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天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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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話說道:孫文與李鴻章見面談革命,提出思想的進步,陳華偉與王升談國家,四個人抱著不同的看法,王升強拉硬拽陳華偉去見一個人,陳華偉不從,被王升用手槍逼迫上了車,王升告訴他自己的身份。 王升的兩只手互相迭著蓋在膝蓋上,他翹著腿閉著眼睛,頭靠在椅子上,手指不時抬起輕輕一敲手背,嘴巴輕微顫抖著,像是喃喃自語著什么。 火車轟鳴一聲,他的手指停止抖動,他睜開眼睛看向窗外,陳華偉閉著眼睛靠在窗戶上,他雙手揣在袖子里,不時傳來細微的鼾聲。 王升笑了出來,他緩緩抬起手,他猛地一拍陳華偉的肩膀,陳華偉猛地一吸氣一下直起身左右張望著,他眼前朦朦朧朧的,走廊人來人往的影子讓他暈乎乎的。 隨著眼前逐漸清晰,他看見王升正看著自己,他瞳孔放大,陳華偉身體猛地一縮,退至窗邊不敢看王升的眼睛。 王升低下頭笑著,他的手伸進兜里拿出一迭錢幣,錢幣上有幾個硬幣,他將錢幣遞到陳華偉眼前,陳華偉愣愣地看著他,他一搖頭。 #陳華偉我不受嗟來之食!看個演講而已! 王升哈哈大笑,他抬起手攥住陳華偉的手腕,他嘆了口氣將錢幣塞進陳華偉的手心。 #王升(青年)你放心,這些錢不是給你的,這個叫美元,是讓你和演講的人交朋友的工具。哎,對了,先把那幾個硬得裝兜里,不要捐出去,那個就用來裝一下你自身就有一些財產。 陳華偉無奈地露出一絲笑意,他一搖頭,將紙幣攥手里一傾斜,硬幣掉入他另一個手里,他的那只手不熟練地四處摸著兜,他摸索好一會才將硬幣裝兜里,陳華偉有些尷尬,抬頭看見王升背著身拿著行李,陳華偉這才松了口氣。 陳華偉是越來越看不明白了,對這個人產生的疑問也越來越多,他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他總是一副波瀾不驚,和和氣氣地說話,可那把槍抵在他腰間是實實在在的。 他走過的幾十年不能算多么悲慘,但可以說是苦難,他至今沒有一處安穩的住宅,因為祖上的關系,被清廷查抄了宅邸,他自己都差點死于韃子的刀下,清廷沒落了,借著機會就打出反清復明的旗號起義,過得東躲西藏。 而且見到的人也多了,麻木的,施舍的,吝嗇的,甚至與人交談幾番,便能看出這個人骨子里幾個所以然,可唯獨這個王升,他到底是卑鄙的還是新潮的?走投無路,不知該何去何從,被莫名其妙的拉來,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一般動蕩不安。 陳華偉緩緩將手揣進袖子里,跟在王升身后沿著鐵軌漫無目的地走著,陳華偉走路總是弓著背,天氣冷暖不問,總是走出來一副天寒地凍的模樣,盡管西裝在身,看起來也如此本土風,他的頭發被風揚起,眼睛直勾勾看著王升的背影,將一直想問的話還是從嘴中說了出去。 #陳華偉你…殺過人嗎? 王升眼珠動了動,他停下腳步側過頭看向陳華偉,陳華偉擠出笑,他連忙用開玩笑的語氣緊接著說道。 #陳華偉你不是黑嗎?黑得不都殺過人?