    “嬸嬸們，我實話跟你們說了吧，艾米麗是逃婚出來的，她現在回去的話，就要被抓過去嫁人了，求求你們了，幫幫她吧！”

    “喂！伊麗莎白你——”艾米麗要氣死了，不管伊麗莎白怎么說，都是貴族小姐，堂堂一個高貴的貴族小姐對著這群平民低頭，也太、太……

    不用為我犧牲這么多的??！艾米麗忍不住紅了眼眶。

    宿管們聽了這話，表情一下就變了：“怎么這樣??！小姑娘才十二歲，這不是送她去受罪嗎？！”

    “該死的畜生，對這么小的孩子也能下得去手，暴斃暴斃，這種垃圾就該立刻暴斃！”

    “這是什么狗屁的父母，根本不配當父母！”

    她們義憤填膺地痛罵著不知名的艾米麗的父母親，當然被罵最多的還是那個老男人。

    得虧宿管們不知道艾米麗是被送給一個兩千多歲的老男人當小情人，要不然現在就想拿著掃把去群毆揍人。

    “可憐的孩子，別想這么多，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了，安心在這里住著吧。招聘考試每天都有，我們不著急，慢慢考，考不上也不用擔心，這里包吃包住呢！”

    艾琳宿管輕輕地抱住了艾米麗，動作十分輕柔，就像對待什么易碎的珍寶。

    溫暖的懷抱就像是真正的母親的懷抱，讓艾米麗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正在被珍視著。

    艾米麗瞬間就紅了眼眶。

    艾米麗愣愣地看著眼前這群人，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叛逆的，為了自己的一點不情愿就任性地逃跑，是壞孩子。

    但是，這么多人在罵她父親的不是，在罵老男人是人渣。

    各種粗鄙的咒罵堆到他們的身上，對她卻是再小心愛護不過。

    這樣的雙標對待，讓她的委屈和害怕，控制不住地化作淚水和哭嚎奔涌了出來。

    “嗚嗚嗚，我好害怕，我不要嫁人，為什么是我，為什么非得是我嗚嗚嗚……”

    門口，一群小女孩愣愣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第123章

    莉莉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家里多出來的那個人。

    她既不是最大的那個可以馬上就能出嫁換錢，也不是最小的那個可以被偏愛，當然，最關鍵的因為她不是個男孩。

    什么都不是的她隨時有可能被拋棄，她的每一天都活得戰戰兢兢，努力地干活，努力地討好周圍的所有人。

    但很顯然，她做的大部分都是無用功。

    沒有人喜歡她，沒有人在意她，她就像雜草一樣，輕飄飄地來到這個世界上，然后又隨意地死去。

    她連“如果我死了，他們會為我難過嗎”這樣近乎哀求的卑微念頭都不敢奢望。

    果不其然，她被丟開了。

    爸爸和mama討論要用全部的錢去買土豆，低價買高價賣賺一筆錢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的生命到了終點。

    或許是早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的到來，莉莉并沒有想象中的難過。

    她甚至還挺開心的，因為在最后的最后，她竟然也穿過了那樣柔軟那樣溫暖那樣漂亮的衣服，雖然很短暫，但對于她這樣的孩子來說，那是一生中最幸福溫暖的時光了。

    還有糊糊也是，這段時間，是她吃得最飽的日子了，不是用水灌出來的脹，而是肚子里有東西，實實在在的飽腹感。

    因為從沒有得到過什么，所以對能短暫擁有過一瞬間的東西也會感到滿足和幸福。

    莉莉知道，她是不能那樣貪心的，想要一直吃飽，想要一直擁有漂亮衣服，不是她能做夢的。

    能短暫地擁有過，她已經很幸福了！

    被凍僵的身體一點一點地失去生命是什么感覺？

    莉莉只覺得很平靜，寒冷的感覺她是很清楚的，已經習慣了，所以也不覺得難熬，這樣的死亡方式，對她來說或許已經是最仁慈的一種了。

    因為凍死不如餓死和被打死來得難以忍受。

    身體被凍僵后，就連痛覺也消失了，這不是很好嗎？

    莉莉困倦地睡了過去，本以為這樣就是結束，但身體求生的本能還是讓她渴望著溫暖。

    一群被丟棄的小姑娘們瑟瑟發抖地蜷縮在那間會發熱的小屋旁邊，化開的雪成了水，帶著泥落到身上，她們卻一無所覺。

    知道一個美麗到她們只是看一眼就覺得自卑到泥里去的女孩出現了。

    她嫌棄地讓她們走遠一點，莉莉害怕極了，在生命的最后時刻，她再也不想體驗到那種疼痛的感覺了。

    動起來動起來快動起來，她不停地催促著自己的身體，但好像在大雪的詛咒下，她的身體和靈魂被劈開了。

    身體僵硬得動彈不了，大腦也是僵硬地轉動不了。

    緊接著，一個讓她們有些害怕的人出現了。

    被泥水弄臟臉的女孩看起來很不好惹，渾身散發著一股想要打人的氣勢，女孩們瑟瑟發抖，但是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

