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不做皇后 第4節
陸衛青起身,對面桌前擺著的碗筷空蕩蕩的,碟子里的半?;ㄉ讖奈磩舆^,椅子上亦無人。 奢華的內殿,從頭到尾只有他一人,哪里有蘇霓兒的身影? 唯有高案祭拜臺上,香火灼灼、輕煙寥寥。 他喟嘆一聲。 “就你這臭脾氣,除了我,誰將就得了你?” “娘子,我來尋你了?!?/br> 他笑著打翻燃著的紅燭,著一身大紅色的喜服,葬身于火海。 景陽宮的大火來勢洶洶,宮人們發現的時候,皇上已是一具瞧不出面容的焦尸。 他的懷里,護著一個銅色的牌位。 那牌位上寫著:吾妻蘇霓兒之位,卒于戊戌年四月十三,享年二十歲。 第3章 (修) 蘇霓兒死了,死在養心殿的那場大火里。 她一把大火燒了養心殿,卻不曾想將自己困在漫天的大火中。 火舌混著滾滾濃煙彌漫,屋頂的木梁被燒斷砸下來,砸在她的左腿上。 她動彈不得,皮膚被灼燒的疼痛蔓延,混著燒焦的味道,刺鼻得很。 她聲嘶力竭地哭喊,絕望地掙扎。 淚眼模糊中,緊鎖的大門被人撞開,陸衛青瘋了般從殿外沖進來。 隨行的侍衛攔下他,說太遲了救不回來,陸衛青不理,揚言誰攔他殺誰! 他在跌跌撞撞中尋到奄奄一息的她。 他頭上的玉冠散了,墨發和華貴的龍袍全是燃燒著的火星子。他快速踢開壓在她腿上的木梁,顫抖著將她擁在懷里,啞著嗓子求她醒來。 她認識他十三年,見過他蟄伏多年的隱忍、沖鋒陷陣的果敢、手刃仇敵的快i慰......卻還是頭一次在他深邃的眸底看到慌亂與害怕。 可是,又怎樣呢? 即便最后他冒著生命危險來救她,她亦無法坦然地原諒他。 再睜眼,蘇霓兒重生了。 * 豐縣,距離上京不遠的小縣城,地小人少、民風樸實。 一棟紅墻綠瓦的二進院宅子里,蘇霓兒彎腰蹲在花叢中,細細地修剪薔薇花繁茂的枝葉。 仲夏花盛,朱紅色的墻上花葉佼映,粉的、白的、黃的爭奇斗艷,花光疏影,若是修剪得當,花期能蔓延過整個夏季,長達至深秋。 蘇霓兒重生已經有八年了。 八年前, 她重生在小時候和陸衛青相識的地方,重生在亂葬崗的雨夜。 那一年她七歲,陸衛青十歲。 兩個小孩短暫地相處過一段時日,就在上京。 當時她心中充滿怨恨,將十歲的陸衛青狠狠磋磨,時常把他折騰得咬牙切齒。 他實在忍受不了,會握緊拳頭急紅眼——“信不信我殺了你!” 呵,他那副即將崩潰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委實讓她歡喜。 如此這般,她總算變著方子報了仇,消減了些恨意。 后來蘇霓兒遇到一位落魄的官家婦人,將她收作養女帶離上京、來到豐縣,一住便到了現在。 八年了,她十五歲了。 她為什么會重生? 她不知道,可命運讓她重新選擇一次,她不會再糊里糊涂地深陷火海、不會讓旁人那般羞辱她、不會給陸衛青負心的機會。 是以,當她重生遇見陸衛青后,就早早決定要離他遠遠的。 她躲了他八年。 歲月能改變很多東西,比如一個人的容貌、身段和脾性;也能讓人淡忘很多東西,比如恨意。 再回憶起陸衛青,她平靜的心如一潭湖水,泛不起絲毫的漣漪。她甚至不太記得他的模樣,連曾經讓她愛得癡迷的輪廓也模糊不清。 她不知道他現下如何,不清楚他是否還活著。 他活在她的記憶里,太遙遠了,遠得讓她倍感心安。 可她下個月就要及笄了。 前一世,她和陸衛青的第一次親密,就發生在她及笄當晚。 那是她人生中的劫難,是她不堪回首的迫不得已,是她多年后被文人墨客指著鼻梁罵的屈辱...... 盛夏天熱,她輕拭額間的密汗,從白色的帷帽里露出一雙明亮的瞳,抬眸看頭頂變換的蔚藍色天際。 不會的, 只要她不回京,只要她和陸衛青不見面、不交集,他們就不可能在一起,更不會發生那樣的事。 