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待歸人 第73節
第40章 高畸變風險孤兒院·40 生命上限被砍觸發了安隅極端的恐懼。 如果碎鏡片只有他能進入, 那意味著他的生命上限會不斷降低,到第四層時或許只剩下70%。 安隅從背后看著兩位治療系隊友——蔣梟是個隨時精神失常的半路奶媽,能力如何還不得而知。風間的治療速度似乎很慢, 很難應對碎鏡片的瞬間重創。 手背的傷此刻已經徹底消失,那塊皮膚平整得就像從來沒有被割破過。 或許,自我時間加速能彌補風間的不足。 秦知律忽然提醒道:“時間加速要謹慎使用?!?/br> 安隅抬眸, “為什么?” 秦知律洞察一切般地看了他一眼,“它既能在你被治療時加速, 也能在你被傷害時加速, 小心,別把自己玩死了?!?/br> 安隅倏然一僵。 “記著, 任何能力的關鍵都在于控制。要學會讓它完全為你所用?!鼻刂筛糁痔啄﹃惸盍粝碌南灎T, 緩了緩又似是安慰般地道:“帶你出這個任務,就一定會把你好好帶回去,奶媽夠用的?!?/br> 或許是清晨的緣故,這里的路上更空空蕩蕩,一行人走了很久也沒撞見什么人影。 蔣梟問道:“那個嘈雜的聲音還在困擾您嗎?” “嗯?!卑灿巛p輕碰了碰耳后。 那個聲音其實不是從耳朵傳進去的,而是種在了意識深處,但噪聲會讓耳后有些異樣感, 他手指觸碰上去才恍然意識到,異樣感來自那道從小就有的疤痕。 秦知律往他耳后瞥了一眼, “試著用意念忽視噪聲?!?/br> “不用了, 長官?!卑灿绲吐曊f,“如果它能刺激新的能力,忍一忍也無妨?!?/br> 陳念說越往后越危險, 他想早點把能力養起來。 秦知律問道:“人死的鏡裂聲要更吵嗎?” 安隅想了一會兒, “是的, 但能力的觸發似乎和聲音大小無關,更取決于面臨多大的生命威脅。人死的鏡裂聲很大,但生命值不怎么下降,能力覺醒也很輕微。鏡中的嘈雜聲雖然小,但對能力的觸發很強?!?/br> 秦知律輕聲道:“代價是,瞬間暴傷?!?/br> 安隅點頭,“所以穩妥點,我們還是想辦法多弄死幾個畸變者吧?!?/br> “確定么,聲音大時你看起來格外痛苦?!?/br> “我又不怕疼的?!卑灿巛p聲說,“您不是知道的嗎?” 周圍的隊友微妙地交換了視線。 秦知律“嗯”了一聲,“但貌似我們殺人沒用,得想辦法誘導孤兒院的畸種們自相殘殺?!?/br> 安隅立即補充道:“最好分成幾伙打起來,同歸于盡,一個別活?!?/br> 秦知律思忖著道:“不知道這一層的畸變者夠不夠多?!?/br> 隊友們:“……” 其實安隅還有一個困惑。 他吸引畸種的特質似乎在孤兒院失靈了,在第一層徘徊這么久也沒有畸種額外關注他。只有陳念提到他身上有種令人顫栗的存在感。 可陳念的感覺也時有時無,在食堂和睡巢大樓外有,在閱讀室外無,在地下最初有,可當秦知律要殺死陳念前又消失了。 安隅陷入沉思,第無數次琢磨自己到底是個什么玩意。 秦知律忽然湊近,在他耳邊低聲道:“等會讓我進去?!?/br> “嗯……嗯?” 安隅困惑地看著長官,“進哪里去?” “繃帶的褶皺里,手腕或者喉嚨都可以?!?/br> 安隅納悶道:“您為什么突然……” “不為什么?!鼻刂缮裆?,“習慣了,在里面坐著比頂著漫天大雪走路舒服很多?!?/br> 安隅眼中浮現一絲困惑。 怎么感覺被當成交通工具了。 秦知律又道:“ 現在先不用,想進去時我告訴你?!?/br> “……”果然。 安隅有點想抗議,但瞟到長官的臉色又把話咽了回去。 秦知律語氣平常,但神色卻很凝重,似是在思度些什么。 斯萊德突然放慢腳步落后到隊伍的左后側,低聲道:“我好像聞到了一些不太讓人愉悅的味道?!?/br> 帕特“嗯”了一聲,羚羊屬畸變讓他的黑眼仁幾乎擠滿眼眶,那雙黑黢黢的眼睛沿路巡視著,“這里的小可愛似乎不像外圈那樣單純?!?/br> 原本在安隅前面并肩而行的蔣梟和風間分錯開,默契地切換到應變性更強的站位。 安隅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就站到了小團隊的中央,是個被一群強大畸變者包圍的弱小人類。 雖然沒有太多作戰經驗,但空中浮動著的那股詭譎的波動也在煩擾著他。 他們拐過一條街角,一棟倉儲箱式的建筑闖入視野。 ——孤兒院的身體檢查倉和記憶中沒什么兩樣。