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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手機鏡頭驟然被拉遠了。 “住..住手…” 我啞著嗓子艱難地發聲。不,不是真的。我不想形容畫面中的男人對她做的事。 從緒大口喘息起來,顫抖著向男人說,“你瘋了!“ 又轉向我,“小羲,快掛電話好不好?快掛掉,聽話???!” “不要!”我崩潰了。 男人對她做那事。 “不..不...” 我哀求道,“停...停下來...” 那種事。我曾寫了滿篇如今卻無法吐出一字。 男人輕蔑地冷哼,“她說愛你?” “...” 我已經顫抖的說不出話來了。 “伏羲!你聽不聽得懂!我讓你不要看?!彼鞒鰷I來。 揚聲器里傳來掙扎磕碰的聲音。她似乎想要掙脫撲過來。 不可能。 ...求你..不要... 不可能。 一直以來的疑慮我從沒說服自己相信過。 不可能。 不應該。 是我多想了,現在最要緊的是救她出來。我顫抖著,慌亂摸出工作上用的備用機報警。 1 1 0.. 我跪在地上顫抖著輸入。 “爸爸…”她在哭,在哀求?!安灰@樣。求求你,我會乖的…” 手機從我手里滑落。 “爸爸..” 不想回想那些聲音。 我的手垂落在一邊,仰臥著目光呆滯地仰望著天花板,手機沿著無力垂下的手滑落。這里的天花板沒有滲著水漬。我聽見手機掉落到地板上,揚聲器里傳出的rou體碰撞的聲音,男人故意要把我最珍視的人毀在我面前。 我的眼很干很干,干到轉動不了眼珠。 “我再也不敢了。停下來好不好...爸爸..你最疼我了..”她泣不成聲。 我的四肢冰涼,連顫抖都感覺不到了。 “求你了...” 伏明義當時也求我,口齒不清地求我。我沒有心軟。 “嗯?小緒今天怎么回事?”男人說。 我聽得見從緒極力克制的喉間呻吟與喘息,看得見那個男人恬不知恥的裸著下體,穿著上衣。從緒被他壓著身下,雙手緊扣在床上,掩面無力地啜泣。 我突然好想吐,卻動不了。 動起來。 動起來啊。 伏明義說,“小黑,都是爸不好?!?/br> “爸的錯,你可不可以..原諒爸爸?” 我強行用力呼吸,支撐起身體。一邊捂著嘴強忍著,干嘔,一邊用最后一絲理智按下錄屏按鈕,撥通電話報警。 為什么這篇小說一路寫下來,我總執著地,不斷提到伏明義?雖然他已經死很久了。 因為我渾身披著淋漓血污,因為我身體里流著他的血。他是我擺脫不了的親情,我的夢魘。他死之后,就更是了。 十幾年前的新聞有幾條大贊現代醫學進步,將癱瘓病人的死亡率降至15%,病人得以于正常人的壽命相當。像個喜訊。你知道我看到這條新聞時心里是有多么的絕望嗎?正常人的壽命,可那是我的一輩子。 遇到非晴天,伏明義整夜整夜地渾身神經抽疼,呻吟嘆氣聲直到黎明才可以消停,才能逐漸入睡。他肺部感染,屎尿怎么都擦不干凈。有時吵起來,我無數次按捺沖動問他,你為什么還不死呢?你活著到底為了什么呢?你怎么不死掉? 每日都是毫無起色的煎熬。從緒給我留的錢有許多,卻不夠一直熬。 癱瘓病人長期臥床缺乏運動導致器官衰竭,長期的臥床和營養不良出現并發癥。他肺部感染嚴重時發熱,咳喘帶著重重的痰鳴音,有時淺昏迷。 于是某年十月八日,我站在他的病榻前,伸手調整輸液器的速度。我向下轉動,點滴變小,直至關閉。 他難受的厲害,整張臉都皺到一起,感覺到我走近,他從一堆眼褶子里睜開一條縫看我,那里面全無生機。他明明這樣痛苦,這樣該死,但為什么卻非要有該死的求生欲呢?抬起扭曲變形的手,搭到我垂落的手上,眼縫里流出淚來,口齒不清地哀求我給他一條活路。 豆包收著爪爪趴在我臉上,絨毛軟軟的很透氣,溫度也正好。我清醒過來一點,早已經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斑?,咚,咚?!蔽沂潜辉议T聲叫醒的,接著是密碼與鑰匙開門鎖的聲音。 趙一錦帶著外界新鮮涼爽的空氣跑進來蹲到我身邊,扶著我著急地問,“伏羲?伏羲?” “你怎么了?你還好嗎?” “總算找到你了。你們怎么了?最近一個也聯系不上?我去董家找人也吃了閉門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不知多久滴水未進,想動動唇,就感到它裂開流出腥甜的血來。 趙一錦找到我時,我應該是將自己關在狹小黑暗的儲藏間里。自虐似的,一遍又一遍看她視頻里的樣子?;貞浳覀冋J識后的每一秒細節。 后來我打給警察,警察說會調查。據說一天之內就聯系到了她的家人,家人說她一切無恙。還讓她來接聽了電話,本人確認安全和家人在一起。 一起無恙。 “喂,伏女士,您還好嗎?”“伏女士?” 我很久都沒再說話。原來在這場“意外”里,多余的我,不被期待的也是我。 這么多年來,她一直是我心頭盤桓的念想與驕傲。而她是不是并非我以為的那個樣子?錄下來的視頻里她被那個男人死死地鎖在身下,起伏著被進入,每一聲呻吟都像利刃刻在我的血rou上。她為什么不和警察說實話?她仍在被脅迫嗎? 我可不可以殺了他? 趙一錦把我扶起來,裹上外套,跌跌撞撞地帶我下樓讓我躺到車后座。據她說我神志恍惚,看起來像個死人,還好嘴角還能流出鮮血,不然她直接報警收尸。 我被她幾乎是用拖的送進了醫院急診,醫生迅速安排住院。在車里時她就撥通電話著急忙慌地問人,“喂,我的好jiejie,你知道你meimei現在人在哪兒嗎?” “不省心的那個!” “什么叫不知道。那你爸呢?” ... 我在晃動的車座上闔上眼。哈哈。她早知道了是不是。 我想殺了他。但怎么會沒有感情呢? 伏明義接我幼兒園放學的時候,把我舉過頭頂,騎馬朗朗,從袖口里變出糖來。他生意成功時給我買最好的東西,把我放在心尖上寵著給我花錢從不心疼,在所有同學家長老師面前保護我不受欺負。教我游泳,教我自行車,背著我爬山。哪怕在我媽丟下我的時候... 我在失去意識前望了望著身旁的滴注瓶。 其實我當時還是心軟了對嗎... 又把輸液器...調回了...正常的速度... 大概我以為還有希望... 還能茍延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