就算那清國幾家商行,所謂的白得都干過見不得人的事,何況你們?當然,你不想回答這問題,可以不用回答。 王升看著陳華偉,他無奈地笑了,他低下頭繼續向前走著,陳華偉見狀也緊跟著,他走了幾步,緩緩開口說道。 #王升(青年)這種爛事目前來講還落不到我身上,我爹扛著呢。 陳華偉看著遠方的建筑,他加快幾步走到王升身邊,他抬起手一指遠方略高的建筑。 #陳華偉你是要帶我見革命黨嗎? 王升嘆了口氣,他看著遠方的建筑輕輕點了點頭,陳華偉一臉不解,他停下腳步,荒草隨著風左右飄蕩著,云朵宛如瀑布向著二人身后傾瀉而下。 #陳華偉你自己那么熱愛革命,為何不自己干,至于強拉硬拽著我聽他的演講,我和他們又不是一路人。 王升停下腳步,他轉過頭看著停在原地的陳華偉,他眼珠左右動著,他大步走向陳華偉,他緩緩抬起手扶住陳華偉的肩膀,眼中竟泛起些許晶瑩,他低下頭沉默一陣,再次抬起頭時,聲音發著抖。 #王升(青年)如果你聽不進去,你隨時可以走,算是幫我一個忙,我和你說過我是干什么的,人不能決定自己的出身,你是什么樣的人獲得什么樣的便利,就要付出什么樣的代價,可人的本性從出生那一刻就定好了,所有人出生都是清白的。老爺子在床上病懨懨的,我如何離家而去?我希望你去聽,希望你去感受,更希望你能和我一樣感同身受,我今后,這輩子,都難以擺脫這樣的漩渦??赡悴灰粯?,你叛逆,有主見,反清,全然一副革命志士的樣子,更重要的是,你的身份體面,革命者們如果知道我是這樣的人,他們又怎可能接納我?你去聽沒有什么壞處,更可以確定,他對你今后的目標和路線都多少有個明朗的方向。能夠挖掘到可造之材,算是我對中華革命做出微不足道的貢獻。 王升擠出笑,他松開陳華偉的肩膀,兩個人風塵仆仆,天地旋轉著,陳華偉愣愣地看著王升。 #王升(青年)陳華偉,多好的名字,華偉,華偉,中華之偉,你的起名者多有先見之明,我知道你反清心切,可你總該有反抗的力量不是嗎,說難聽點沖在炮火最前面的人永遠是炮灰,永遠當不了英雄,你一個人在清國大喊大叫,無意義的犧牲那是很愚蠢的。 王升的心里直打鼓,他很擔心找錯人,擔心他是個最普通麻木的人,可陳華偉的的確確無意之間展露新奇與興趣,或許他這次實在自私,將一個毫不相干的人卷入革命的漩渦,冒著隨時掉腦袋的風險??蓺v史的洪流也影響了他,每每想起自己做得勾當被忠愛的理想拋棄結果,心里像被人狠狠打了幾拳,每次看見革命者們笑呵呵地對他點頭,他欣慰之余都感到背后被人用一桿長槍對著。 王升緩緩側過頭,看著自己仰起頭怒吼著,雙手攥住罌粟花拼命薅著,罌粟花根深蒂固,莖桿挺拔,怎么也拽不斷。他涕淚滿面地嘶吼著,花汁布滿他的手指,罌粟花拂過他的身體。 兩個人坐在長椅上,看著空無一人的講臺,幾個人走了進來坐到其他的長椅上,陳華偉左右張望著,他側過頭看著王升。 #陳華偉他們是? 王升笑了笑,他將手搭在膝蓋上,后背靠在椅子上。 #王升(青年)他們是愛國華僑,反清義士,都是來這里支持中華革命的人,這也正是他們革命黨的偉大之處,他們確定了家國概念,讓天南海北流著同脈血的人聚集在這,他們無所求,只是為了自己出生的地方更好。 一個人從一側抱著一個捐款箱走了出來,他一步一步走到講臺上,他目光炯炯笑著看著臺下的人,陳華偉瞳孔放大,他一吸氣愣愣地看向王升。 #陳華偉我還以為是什么烏合之眾…這是清廷天下的頭號賊王! 那個人將捐款箱放在臺子上,所有人紛紛站起身抬起手鼓著掌,陳華偉左右看著,他也隨著眾人鼓著掌。