    但她沒有打她們，甚至還幫她們搶回了衣服，帶她們去新的地方。

    莉莉的腦子是僵硬的，大概是因為女孩很笨的緣故，所以她對發生的一切反應都很忙，只能帶呆愣愣地看著一切。

    “好、好舒服……”直到溫熱的水從頭上落下來，渾身被澆透的她并沒有和往常洗澡一樣冷到皮膚要裂開的感覺。

    她宛如一條快渴死的魚，不停地享受著熱水淋在她身體上的溫度，眼睛亮得可怕，僵硬的大腦似乎也被這些熱水化開了冰碴。

    “嗚……”

    洗澡的格子間雖然用木板隔起來了，但是下面和上面都有半個腦袋寬的縫隙，這是怕空氣不流通而特意空出來的。

    因此洗澡的格子間并不隔音。

    在嘩嘩嘩的水聲中，莉莉聽到了哭聲。

    好像是左邊，好像是右邊，又好像是前面和后面，嗚嗚咽咽的哭聲好像從八方傳來，她有些想問是發生了什么事情嗎？

    但是喉嚨一震動，她才發現自己在哭。

    “嗚嗚嗚……”

    哭聲被水聲遮去了大半，但因為哭的人很多，因此小小的哭聲也匯聚成了什么不得了的存在。

    莉莉覺得，沒什么好哭的，就算是下一刻就死掉，那也應該是——

    “我不想死……好冷，好冷，我好害怕嗚嗚嗚……”

    多愁善感的孩子不可能活下來，每天哭一哭，好不容易填飽的肚子又哭餓了。

    哭泣也是需要力氣和底氣的。

    莉莉已經不知道上一次哭泣是在什么時候了。

    就連只是新衣服被搶走的時候，她只是感覺身體空蕩蕩的，但也沒有哭。

    但現在卻不知道為什么，明明身體很疲憊，明明肚子很餓，但她卻想放聲地大哭。

    蜷縮著身體，莉莉抱住了自己，用盡全身的力氣去哭泣，水流嘩嘩嘩地落下來，她卻能在那么多的水流當眾，嘗到自己眼淚的味道。

    那是咸咸的，帶著一點苦澀，很難吃。

    但它好像將身體所有的痛苦和絕望都帶了出來。

    莉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大腦卻輕飄飄地感覺有些舒服。

    哭累了，莉莉才想起自己還沒有向那個很厲害的jiejie道謝，她立刻爬起來，手忙腳亂地洗澡。

    等笨拙地將頭發吹好、衣服穿好過去后，已經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女孩們湊在一起，因為膽怯，聲音也是小小的。

    她們的身上都換上了伊麗莎白替她們搶回來的衣服，但有些不齊。

    有的是褲子被改了，有些是圍巾被改了，有些是襪子被改了。

    但對于她們來說，能有自己的一件衣服，已經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了！因此沒有半分的失落。

    她們結伴開始在這棟房子里摸索著。

    不知道剛才的兩個天使小jiejie在哪里……

    但不管如何，她們都想向她們說一聲謝謝。

    莉莉珍惜地摸著胸口上的小狐貍，她不認得這是《魔法少年——》的人氣契約獸，但是活靈活現的小東西看起來漂亮極了！

    衣服的前主人，一定是一個可愛善良的好人！

    莉莉很想向她道謝，但目前什么也無法做到的她也只能這么想想了。

    “我好想聽到了聲音……”

    公共浴室和宿管宿舍離得不遠，因為都在一樓，但小女孩們對一切都很陌生，膽小又拘謹，即便瑪麗宿管剛才說洗完澡就可以去找她，一群孩子們也不敢在無人的走廊多看什么。

    她們低著頭，視線的落點在自己的腳和前方十厘米的范圍，肩膀瑟縮著，即便用洗發露洗過頭發，像雜草一樣的頭發也無法立刻變得順滑漂亮。

    她們像一群心虛的新手小偷，害怕又謹慎地對待著陌生的一切。

    等好不容易順著說話的聲音找到宿管宿舍時，短短的幾十米距離卻花了很長的時間。

    “嗚嗚嗚，我好害怕，我不要嫁人，為什么是我，為什么非得是我嗚嗚嗚……”

    艾米麗在哭，女孩們聽到她哭聲，像是被傳染了一樣，鼻子也開始泛酸，眼睛脹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