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互演手冊 第94節
銜池聽過去也便過去了。 池清萱用了奪月坊的令牌,便留了痕跡,又丟了那塊玉佩,無論她是用什么說辭糊弄過去,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是以她被發作,銜池不太意外,只是遺憾沒牽扯上池立誠。 暑氣開始重了,銜池在書房陪寧珣看政務時,手里總愛抱點兒涼的。 她剛用完一盞冰酥酪,翻了兩頁話本子,重換上一盞楊梅飲子的時候,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陰影。 她下意識抬頭,幾乎是同時,手上的飲子陡然被人拿走。 寧珣皺了皺眉,“整天吃這些,到了用膳的時候就推三阻四不肯吃?!?/br> 他自認將人養得仔細,沒成想眼見著越養越瘦。 銜池一本正經胡謅:“這是開胃的?!?/br> 話音剛落她猛地站起身,趁他不備搶了回來,灌下一大口——她灌得太急,一時不太好咽下去,稍稍一頓的功夫里,寧珣突然俯身欺近,覆上她雙唇。 觸感微涼,馥郁的楊梅氣息慢慢從她渡給他。 銜池慢了半拍,直到舌根發麻,才回過神來。 書房的門還開著,她想推他,但手里端著東西,又怕灑。 懷和站在門外,一時不敢進,只得抬高了聲音:“殿下,禮部尚書求見?!?/br> 寧珣動作停住,銜池瞬間退開一步。 寧珣笑了一聲——只有他們兩個時,她膽子不小,可一旦多一雙眼睛,哪怕宮人根本不敢看,她也霎時偃旗息鼓。 他抬手,毫不費力便從她手中將那盞沒喝完的楊梅飲子拿了出來,轉過身看向懷和:“寧禛的人,來找孤?” 他同張尚書在除了乾正殿外的地方打交道的次數不多,上一回還是去歲里,因著請立新后一事。 “倒是稀客?!?/br> 銜池本背對著門口,眼觀鼻鼻觀心著,聞言耳朵一動,不覺皺了皺眉。 禮部尚書……她好像在哪聽過。 還不等她想明白,寧珣便安排將人引去正殿,等懷和領命退下去,他才低頭親了下她額頭,“若回來得晚了,你先用膳,不必等我?!?/br> 銜池點點頭,目送著他出去。 書房外遠些的地方,有棵楓樹,葉子郁郁蔥蔥,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只這一眼,便突然福至心靈般記起來自己是在哪聽過。 在池家,從池懷瑜口中。 那日他困在楓樹上下不來,她救他下來,作為回報,他告訴了她一個“秘密”——他在書房聽池立誠對人說,她崴傷的腳如若真廢了,便送去禮部尚書府上作妾。 如此一來,“多少也能派上點用場?!?/br> 她那時不太清楚朝中這些勢力的分布,便沒多想,但如今回想起來,池立誠是寧禛的人,禮部尚書也是寧禛的人,那為何池立誠要將她送去尚書府? 是怕張尚書對寧禛有二心,還是有什么她完全不知道的事? 好在寧珣沒多久便回來陪她用膳,她琢磨不明白,先問他張尚書是為何而來。 這些事寧珣早便不瞞著她,屋里沒留宮人伺候,他便親自替她布菜盛湯,直接道:“還是為了寧禛?!?/br> 這段時日邊疆戰事吃緊,即便有他的人在中游走,奈何新任總兵揣摩不透胡人用兵的路數,屢戰屢敗,莫說收復失地,能保持到今日寸土未丟已經算是竭力。 朝中為是戰是和吵了有段時日。 寧禛主戰,卻并非因主戰而主戰——是因為如此才有機會,將他再逼去北疆一回。 禮部尚書便是為此事而來。 但這事兒還遠著,銜池沒問,他便暫且沒多說。 銜池眉頭緊鎖,連湯都沒顧得上喝,將之前池懷瑜說的那事兒草草同他講了一遍——她特意略過了作妾那段,可他如何猜不出。 銜池話頭一頓,覷了一眼他的神色,心道還好她記起來的晚了一點兒。 不然張尚書從東宮走的時候,必然不會像方才那樣掛著笑。 寧珣突然扣緊了她的手,聲音發沉:“池家欠你的,有朝一日,必將千倍百倍還給你?!?/br> 他嘆了口氣,像是心疼:“受這么多委屈,為何從不跟我說?” 她愣了愣,“我……” 她本想說自己沒覺得委屈。前后兩輩子,她早就習慣了,也不覺得有什么好委屈的。 池立誠過往十數載里對她和她娘那樣絕情,若是將她接回京后百般愛護,她才覺得奇怪。 她沒擁有過的東西,就不會有期待——沒有期待,無論發生什么,好像都輕易便能接受。 可此時此刻,她看著寧珣,眼眶突然不受控地紅了一圈:“好像是有點委屈?!?/br> 就這一刻,才發覺委屈。 寧珣擁著她順了半天毛,才聽見她悶聲道:“我想去趟護國寺,見一見池清萱。從她嘴里,沒準能問出點什么?!?