講臺上的人抬起手輕輕一按示意眾人坐下,大廳陷入寂靜后,他緩緩開口。 #孫文你們都知道法國革命是民權的一次大變革,可法國革命為什么不能實現民權的充分目的?當人民拿了充分的權力,便不要領袖,把許多有真本事的人殺死了,只剩下一般暴徒,因為什么?人民,人民是最容易被利用的弱勢群體,這幫暴徒對于事情不能分析一個正確的答案,全國上下就沒了好耳目,他們各處走,各處斗,人民都不知道誰是誰非。只要有人鼓勵,他們便一致盲目附和,導致路線變得曲折,這樣的現象是非常危險的。 #孫文所以這個時候,就需要一個代表來將“民”的事反應過來,這就是選舉制,人民有彈劾官員的權力,所以什么官都必須老老實實,兢兢業業,成千上萬的民眾睜著無數雙眼睛看著你們吶!帝制的弊端就在這,他們是家天下,奴役全國的百姓,讓他們變得麻木不仁,這就是為什么晚清外國軍艦打來了,百姓還給他們賣水果,給他們帶路。 #孫文而我們政權的主旨就是圍繞人民而開展的。 孫文抬起手,他伸出三根手指,每說一個便落下一個,身后的太陽旗幟被窗外的太陽照耀著,落下金燦燦的光輝。 #孫文民族,民權,民生,后面兩個顧名思義是人民的生活所必備的,我們著重講講民族,民族,說的是民族主義,很多人認為民族主義是狹隘的,我從不那么認為,民族主義才是一種愛國的體現,如果有一個英國籍,各類洋人籍的中國人來幫洋人打自己國家,他說他為了世界主義,世界主義聽起來高大上是吧,那就問問說出這話的人,你們良心安不安。 #孫文如果不安,那便有了民族主義,正所謂筆是讀書人的謀生工具,而民族主義便是人類的生存工具,很多人講學都在說這民族主義不符合世界潮流,我告訴你們,如果民族主義不能存在,世界主義發達,就沒有我們的生存余地!他們說的那些話,如果是英美法這些國家,或者從我們祖宗口中說出,那是恰當。但!發自現在的中國人口中,那就不適當了… #孫文我們現在的反帝制事業,就是反對一人專制的局面… 陳華偉看著講臺上侃侃而談的孫文,他眼中泛著光澤,他的眼眶紅了,聽得入了迷,王升側過頭望著陳華偉,他笑了,緩緩站起身,他對孫文一點頭,就向著門外走去。 陳華偉閉上眼睛,窗外的陽光拂過他的眼皮,漫天飛舞的旗幟閃過他的眼前,他緩緩伸開雙臂,身體向后倒去,一面巨大的旗幟將他接住他的身體逐漸陷進旗幟中,他面帶著微笑手輕輕敲著另一只手,耳邊傳來炮火聲,混合著所有人的歡呼聲。 陳華偉站在空地中,鐘樓傳來一聲聲拉長的鐘聲,他伸開雙臂,院中的花朵在他腳下綻放,他的身體緩慢旋轉著,陳華偉的兩只手攥成拳頭,大聲喊著。 #陳華偉革命! 孫文拿起桌子上的捐款箱,他一步一步走到中間過道上,他眼中泛著淚花抱著箱子走過一個又一個的人。 #孫文你們捐錢,我們海內的同胞…捐命。 他走到陳華偉身邊,陳華偉將懷里那幾迭美元放進箱子中,孫文望著他,他笑了對著陳華偉輕輕點了點頭,他走了幾步被陳華偉喊住。 #陳華偉孫先生!我想既捐錢又捐命!為反清革命做出更進一步的貢獻! 王升漫無目的走在荒原中,風呼嘯著,眼淚在他兩腮回蕩著,遠處傳來一陣陣烏鴉的嘶吼,他一吸鼻子顫顫巍巍抬起手將自己眼眶呼之欲出的眼淚一抹,他微微抬起頭看著遠方的青天笑了出來。 孫文走到陳華偉面前,他屈下身將捐款箱放在地上,他緩緩抬起手緊緊握住陳華偉的手,二人的手搖晃著,他點著頭。 #孫文好…好啊…過會我們私下談談。 