由于孩子太多了,每周一次的檢查規定使得體檢倉幾乎沒有閑時,無論什么時候路過,門口都排著長隊。 孩子們排成一列,手里攥著檢查單,病態般地輕輕搖晃著身子,跟著隊伍緩慢向前蠕動。 浩浩蕩蕩的長隊中毫無聲音。 體檢倉另一頭,陸續有人從里面出來,他們手腕上打著滲血的繃帶,臉上堆滿浮夸的笑意。 “好詭異?!憋L間警惕地看著那條長隊,“像恐怖片一樣?!?/br> 安隅沒看過恐怖片,他輕聲說,“這里的體檢一直如此的?!?/br> 在他的記憶里,身體檢查會要求脫光衣服,赤裸地通過一道又一道檢查關。雖然他自己沒什么羞恥感,但別人似乎會不舒服。他曾聽人說起,體檢就像在反復提醒著自己是一個被人類提防的怪物。 孤兒院的孩子比很多外面的人都活得自由,可唯獨無法擺脫這每周一次的體檢。久而久之,每當站在體檢倉前,他們就仿佛喪失了交談的欲望,離開時才能恢復正常。每次踏出那道門,他們會刻意地吵鬧大笑,佯裝什么也沒發生過。 從隊尾走到隊頭,終端上的基因熵始終停留在安全區。 第二層的畸變率比上一層低太多了,這與強烈的詭譎感很是矛盾。 冷風中忽然攙上一絲熟悉的腥酸,安隅猝然抬眸向倉門口看去。 一名“工作人員”從里面出來了。 那個東西佝僂著背,兩條腿從膝蓋處夸張地彎折著,腦袋頂著門框,如果真的站直,至少有三米多高。 它渾身的皮膚都滲著瑩綠的粘液,手臂和大腿內側還蔓延著一道道艷藍的花紋,像雨林中藏匿在樹葉里的毒蜥蜴。雖然脖子以上還算保留了人類特征,但那兩只眼囊已經有拳頭大,吊在臉頰兩邊,眼珠像一桶劣質的紅油漆。 它吐字很吃力,帶著詭異的嗡吟聲,“那邊,新來嗎?誰管?” 秦知律自言自語般地道:“成熟畸變,已經藏不住體征,人類語言系統快退化光了。如果當年孤兒院的時間沒有突然停止,或許已經變成了……” “擺渡車上的巨螳螂那樣?!卑灿缒曋莻€東西,輕聲接道:“完全不再有任何人類特征和思想?!?/br> “嗯?!?/br> 根據白荊的記憶,當年混亂發生沒多久,孤兒院的時間就陷入了靜止。時間靜止并非針對一切,而是僅針對孩子們的成長與畸變。在這里,食物放久了仍然會腐敗,但畸變進度卻永久停在了鏡子降臨的那一刻——沒感染的就永遠不會感染?;兊寐?,進程被強行打斷,行為舉止仍像個人類小孩。而畸變得快的,就成了眼前這類東西。 第一層的詭異之處在于人類看護一群畸變的小孩,而這一層更離譜—— 蔣梟肩膀緊繃,語氣森冷,“這是我見過最荒謬的畫面?!?/br> 畸種監管人類。 人類犧牲了平等與自由,永不向畸種屈服。 而在這家孤兒院,獻祭尊嚴的事已然悄無聲息地發生了十年。 蜥蜴畸種詭聲道:“聽不懂話嗎?” 無人吭聲。 一道風卷過,安隅在縹緲的風聲中反問,“你在說話嗎?” 話音落,帕特和斯萊德立即上前兩步,擋在了兩位治愈系的前面,也更牢固地將他護在最后方。 沉默的對峙中,斯萊德大臂肌rou再次充血,帕特的腿骨緩緩拉長,蔣梟露在衣袖下的手腕開始浮現紅色反光的蛇鱗,風間沒有露出體征變化,但他周身的空氣中正悄然彌漫開一股淡淡的植物氣息。 “原來你們都是?!本掾嵊行@訝,“沒見過,其他區的?” 它說著,視線穿過他們,向秦知律和安隅看來。 秦知律配合地豎起手,面無表情地拽了拽染血的白手套,十幾條漆黑的章魚足從風衣下擺滑出,在空中彈了彈,像一把優雅撐開的傘,環繞在身體周圍。 那個畸種似乎感受到了某種威懾,點點頭,又看向安隅。 安隅無辜回望。 他也很想有點表示,盡量顯得合群,但這屬實有點難為他了。 “混進高級生命里的低賤人類?!彬狎婊N冷嘲道:“看來蠢家伙們沒有發現你是人?!?/br> 帕特沒有感情地問道:“誰是蠢家伙?” 蜥蜴畸種忽視了他的提問,手指點了點安隅,朝隊尾一指,“你,排進去?!?/br> 那只艷麗得刺眼的爪子伸進門口紙箱,抓出一張表格,團成一團朝安隅一扔,“身體檢查?!?/br> 那個紙團被風卷著向安隅砸來,還未近眼前,就被蔣梟一把攥住了。 猩紅的蛇鱗已經覆蓋過腕,但那只手仍舊分明,攥握時,突起的關節堪稱美麗。 精準地控制畸變體征的表達,是天梯每一位守序者的必修課。雖然蔣梟成為守序者不久,但他一直是佼佼者。 而控制殺意,也是必修課。 他凝視著巨蜥,輕聲道:“不用檢查了。我是他的體訓老師?!?/br> “……” 安隅下意識向身邊瞟去。 長官好像蹙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