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懶得拯救世界
雖說我用不著去討好王子殿下,但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推脫不掉的邀請也要去一趟。我還是國家的勇者,就還有為這里服務的義務……就還有聽命于國王陛下的一天。 就當我身穿騎士制服(這是比較正式又不妨礙行動的衣服了)前往王太子的花園,由管家接引我穿過悠長的走廊,當那壓抑許久的陽光,在我面前猛然顯露出完全的身姿,我有一瞬間的恍神。 ……坐在花叢中與涼亭下的烏利爾殿下,太像太陽神了。 他柔順的金色長發在陽光下愈發閃爍,我甚至懷疑他是皇后用金絲線編織出的玩偶,才能擁有如此瑰麗且高雅的儀態。 “……怎么了?格莉達?” 他絕對發現我那一刻的驚艷了,露出一個別有深意又羞澀的微笑,轉過的眼睛瞟過我又收回,輕輕將耳邊的頭發別到耳后,從而顯露出那修長的頸項與細膩的皮膚,圣潔得像只引頸就戮的天鵝。 “沒事,只是太久沒見王子殿下,覺得您容貌越發出眾了?!?/br> 我恢復鎮靜,走上前去,拉開椅子坐到他對面。 “格莉達真會說話,可你這句話我就不樂意了?!?/br> 他盈盈的目光如春日的暖池,盛滿了溫柔。 “看來我要更頻繁地出現在格莉達面前,才能讓你對我不陌生?!?/br> “……我很歡迎?!?/br> 面對他的玩笑(也許并不是玩笑),我低眉斂首,喝了口他精心為我準備的茶。 我歡迎個屁。 雖然拿他當休息借口很好使,但我絕對不想從一個工具人變成另一個工具人,更不想被他娶回家當個花瓶??晌矣植荒軓氐拙芙^他,只能保持沉默態度周旋。 “嗯,我很高興格莉達這么想?!?/br> 烏利爾又露出那副易碎的表情,明明是微笑的臉龐,眉間與眼角卻像是要哭的樣子。 我看不懂他。 但我并不關心他如何想,只是覺得人因野心能演出另一個人來,真……令人嘆為觀止。他只是想拉攏我,連出賣色相也在所不惜。 “……我想出去走走。格莉達,能陪我嗎?” 沉默飲茶了一會,他見茶杯見底,我也不說話,于是站起來,椅子在他身后退卻,而他站在我面前,舒展開保養過頭的手掌,那掌心的嫩rou還泛著粉色。 “我很榮幸,殿下?!?/br> 受到邀請,我自然不能推脫,站起來向他低頭行禮,本來他應該在我應下的時候就將手收回,但他沒有,只是溫和地笑著等我搭上手。 “……” 我禮貌性地搭上四指,隨后手腕反轉,變成我牽引著他——按身份也該如此。 就這么一個平常的動作,不知又觸動到他哪出神經,他欣喜起來,吩咐要跟上的侍從。 “你們留在這,我只與格莉達去轉轉?!?/br> 他笑地……像只飛入森林的小鳥,我為什么如此想象?因為那是我幾乎從未見過的鮮活表情,雖然原因可能是大部分時間我都不直視他。 行走在花叢中,他的披風與長衣都沾上新鮮的香味,讓我想到神話中與春神交/媾的太陽,而此刻這黯淡又美貌的太陽由我牽著手前去。 在他的庭院……用庭院來形容未免顯得這里太過狹小,這里的花田排滿了整個坡,直到下方的小湖周圍,放眼望去,一片爛漫。 走到這里已經遠遠超出了侍從所能看到的范圍,而為了迎接客人(我),這里也沒有園丁或者別人來。 所以,這里只有我和他兩人。 ……似乎有哪里不對勁,我有不好的預感了。 果不其然,還沒等我冷靜下來,就聽到耳邊驀地傳來一聲繚繞又輕巧的呼喚。 “格莉達?!?/br> 那飽含的情意讓我避退不及,身上雞皮疙瘩都起了一層,連忙躲避開聲源,就看到王子殿下笑瞇瞇的臉,湊得極近,幾乎要用牙齒來咬我的耳朵。 他拉緊了我還在他那邊的手。 “格莉達?怎么了?我喊你沒有回應?!?/br> “……沒事,剛才走神了,不好意思?!?/br> 作為下屬,我還是選擇了恭恭敬敬糊弄過去,話說,這是職場性sao擾吧。 然而不管我心里如何吐槽,他什么也聽不見,只是更繾綣地握緊了我的手,拉著我往前走。 “格莉達喜歡這里的景色嗎?” “嗯,喜歡?!?/br> “我也喜歡。國王陛下不喜歡我侍弄花草,我可是征求了很長時間……才換到了這一片美景?!?/br>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滿眼清澈地望過來。 “格莉達,我們坐下歇一會吧?!?/br> “不會壓壞這些珍貴的花嗎?” “嬌貴的花是活不長的,不必那么拘束……對我也是一樣?!?