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種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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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上趙敞的時候,盛姿心里其實也沒多少底。 趙敞出身世家,又兼在越王府和后來的東宮幾乎可謂舉足輕重,是而一貫輕驕。 她雖然有把握許給趙敞的職位他會滿意,卻也不能十拿九穩。 世家子弟不太好拿捏的地方就在這了,條件雖好,他若是真不想要,面上、刻下,她也拿他沒辦法。 譬如昔年,啟斐許諾她的固然不錯,但她一心想走,金銀珠玉還是高爵豐祿都不稀罕,不用強權攔不住的。 好在趙敞是同意了。盛姿委實松了口氣。 天曉得等趙敞的時候她在心里想了無數遍罵了無數遍,為什么啟霽目下不在。 就算有拉攏黨眾之嫌,也比萬一人家不接茬下不來臺在她心里好過得多。 但啟霽月前自請領了監察御史的活兒,帶著幾個御史臺的人巡按郡縣去了。 他也不是一味不懂,知道啟萌并不是不知道他本來是什么樣子,只不過熟悉的人發生這樣大的變化更引人好奇,加之這人就是喜歡那個樣子,所以幾次登門。 盛姿前些時候不好搞事,也就沒什么讓他不崩新人設的活兒,京城里沒法,不知誰給出的主意,打算去下面巡察。 盛姿當時也不管他。她那時自顧不暇哪有心思管其他閑事。 更何況好言勸不住奔死的鬼,啟霽在感情上癡鼠拖姜自討苦吃,她何必上趕著做壞人?左右死不了。 盛姿也發現她的心變硬了,可跟眼前的權位比起來,心硬不硬這么點小事,她根本不在乎。 她許給趙敞的是正三品太子賓客,是個很親近東宮之主的官。 啟斐上位后原東宮那些人該封的封該賞的賞,只是把帶東宮的職位都罷了。 現下太子年幼,東宮僚署盡可以與小太子培養感情不說,又暫時不必擔憂內斗,但凡招子亮的都知道是樁美差。 過幾天她想個法子把趙敞派出去,輔佐輔佐啟霽,順便撈點名聲,回來時她大差不差應該也有些話語權了,就可以把趙敞放東宮去。 說起來,倒也與褚云光的想法不謀而合,都是用太子來培養自己的人。 畢竟現在太子年幼,東宮的官想保住位置,自然是誰派的和誰親,褚云光這主意提出來,未言之意也是告訴她,自己確實打算衷心為她效力。 盛姿自然打算握住了這份兒效忠。 但把他去邊境,也是有其他考量。 她打算先用世家子弟,畢竟她世家出身,各大家族盤根錯節總有些聯系,她不管徑寸莖遮不遮百尺條,只要能為她用就好。 否則她啟用寒門子弟,難免世家先以她為敵,到時候寒門又沒培養起來,做不了抵抗,豈不是兩頭空。 等時機成熟,再培養寒門子弟與之互相消磨,穩控朝局是肯定的,但在這之前,起碼先握上,再說握得穩不穩。 褚云光不是世家派系,難免與他們齟齬。況且他想娶蘭湖,必然要不惜一切向上爬。 褚云光聰明,要是和趙敞他們斗起來反而互傷,此為一重考量。 再者,把他派去邊關,如果死了就算了,能絕了阿湖念想也不差,畢竟天下從來不缺聰明人,她是真領教了這一點。 九百萬戶五千萬人的大容,一茬一茬的秀孝和數不盡的蔭親,多得是可用之才。 但他要是活著,建了軍功,她就另有一重保障。 就算沒有,實在不行到時候把他調回來,與世家子弟互相消磨也好。 盛姿坐上金根車,讓人直接去宮外宅子。她讓人傳了話,今夜不回宮里。 前些天啟翛生病,發了高熱,她急得不行,守在他身邊日夜不休,生怕和小姑姑一樣,因為高熱直接燒沒了。 好不容易病好了,她也實在累得夠嗆。 是以今日出宮,一是來大理寺,二則也是看看她新修的府邸。 和興帝短壽的爺爺那一朝,許多宮妃都在外面建了宅子。那時候宮妃出入宮禁都不管制,許多朝中大夫都跟著去玩樂,以求晉升。如今雖然不怎么流行這個,但她想要個宮外宅子,又沒違“祖制”,啟斐也不當回事。 那朝圣主不算是個“明君”,好在也死得早。 