八年了,兩人的生命軌跡早已發生改變,往后的劫難說不定已經化解。 思量間,一個穿著粗布衫的小丫鬟興奮地跑進來,手里拿著一封家書。 ——“纓兒小姐,少爺來信啦!他還托人帶了好多禮物回來,說是提前送給您的生辰賀禮呢!” 小丫鬟是養在府上收拾家務的婢子。 府上人少,除了養母和蘇霓兒,就有一個老實巴交的車夫、一個燒火做飯的老媽子和一個收拾家務的小婢子。 至于養母的丈夫,一直在外經商,好多年沒個音信,蘇霓兒也不曾見過。 養母姓殷,街坊鄰居喚作殷娘。 自殷娘將蘇霓兒收做養女,便給蘇霓兒改了名——纓兒,寓意美好順遂,還手把手教蘇霓兒習字、練舞、彈琴...... 得益于殷娘的教導,蘇霓兒不僅熟讀四書五經,連從前那鬼畫符似的字也清秀多了。 送來賀禮的“少爺”是殷娘的兒子,這些年在京城讀書,不方便回來,為數不多的幾次路過都在深夜,恰好蘇霓兒睡了,從未曾見過真人。 但他是個有孝心的,時常寄來書信,講講京中的趣事。 若是遇上好吃的或是好玩的,絕不吝惜,托人帶回來送給母親。 至于逢年過節或是殷娘生辰,他更大方,一車一車的補品往家里搬。 沾著殷娘的光,蘇霓兒總能得些有趣的小玩意兒,閨房角落里的箱子就快要裝不下了。 蘇霓兒放下剪刀,沒瞧小丫鬟身后冗長的箱籠,而是瞥向小丫鬟胳膊上吊著的提花籃,空空的,啥也沒有。 “我讓你買的桂花呢?晚上做桂花糕要用的呢?!?/br> 小丫鬟將家書塞到蘇霓兒懷里,吐了吐舌頭。 “奴婢一高興就忘了......” 蘇霓兒佯裝生氣,瞪了一眼,極其自然地把家書還給小丫鬟,匆匆往外頭走,“你給母親送過去,我去買桂花”,話剛落,人就被小丫鬟拽住了。 “小姐,您就別躲了。您每年的生辰少爺都記著,他對您可真好!” 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沒有情誼沒有過往,“好”從何而來? 不過是愛屋及烏罷了。 蘇霓兒看破不說破,連連點頭,“知道的呀,可我不忙著么?聽話,我很快回來?!?/br> “小姐!” 小丫鬟剁了一腳,想說什么又不好意思,回頭叮囑搬夫仔細些,莫要磕壞了矜貴的楠木箱子。直到搬夫走遠,小丫鬟適才親昵挽了蘇霓兒的胳膊,惦著腳湊到她耳畔。 小丫鬟比蘇霓兒小了兩歲,長得比蘇霓兒壯,個頭卻比蘇霓兒矮多了。 “奴婢可聽說了,夫人安排少爺在您生辰那日趕回來,就是為了撮合您和少爺......夫人的心意,您躲不掉的?!?/br> 蘇霓兒心底升起一絲不安,面上卻不顯,掐了一把小丫鬟臉上的軟rou。 “小小年紀,怎偏愛打聽這些?該和娘說說,早些把你嫁了?!?/br> “不要嘛,人家還是個孩子。小姐就愛嚇唬我......” 小丫鬟哭兮兮的,拖著蘇霓兒的胳膊搖搖晃晃,又說夫人在堂屋等著,她無論如何也得把小姐架過去。 蘇霓兒被晃得頭疼,嘆一口氣:“行,走吧?!?/br> 小丫鬟立馬高興了,拉著蘇霓兒往堂屋走。 走著走著,蘇霓兒越行越慢,那握在指尖的家書沉甸甸的,像座大山。 * 半個月前,上京。 漆黑的夜幕下,家家熄燭休憩,唯有皇城邊上一棟奢華的府邸燈火通明。 書房里,十八歲的陸衛青卸下厚重的戎裝,換了一席赤黑色錦袍。 錦袍下,金邊麒麟皂靴踩著地面聲響,滾著赤金色的裳擺微動,華貴異常、氣勢頗嚴。 他坐在燭火前的太師椅中,骨節分明的手接過近身侍衛呈上的家書。 熟悉的問候,不變的叮囑......唯有那字跡又清秀了幾許。 陸衛青斜勾著唇角:“纓兒的字總算看得些了?!?/br> 八年前,母親離開上京的時候,帶走了一位投緣的小姑娘,且認作了養女。 他雖不曾見過纓兒,但聽母親話里話外的褒獎,那丫頭應是個明事理的。母親疼愛她,老早就安排纓兒代寫家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