/br> 望著他溫和的笑臉,我無奈地在心里嘆了口氣,順從地在他身邊坐下了,伸手牽引著嬌弱的王子,彎腰融入進這一片春色中。 “……呼?!?/br> 他柔和地緩了一口氣,隨即在我預料之外,輕輕依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這果然是職場性sao擾。難道這位王子殿下不知道,我能一拳打翻十個他嗎? “格莉達?!?/br> 倚靠在勇者肩膀上的王子殿下再一次呼喚了身邊人的名字。他心里的感情要破土而出了,在這樣一個無人的環境中,只與她……只與她在一起,讓他忍不住呼喊,忍不住要剝開自己的衣衫,將赤裸的自己全部獻給她看,讓她心動,讓她看到自己身上全部的美好,讓她為自己狂熱。 烏利爾從十三歲時,就見過格莉達了。勇者候選都進入訓練營,他也趕到現場,想去挑選出能用的人手在身邊。 并不是他早熟,只是他生來所處的環境讓人不得不警惕著一切。 作為現任國王的獨子,烏利爾是個早產兒,這本身就透露出現在朝堂的環境——皇位周圍虎狼環伺,并不太平。 他的母親在他五歲時也病死,似乎有人想要整個皇族的命,烏利爾從小遭受的暗殺、綁架、毒藥與刺客數不勝數,雖然其中只有一兩次可能威脅到生命,但已經足夠了……足夠讓體弱多病的他恐懼著周圍的一切。 因此這位皇子很早就學會培養自己的勢力,勇者選拔這么大的事,當然要去尋找能用的人才。 他在那時候看見了格莉達,第一次見面,她還是個小姑娘,并沒有引起他的注意。 因為那時候的格莉達弱小地和雞一樣……相比起她身旁那些家族訓練出的孩子,她實在是不起眼。 之后烏利爾還目睹了格莉達被群毆的慘狀。他感嘆,她也是和自己一樣的人啊,然后轉身離開。 他并沒有拯救弱者的心腸。 在訓練營看了幾個好苗子,暗中也派人去接觸過,但他們都年齡尚小,還需要多加磨練。于是時間轉眼來到六年之后,在最終的比試中,一個女孩打敗了所有與她競爭的人,拿到了最終的獎章。 她叫格莉謝爾達。 “……” 烏利爾盯著臺上仰首闊步,受到赫伯特佩戴獎章的女孩子,難以置信。 她掙脫出來了?她從那樣的環境中掙脫出來了?她怎么做到的?她…… 如果是她來保護我的話,自己一定可以活下去。 他冒出了這樣的念頭。 烏利爾一點也不想死,不想像自己躺在床上活動不能,最后慢慢咽氣的母親,不想像在自己之前驗食倒地而亡的侍從,擋在他面前被暗器刺死的騎士……他不想死,所以他要格莉達,要那個明明還開始和他一樣處在困境中,最終卻打破牢籠走上最高處的格莉達,感受她旺盛的生命力,將她據為己有的話,說不定就能再多活一段時間。 這樣強烈的渴望讓他一直追逐著勇者,他將格莉達的身旁視作可以擺脫死亡恐懼的棲息地,因此更狂熱、更深沉地想要擁抱她。 而在這一年里,他注視著勇者,英姿颯爽的格莉達,身染鮮血的格莉達,恭敬低下頭去的格莉達,昂首闊步出擊的格莉達……回過神來已經移不開視線了,格莉達,想要她。 這促使他此刻拉起了身旁朝思暮想的人的手,放在了他臉上。 “多看看我吧,沒有什么想問我要的嗎?格莉達?” 他的皮膚柔和細膩,手感很好,可這并不是能使我理解他做出這樣動作。 我不知道他對我如此殷勤的理由,這本身就足夠令人心生警惕。當然,我也可以將這一切簡單歸結于他需要拉攏我上。 但在此之外我又不得不懷疑,拉攏我有很多手段,不起作用也可以直接將我剔除權力之外,為什么他要選擇如此卑微地討好我呢? 正當我如此思考時,他已經牽引著我的手向下撫摸了,讓我輕易可以殺人的手放在他脖頸上,而他對此樂在其中。 他低頭親吻我的手背,嘴唇緊貼,發出極其綿長的摩擦聲,隨后在我遲疑的目光里,發出一聲難以自禁的哽咽。 他一邊哭泣,一邊虔誠而狂熱地親吻我的手背。 淚珠滴下來是溫熱的,隨即便在空氣中轉涼,流竄到別的地方去,而他的唇柔軟潤澤,摩擦過肌膚,發出輕微的嘖聲。 他全身心都在向我說“愛我吧,愛我吧?!?/br> 我想抽出手,我應該抽出手,這可惡的王子利用職權sao擾我,可最終還是縱容了他的動作。 我對自己之前的判斷似乎不那么相信了,這真的是演出來的嗎?人能有如此可怕嗎?難道我之前以為的一切都是錯誤的?那天從服用吐真劑的他嘴里說出的話,這中間難道有什么誤會嗎……我想到了那位大人以及在他手下所看到的一切。 “……” 好像確實能,有那么可怕。 我伸出了另一只手,砍向了他的頸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