容朝就是這一點得天庇護,不怎么作為的君主似乎都死得早。 和興帝父親早年也是很有明君風范,更是手創了一個中興盛世,但后來癡戀容色歌舞,連扒灰的事都做出來,實在有些貽笑大方。但好巧不巧,沒貪戀一二年,就得病駕鶴了,實在有點老祖宗看不過去及時止損的味道。 盛姿煩了就出宮,膩了就巡幸各宮,至于內宮如何,她是懶得管的,只要別犯大錯就好。 事實上,她直接循了賴柔的管制方法就足以維穩。后來又替換了幾個能干的人,更順手些,她一向是用人用到位,其他能撒手就撒手。 偶爾,啟斐看累了那些算經、做累了各種篇子,也會聽一聽六尚和內侍省匯報,啟翛生病時,盛姿衣不解帶,內宮就是他在管。 她與啟斐相處得倒還融洽,這是連泠風都略感詫異的。 畢竟她們都以為,以自家娘子的性子,對有強折她心意的人,就算因為皇權壓著不能明嗆,也絕不會這么偃旗息鼓還配合無間了。 只是雖然詫異,倒也省心,畢竟要真如她們所想,首先遭殃的還是她們這群人。 盛姿倒是不以為然,難不成真各種作死,就圖個爽快解氣嗎? 她若是沒看過五王結局也罷,但偏巧是個愛讀書的。 她曾經看以張柬之為首的五王下場的時候就想,什么君主昏懦小人近側都是后話,留著嘆息分析的時候才用的到,她最大的感悟只有:在皇權世界有皇權世界的活法。 如張柬之一般,自以為忠心——當然,對李唐男權確實也是夠忠心——想讓皇帝都順著他心意除jian除佞,做什么禮臣愛下的人,最好找個漢文帝那樣好性子的,否則就別想以天下為名義用自己的意志裹挾皇帝,不論他心中如何想、又為了什么。 連漢文帝這么好性子的遇到鄧通還不放手,桓彥范、敬暉死狀驚慘也就不足為奇。 盛姿自認不是個好人,沒那么多忠肝義膽想挖出來涂地。 這時候人分三六九等,普通人命說到底也不多金貴,一不小心各種死狀紛紛形容詞變動詞是極有可能的。 她要是還沒進宮,能用的手段她肯定用上各種阻礙,但木已成舟,就得有眼力價,認得清眉眼高低。 自然說到底,是她膝蓋和膝蓋骨都不是那么硬。 新府邸盛姿還是挺滿意的。 盛府她的臥室和宮中殿宇格局都已定了,雖然奢美精致,但她曾經想過的許多新奇家具擺過去總不太合適,有種高定禮服上縫了把車鑰匙的詭異,雖然車也是好車,但總是搭不到一塊去。 盛姿正滾在她竹篾編底牛皮作墊棉花填芯、又鋪了蠶絲的彈彈軟軟的大床上,忽然聽人通報,說是啟斐出宮來府邸找她了。 一個驚愕,人差點滾地上去。 這剛走多大一會,他們是連體嬰嗎,非得時刻不分開? 不過吐槽歸吐槽,盛姿前些天忙著啟翛生病的事,也好久沒做一些雖然少兒不宜但成年人真的挺需要的事了,想想也有點小激動。 晚間,侍候的人都被打發出去,兩人頭挨頭躺在榻上閑聊。 泠風看著時候差不多,便端了藥進來,候在門口。 這是避子藥,盛姿也沒打算瞞著,只要啟斐想知道,這種事不大瞞得過去。 與其等到哪天他心疑為何無子,把這事扒出來,還不如她直接告訴,也免得到時候兩人離心生分。 盛姿不想要孩子,她無根無葉地也挺好,生個孩子延續血脈還不如在史書上留個濃墨重彩的一筆實在。說到底,她還是自認過客。 這種話自然不能如實說。她只言不愿意以后孩子爭奪,壞了她與阿姊情分,畢竟這是她欠阿姊的。 啟斐聽后不語,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最終也應了她封啟翛為太子的請求。 盛姿看泠風進來,直身坐起,披衣下榻。 事前藥比事后藥好點,她得先喝了,省的萬一一會又被美色所誘意亂情迷,之后第二天喝事后藥,再在經期痛得死去活來。 啟斐忽然攥住了盛姿的手腕,她疑惑地轉回頭,只見啟斐低頭沉思。 她自然不再動,另一只手勾起他頸后一縷發放在胸前,燭火輝映見,更覺美人膚如凝脂,顧盼生輝。 她輕聲問:“怎么了?幾步路還舍不得人了嗎?”語漫調嬈。 啟斐仍是思索:“你……當真不想要孩子?” “是呀,翛兒安兒兩個就夠我頭大如斗,再多個孩子我怕不是要折壽十年!” 啟斐好看的眉頭皺了皺,不喜歡她這類輕生之語:“可你喝這藥,每次來癸水都疼得不行?!?