說著孫文拿起地上的捐款箱繼續向著一個座位走去,捐款箱不時傳來硬幣咣當聲,陳華偉心里泛起激動,他一下側過頭,卻看見身邊的座位空蕩蕩,他皺了皺眉站起身左右張望著。 陳華偉神情復雜,他看著門口盡頭的白光,他大步奔向門口,他站在門口左右張望著,后背挺得直直的,他極目遠望,卻看不見王升的身影。 他將手往口袋伸去,他將王升給他的幾枚硬幣拿出來,他愣愣地看著那幾枚硬幣,越看心里越難受,他終于看明白王升是個怎樣的人…隨著對孫文的了解,他更能確定,王升絕對沒有他想的那么不堪,只為這幾枚火車票錢,王升走了,就和他來的毫無預兆一樣,靜悄悄的。 陳華偉的手指逐漸屈起,他緊緊攥住那幾枚硬幣,王升看著面前的火車,他深吸一口氣,露出一抹微笑緩步走了上去,他望著窗上的露水。 孫文從大廳跑了出來,他走到陳華偉身邊,對他笑了笑。 #孫文年輕人,我以前從沒見過你,不知你是哪里的? 陳華偉愣了一下,他看向身邊的孫文,他連忙后退幾步跪在地上,孫文愣住了,他連忙跑到陳華偉身邊,拽著他的手臂。 #孫文別這樣,快…快起來別跪著了,現在不興這個了,握手,鞠躬,便是最敬重的動作,除了父母,沒有人值得你跪。 陳華偉被孫文扶著站起身,孫文對他笑了笑,他屈下身抬起手拍著陳華偉膝蓋上的塵土,陳華偉愣愣地看著他。 #孫文國內的吧?是誰介紹你過來的? 孫文直起身,一陣陣風將二人的西服吹出褶皺,陳華偉嘆了口氣。 #陳華偉我是王升介紹來的,王升是我的朋友。 孫文叉著腰笑著點了點頭。 #孫文我認識他,他很慷慨,捐了很多錢也和我聊過很多,好青年,好青年啊,我們二人還合過影,今天他怎么中途走了? 陳華偉沒有提起王升的職業,他知道王升再也不會來見革命者了,他不想讓革命者們在最后的印象里會感到糾結,會感到難堪。 #陳華偉他的家人有些事找他,只是把我送過來,還會再見的。 孫文點了點頭,他抬起手輕輕一拍陳華偉肩膀一側。 #孫文愿意和我回國嗎?我就要回去了,國內形式現在適合發動暴動,以摧枯拉朽之勢結束清廷。 陳華偉連忙點了點頭,孫文笑了笑,他側過頭看向身后幾個穿著西服的人走到他身后,他對那幾個人點了點頭。 #陳華偉孫先生,我還是有一事不明,帝制…帝制是不是真的已經爛透了?它到底是個怎樣的存在? 那天,陳華偉告訴孫文自己的身世,孫文很驚訝,竟代代相承至此,但也并沒有因為帝制的事情而排斥他,反而多了很多欣賞,他連連稱贊陳華偉祖上都是英雄,他知道這個年輕人心里還猶豫什么,知道帝制的烙印在所有人心里太深重了,不管多么智慧的中國人,心中或多或少還存在著念想,于是孫文在火車上與陳華偉徹夜長談,在陳華偉有些解開祖輩的心結后,二人話很投機,隨著火車的哐哐聲,暢談至天明。 王升坐在床邊,一只皺皮的老手顫顫巍巍抬起,他拽住王升的手腕,王升連忙抬起頭一抹眼淚側過頭看向床上的人。 #王糜(老年)爹耽誤你了…耽誤你了… 凄白的月光照在二人身上,王升笑著望著他,他輕輕搖了搖頭。 #王升(青年)爹,沒事…兒送佛送到西了,心里無愧了,我所做的事就算是一滴水匯入大海,也可助海掀起大浪! 王糜笑著望著王升,二人的手互相握住,罌粟花的影子被月光投在房間內,隨著幾只烏鴉撲打翅膀的影子閃過,二人耳邊傳來一陣陣烏鴉的嘶吼,火燭閃爍著。 漫天星辰在夜空蕩漾,暗色的太陽緩緩升起,與月亮形成對立面,孫文和陳華偉趴在桌上,二人的后背一起一伏著,幾個人拽著外套蓋在二人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