/br> 寧珣沉吟片刻。 她這段時日不宜離開東宮——宋弄影剛被“劫走”,沈澈那邊怕是還在等她的態度,萬一狗急跳墻,傷了她怎么辦? 他是遣了青衡負責她的安危,也可以再多派些人手明里暗里跟著,可誰敢保證就能萬無一失? “我陪你?!?/br> 作者有話說: 池家將銜池接回京送到東宮。 寧珣:欣然接受。 還打算過送去別的地方。 寧珣:???(擦劍) 池立誠,卒。 感謝在2023-09-10 23:42:04~2023-09-12 22:27:2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打怪喵 20瓶;油豆腐粉絲湯、歸尋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82章 ◎若是天命阻我,為何不能強求?◎ 銜池猶豫了一下:“好是好, 但殿下去護國寺……” 世人皆知他幾度打壓佛道,如今無緣無故去護國寺,不免要惹人猜疑。 寧珣圈著她, 重拿起那碗湯,喂到她嘴邊:“太后壽辰在即,我先前備了幅萬壽圖, 剛好拿去請住持開光?!?/br> 太后娘娘信佛, 他這說辭也說得過去。 銜池就著他手喝了一口湯,既然他都有打算了, 她也不再多想。 寧珣陪著她, 是以東宮的儀仗去的護國寺——有春獵刺殺在前,他越是不遮掩行蹤, 越是沒人敢輕舉妄動。 住持知道太子是為給太后祝壽一事而來,一早便等著了。 太子身份貴重容不得閃失, 既是擺了儀仗而來,這一片便提前將其余香客請走了。 但畢竟是出門在外,銜池一路只規矩跟在寧珣身后, 到了要分開的地方, 他卻突然轉身,牽了一下她的手,“別亂跑,見完人便回來這兒,等孤來接你?!?/br> 銜池飛快看了一眼四周,見沒有外人,才放心讓他握著手, 點了點頭。 寧珣看了她兩眼, 不放心似地又囑咐了一句:“只要你想, 往后你同池家也再沒什么干系,若是被欺負,也別忍著,該發作發作?!?/br> 銜池又點點頭,“銜池省得?!?/br> 不必仔細盤問,他也猜得出她從前在池家是如何做低伏小討巧賣乖的。即便遣了侍從跟著,但放她自己過去……寧珣嘆了一聲,看著她道:“有孤給你撐腰,別委屈自己?!?/br> 她沒忍住笑出了聲,“我只是去看一眼,又不是去打架的。再說我帶了這么多人,就算真打起來,也吃不了虧。殿下放心過去罷?!?/br> 將寧珣送走,她便帶著侍從去了池清萱住的寮房那邊。 夏日悶熱,寮房又簡樸,門窗皆敞著透氣,銜池遠遠便看見池清萱伏在桌案前,似是在抄寫經文。 她這回過來,身邊連個婢女都沒有,衣裳樸素,頭發只用一根木簪綰起來,除了佛珠,身上一件配飾都沒戴。大家小姐,即便誠心禮佛,也不至如此——顯然她是來受罰的。 銜池停在門前,示意隨行的侍從留在外頭,才抬手輕輕叩了下門。 池清萱不緊不慢將筆擱下,理了理衣袖,方回過頭——看清來人那一刻眼中驚喜交加,猛地站起身:“二meimei!” 叫完她,才剛看見她身后侍從似的,驚疑不定地看向她。 池清萱帶了張藏青面紗,只露出同她有幾分相似的眉眼。 銜池看她反應,也沒急著挑明,順勢垂下視線:“姊姊不必遮掩,太子殿下都知道了?!?/br> 池清萱愣了一下,方道:“知道了……也好?!?/br> 可她派去送玉佩的人底細干凈,不該查到池家來。池清萱試探了一句:“是二meimei同太子殿下交心了?” “交心?”銜池搖了搖頭,泫然欲泣:“我哪敢。是有人將我托姊姊去取的那塊玉佩,送到了殿下手里。殿下……” 她微妙頓了頓,又繼續道:“對我上了刑,我實在撐不住,有負父親重托……” “讓二meimei去那種地方,本就是二殿下強人所難,何來重托?”她瞥了一眼外頭候著的侍從,即便知道這個距離她們說話旁人聽不清,言語間還是將池家摘去得無聲無息:“好在太子殿下對你用情頗深,即便知道了真相,也沒舍得真的拿你怎么樣?!?/br> 銜池抬眼,對上她仿佛心疼得不行的目光,悠悠嘆了一聲:“殿下還留著我,不過是想用我釣出背后的大魚?!?/br> 她張口就來:“門口那些人,也是監視我,怕我半途逃了的?!?/br> 池清萱將信將疑看她——畢竟先前就聽說過她在東宮有多受寵,如今一切都捅破在太子面前,她竟還能活著站在自己面前。 何止,她根本就完好無損。 池清萱握著佛珠的手緩緩攥緊。 銜池接著道:“我也是才知道,先前那些,不過是殿下做給人看的罷了。太子早便猜出我底細不干凈,所以才一直防著我?!?/br> “我今日來見姊姊,也是太子殿下的意思?!?/br>