/br> 盛姿也嘆了口氣,女人真是難??! 她的指繞了繞他那縷發:“但這個痛比起生孩子,還是后者更要我命!況且除了這個,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了不是,凡是類似的藥,多多少少都有這個弊端?!?/br> 啟斐知道。他倒是不強求盛姿生孩子,畢竟賴柔難產而亡的事他也后怕。 雖然不一定真的會那樣,但如今婦人生子夭亡差不多也有十一之數,他撫心自問真的承受不起那種風險。 別說他如今還有兩子,就算是膝下無子,按他昔年所想,那人偏寵賤婢,漠視他阿娘性命,又對他們幾個孩子冷漠防范,一邊想要明君后繼,一邊時刻擔心他們造反,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幾時吃飯喝水都要匯報,看管如賊。 若不是為了報仇,那人重視社稷,他恨不得傾覆社稷!那人想挑繼位人選,他就恨不得容朝皇室絕后,好報復他阿耶重視后嗣的心! 他要那人來日見了地下祖宗,也無顏面對,羞愧欲再死! 盛姿以為他不說話算是默認,放開發絲打算重新下車,但腕子依舊被牢牢緊握。 這下倒是真有點不解,莫不是他后悔了不成? 盛姿兀自想著,啟斐忽然開口:“長夏!” 長夏應了聲推門進來,又關上,走近幾步聽候吩咐。 啟斐道:“把藥給我?!?/br> 長夏撲通一聲跪下,那力道,泠風聽著都膝蓋疼。 長夏唯唯諾諾不敢言語,也不動作。 啟斐眉頭一皺,微怒:“早先吩咐你,你沒準備?” 盛姿和泠風對視一眼交換意思,都不知道他們主仆打什么啞謎,遂不說話。 長夏一哆嗦,直道“奴婢不敢”,忙在袖中掏出了一個小瓶子,雙手遞了上去。 啟斐接過去,拔開瓶塞,倒在手心,是幾粒黑色小藥丸。 盛姿不懷好意地想,莫不是他不行,所以偷偷服金槍不倒藥? 誰知長夏見此,驚地不住磕頭:“至尊不可啊,大家萬乘之尊身負天下,怎能用這種不詳之藥!” 不詳?也談不上吧,和興帝后來不是聽說還服過幾次金丹,不過以啟斐的年紀確實早了點,盛姿眼珠溜溜轉。 長夏還在磕頭:“至尊自損龍體,若是百官問起,定會要了奴婢的命??!” “朕不是說過此事絕不能有第三人知曉,讓你親自去辦?!” 長夏聽了語中疑怒,拼命搖頭:“奴婢謹遵您命,是偷偷辦的,都處理好了,但是、但是……” 長夏抬頭,看見盛姿,忽然膝行兩步在盛姿面前磕起頭:“殿下您勸勸陛下至尊,這絕子藥是萬萬吃不得的呀!” 臥槽! 盛姿震驚了! 她萬萬想不到,啟斐總能不斷給她刷新眼界,就這玩意,亙古以來,也沒有那個皇帝是自愿吃得吧? 這要是讓外人知道了,褒姒妲己都得被她比下去,讓大臣知道還不真一把火燒死她? 盛姿下意識攥上瓶口,你不會是在演我,在我這刷好感呢吧? 啟斐看她眼神就知道這是一趟怎樣的心路歷程,他覆上盛姿的手:“阿姿,孩子不生也無妨,只是見你上次疼得厲害,我實在不忍?!?/br> 盛姿都勸他:“還是別了吧,此事重大,不宜讓外人知曉,再多想想,三思后行呢?”別哪天后悔了怨在我身上,彌子瑕前車之鑒,又不是我主動提的,別讓我做冤大頭。 啟斐目光復雜:“你放心,這是我自己的決定,也斷不會叫人傳出去傷了你?!蔽覍δ阒囊?,掌珠不能尚譬喻,唯有草木向陽,方可略表。 他忽而看向長夏和泠風,語氣嚴厲:“今日之事你們沒長耳朵與眼睛,若是被朕知道你們嘴把不住,定讓你們知曉斧鉞湯鑊是何滋味!” 泠風忙跪在地上,托盤都要拿不住,和長夏一起磕頭:“奴婢絕不敢外傳!” 盛姿看啟斐毫不猶豫地吞了那幾粒藥,又把泠風托盤里的藥折近盂里,心緒復雜。 情誼自是不必提,只不敢她依稀覺得,啟斐處事……似乎有點太過偏激了? —————— 金根車:皇后常行供之 宮妃外宅這一點有史料考證,具體在唐中宗年間 五王:神龍政變的主要人物,在中宗上位后封王,張柬之、敬暉、崔玄暐、桓彥范、袁恕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